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看著笑得滿臉皺紋疊堆的吳大爺，撇撇嘴冷笑了一聲：“哼……”“你這老小子還能憋什麼好屁？有話快說。”吳大爺也不下棋了，拉了劉阿姨去了旁邊的小桌子前坐下。“來來來，老妹妹，你先坐。”他越是熱情，劉阿姨越是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看著他：“有事兒你快說，你這樣兒倒弄得我不自在了。”“你怕什麼？我還能把你賣了？”吳大爺打了個哈哈兒。“賣我？”劉阿姨嘴上幾時吃過虧：“瞧把你能的，還知道自己姓什麼不？”吳大爺見劉阿姨眼睛瞪了起來，忙舉手做投降狀：“好好好，你厲害，誰讓我求著你了呢？”兩個人又逗了幾句嘴，吳大爺才說了正事兒。“其實是求你家春燕。”“求春燕？”劉阿姨就是一愣：“求她乾什麼？”“這不是我們家大孫子，大學畢業了，回來找工作嗎？”“這孩子心氣兒高，說什麼非得是世界五百強企業，不然不去。”“可咱們市裡世界五百強企業就那麼幾家。彆人家都不招人，隻有春燕她們公司招人。”“他去麵試了，可這都三天了，還沒有消息。”劉阿姨又是一驚：“不能啊？春燕她們公司不大，不是世界五百強企業啊？”“以前不是，說是這兩年才發展起來的，不然也不會招人。”吳大爺說。“就算是，可那麼大的公司，春燕說了也不算啊，你找她估計沒什麼用。”劉阿姨連連搖頭。吳大爺有點不願意了：“老妹妹，我們這關係沒得說吧？我孫子就是你孫子吧？你不能推我不是？”說起來，雖然兩個人總開玩笑，可吳大爺兩口子對劉阿姨一家，這些年來一直很照顧。“要能幫我肯定會幫啊。”劉阿姨有些為難：“春燕她能主的了這麼大事兒？你能找彆人就找彆人試試，彆回頭把孩子的事兒再耽誤了。”“嘿……”吳大爺冷笑了一聲：“老妹妹，給我孫子麵試的就是你家春燕。你要不願意幫忙就直接說，推三阻四的乾嘛呀。”劉阿姨又是一驚：春燕她在公司到底是個什麼職務？怎麼都能管麵試的事情了？“如果你真幫不上忙，我也不會為難你不是？可這整條正陽街上的人，誰不知道你家春燕聽話？”“說到調教兒媳婦兒，我誰也不服，就服你。”吳大爺這一通的連說好話，帶拍馬屁，劉阿姨很是受用。“你放心，隻要真是春燕管這事兒，包我身上了。”她話說得很滿。“我等你好消息？”吳大爺詢問的口氣，眼神卻熱烈而充滿希望。劉阿姨點點頭，她一時間忘記了這次出來的目的，心裡隻盤算著，怎麼和春燕說吳大爺孫子的事情。她邊想邊往家裡走，越想越覺得心驚。什麼時候春燕的公司居然發展成了世界五百強？什麼時候春燕居然在這樣的大公司成了領導？如果，自己再沒點什麼行動，這家裡可就要變了天了，到時候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今天，正好兒借吳大爺的事情試一試，自己說話在春燕那裡還好用不。如果春燕真的以為自己翅膀硬了，要支棱起來，自己還是早做打算。總不能他們母子倆個，一輩子都要看這個外地女人的臉色過日子吧？她一直盤算著這個事情，越想越覺得心驚，總覺得以後再想轄製春燕，怕是難了。一直到春燕下班回來，她都在自己屋裡。春燕抱了孩子回來，見張曉正在沙發上玩兒手機，先是抱怨了一句：“回來的早怎麼也沒想著去接孩子呢？”她還不知道張曉失業的事情。張曉每天傍晚，會在劉阿姨的提醒下，去大伯娘家接孩子。可是今天劉阿姨有心事，一直在屋裡沒出來。他打遊戲又打得入了迷，全然忘記了還有接孩子這一回事。聽到春燕說話，他頭也不抬地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春燕本來也沒指望他回答，又接著問：“你帶媽去檢查了嗎？媽身體沒事兒吧？”她還記掛著劉阿姨的身體，張曉卻完全忘了她早上出門的囑咐。“等會兒再說，等會兒再說。”他不耐煩地轉身過去，留給春燕個後腦勺。