春燕是被手機鬨鈴吵醒的,昨天晚上,大約是這些天一直和大伯娘睡,終於等到媽媽回來了,總怕媽媽再走掉,寶寶睡得不踏實總會突然驚醒,哭著喊媽媽。每次都要春燕摟在懷裡哄著:“媽媽在呢,媽媽在呢。”就這樣,她一夜也沒怎麼睡,直到天快亮了,孩子睡踏實了,她才眯了一會。張曉起來她是知道的,隻是太困了,懶得理他。這注定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她看了下時間,趕緊叫醒孩子,同時又有些心酸,不足兩周歲的寶寶,彆人家的都是睡到自然醒,隻有自己的寶寶可憐,每天都是被自己喚醒的。天氣暖和還可以,可是冬天的早晨大人都不愛出熱被窩兒,又何況孩子?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想讓孩子有個更好的成長環境,想讓孩子上更好的幼兒園,都要靠自己的工作,自己隻有掙得更多,才能保證寶寶將來過得更好。好在孩子已經習慣了,雖然還在拿胖乎乎的小手兒揉著眼睛,可也順從地讓春燕幫他穿衣服,甚至還朝春燕甜甜地笑了一下。看著兒子純真的笑臉,春燕心裡更加難受了,同時在心裡發誓:兒子,為了你,媽媽一定要努力掙錢!她抱著孩子出了臥室門,張遠還沒有去上班,他已經煮好了早飯,招呼春燕過去吃。“嫂子,粥我已經晾了一會兒了,現在正好兒喝,你來吃飯,我喂我大侄子。”張遠邊說邊接過孩子:“我們九點才上班,比你晚些,我不著急吃飯。”結婚以來,第一次不用動手就能吃上的早餐,居然是小叔子做的。春燕不禁感歎,同樣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兩個男人,他們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看來,人的性格和成長環境也不是有絕對的關係啊。粥入口綿軟黏稠,溫度也剛剛好,春燕笑著誇獎:“你這手藝不錯啊,白米粥也能煮得這麼香甜。”“周悅胃口不好,早晨起來怎麼也得喝上一碗粥,不然這一天胃口都不舒服。”張遠一邊喂寶寶吃飯,一邊說。“周悅真有福氣,你對她這樣好。”春燕羨慕,想到張曉,不禁一陣心寒。“是我有福氣,可以有周悅這麼好的女朋友。”張遠說。春燕低下頭默默地喝著粥,心裡卻不是滋味,人家常說,再好的女人,也要遇到懂她,知道珍惜她的男人才會幸福。以前她總不以為然,認為,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自己的一片真心,怎麼也能換回一份真意吧?可是,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幼稚。春燕走了之後劉阿姨才起來,喝著張遠煮的粥,她心裡又是彆有一番滋味。欣喜兒子能照顧自己了,又感到十分的不甘心,自己這麼優秀的兒子,怎麼就看上了周悅呢?真是白瞎了好人才啊。“兒子,媳婦兒不能慣,不然,有的你罪受。”她忍不住勸張遠:“男人就該掙錢養家,做飯是女人的活兒。”張遠笑笑,沒接她的話。嘴上沒說什麼,其實心裡是很不讚成媽媽的說法的。“你看你哥,什麼都不管,你嫂子不照樣兒伺候他?”劉阿姨說起張曉來就很自豪,這個兒子,即使哪裡都不好,隻不寵老婆這一條就讓她喜歡。張遠很想問她:“哥哥的婚姻讓他覺得幸福嗎?”可是,他終究沒有問出口,他覺得,沒有什麼是比和劉阿姨討論——什麼是幸福的婚姻生活——更讓人頭疼的話題。劉阿姨一邊吃飯,一邊傳授兒子在婚姻生活中,該怎麼讓老婆聽自己的話。張遠隻微笑聽著,左耳朵聽,右耳朵冒,一句也沒有放在心上。好在張曉回來,分散了劉阿姨的注意力,張遠暗暗鬆了一口氣,忙借口要上班了,喝完最後一口粥,又囑咐劉阿姨按時吃藥,就拿著包逃也似的走了。劉阿姨轉著頭朝小兒子背影喊了句:“過馬路注意看車。”張遠早就跑出了大門,並沒有回應她的話。劉阿姨隻是自己操心,並沒有在乎他聽沒聽到,自顧喊完,便又轉回頭來問張曉:“你一大早晨乾什麼去了?”“掙錢啊,”張曉一臉興奮:“跑出租,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不到一天,你猜我掙多少錢?”“掙多少?”劉阿姨並沒有猜,順口問了句。“一百六十八,”張曉也沒等她猜,就興衝衝地說:“這數字,吉利不?”劉阿姨也吃了一驚:“這麼多呢?”她一邊說,一邊給兒子盛了一碗粥。“那是,我想好了,以後就踏踏實實開出租車了。遠子還說要幫我找包月的活兒,你就等著我掙大錢,跟著我享福吧。”劉阿姨點頭笑笑,兒子的話,她隻聽懂了掙大錢和跟著他享福,彆的她不懂。“我就知道我兒子行!”雖然不懂,可也擋不住她對兒子的誇獎。有了媽媽的肯定,張曉覺得底氣又足了些:“這回看春燕知道我買車了,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我是為了掙錢,又不是瞎擺活兒。”“你那媳婦兒啊,就隻認錢,彆理她。”劉阿姨說:“用她幾個錢怎麼了?那錢不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話是這麼說,可到底是她掙得。”張曉說。其實,在他心裡多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雖然一心買車的時候沒想太多,可冷靜下來,他越想就越覺得對不起春燕。畢竟人家那麼信任他,劉阿姨病了,人家二話不說就把卡給了他,現在錢被自己給挪用了,怎麼想都不能像劉阿姨那樣理直氣壯。更何況,隻有他自己知道,劉阿姨生病的根本原因還是他偷拿了那張美容卡。這就是他這個人的矛盾性格,和陸蘭蘭之間的曖昧他並不認為對不起春燕,瞞了拆遷的事情他不覺得對不起春燕,反倒是花了她的錢讓他惴惴不安。“你放心,你老婆不會怎麼樣的,”劉阿姨很淡定:“她又不傻,咱這裡馬上要拆遷了,就算是再不願意,她也不會死乞白賴跟你鬨。“她還是得巴著咱家的房子,一天房子到不了手裡,她就一天不會和你翻臉。”劉阿姨還是習慣以自己的思維邏輯去套彆人的,在她看來,春燕嫁給張曉說什麼也不是想和他一心過日子。“說來說去,還是媽看走眼了,”劉阿姨難得自我檢討:“當初隻覺得她一個三流大學畢業生,工資也不太高,又是外地人,跟你也算般配。“沒想到她人這麼不安分,一天天的拚事業,忙工作,做家務帶孩子,就那麼一點點空閒時間還得看兩眼書。“有什麼用呢?家裡又不短你吃喝。你就踏踏實實上個班不行嗎?“想掙錢,拆遷之後,拿點錢去做生意不好嗎?這手裡隻要有了錢,掙錢很容易。”其實,劉阿姨對春燕最不滿的,恐怕還是她爬得太高了,已經站在一個張曉遙不可及的位置。她甚至覺得,再這樣下去,即使有拆遷,分到房子都不能再製衡春燕。提到拆遷,張曉沒了興致,本來,他覺得拆遷是件可以讓他鹹魚翻身的大好事情。可正如陸蘭蘭所說,這正陽街上,誰家不拆遷呢?又何況自己家的房子不多,怎麼比,也比不過人家。“我可不和人家似的,就指望拆遷,”張曉酸溜溜地說:“我要靠自己。”劉阿姨聽這話就高興了:“還是我兒子有誌氣。比你大伯哥強多了。”張曉現在最愛聽的話就是他比大伯哥強。說話間,張曉手機一響,又來訂單了,他朝劉阿姨搖搖手機:“你看,這多方便,手機上自動接單,不用自己操一點心,踩踩油門兒,錢就掙了。”劉阿姨雖然不懂手機如何接單,可看著兒子高興,自己也就跟著高興。更何況,兒子這次是真的肯吃苦了,一大早兒就跑出去接單了。其實,張曉一大早兒並沒有去跑出租,而是等在陸蘭蘭超市門口兒。他雖然知道陸蘭蘭隔幾天就要去批發市場進貨,可也隻知道她是早晨起早兒去,不知道具體是哪天,所以,他決定在超市門口兒來個守株待兔。可是,陸蘭蘭來了直接就開了超市門,開始營業,今天並沒有去進貨。不過他也不灰心,相信自己總會等到的。閒著沒事兒,他便打開手機,登錄賬號開始接單了。這種打車軟件,接到的大部分都是零散的小單,十塊左右的最多,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跑了十幾單,也就掙了一百六十八塊錢。雖然錢沒咋掙,可油卻該加了。把車開到加油站,二百塊錢剛剛加滿。他不禁皺皺眉頭,這也太費油了吧?買車到現在,自己用車也就是跑了幾趟醫院。他算了半天,也沒算出這幾趟出租跑下來是掙錢還是賠錢了,倒算得自己肚子都餓了。有心找個早點店吃一口,可又一算計,這一頓早點下來,一趟活兒就白跑。想想還是算了吧,反正家也不遠,索性回家吃算了。劉阿姨隻聽他說能掙錢,心裡高興,見他拿了車鑰匙走了,自己收拾了下碗筷,便又去老槐樹下打牌聊天去了。拆遷公告貼出有些日子,一直沒有簽字的消息,她也有些心急。因為拆遷的事情是瞞著春燕的,她也怕夜長夢多,想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