春燕無奈地歎了口氣，把孩子放在地毯上，又給他找好玩具，囑咐他：“寶寶乖，媽媽去給你做飯飯兒吃，你自己玩兒一會兒。”孩子已經會走路了，正是需要人不錯眼珠兒地盯著的時候。孩子伸出胖乎乎兒的小手拉住她：“媽媽……媽媽……”春燕知道孩子想和自己玩兒，可是，晚飯還沒有煮，等一下飯晚了，劉阿姨又要嘮叨。她正在著哄孩子，想讓他自己先玩兒一會兒，劉阿姨開門從自己的臥室走了出來。春燕正蹲在地上，劉阿姨就站在了她麵前，她抬頭看著劉阿姨。劉阿姨也低頭看著她，一時間，劉阿姨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你們公司在招人啊？”她開門見山地問。“是啊。”春燕回答，心裡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婆婆忽然關心起她的工作來。“你是負責人？”劉阿姨又問。春燕被她這句話問得有些暈，不知道她這個“負責人”到底指的是什麼。“什麼？”“你們公司招人，你負責麵試？”劉阿姨問出了具體問題。“哦，我隻是其中一個。”春燕回答。“你吳大爺的孫子去你們公司麵試了，你吳大爺賣著老臉求你幫忙呢。”“吳大爺沒少幫咱們家，做人要懂得感恩，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劉阿姨把話說得很絕對，沒給春燕拒絕的餘地。春燕不禁苦笑一下：“我們隻負責麵試，最後用誰還要總經理決定。”“彆說官話敷衍我，我懂。”劉阿姨一臉的不屑：“我也上過班。”“麵試不就是走個過場嗎？其實用誰還不是你們一句話的事兒？”“這個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春燕耐著性子解釋：“您說的吳大爺的孫子我有印象。他資料上的家庭地址是正陽街，所以我就多看了一眼。”“他學曆差了點。我們這次招聘的，都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他隻是個普通一本學校畢業的。”“再說了，他專業也不對口兒，肯定是不行的。”劉阿姨雙手叉腰：“彆以為我不懂，什麼學曆不行？你自己是什麼學曆？你都行，他怎麼就不行？”春燕是龍河市沒什麼名氣的三本學校畢業的，不過她是一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那時候，這家公司剛剛從外地搬過來，沒什麼規模。所以，那時候春燕可以輕易進了公司，可是，隨著公司的發展，先是成功上市，又成功擠進世界五百強，現在招人自然是水漲船高。春燕習慣了婆婆的貶低，低著頭一邊拿玩具哄著孩子一邊說：“這事兒我是真沒辦法，再說，我們公司一切管理都透明化，各人做不得手腳的。”劉阿姨隻是不相信：“你們公司再大，還不是中國的公司了？裡麵還不都是中國人？”“我們中國人到什麼時候都講究個人情，張曉小時候，他爸爸去外地學習，他半夜從床上摔下來，腿摔斷了。”“還不多虧了你吳大爺，他抱著張曉去的醫院，要不是去的及時，他這條腿就廢了。”“人要知恩圖報，現在人家這一點小事兒你都不肯幫忙嗎？”麵對劉阿姨咄咄逼人的氣勢，春燕不知道該怎麼給她解釋了。這件事情，其實真的不是她說了算的。雖然經理很器重她，可是她不願意開這個口，她剛剛升職，如果吳大爺的孫子工作能力強，還沒什麼。可如果他沒啥能力的話，隻能是拖累她。她辛辛苦苦在公司乾了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她不想冒這個險。她看了看張曉，張曉一門心思地打著遊戲，對婆媳兩個的談話充耳不聞。說不上失望不失望，她已經習慣了張曉的態度。雖然她也希望張曉可以站在她的角度上，哪怕不為她說什麼，隻稍稍攔一下劉阿姨，她都會很滿足。可每次他都是默不作聲。“這事兒我真的幫不上忙。”春燕低著頭，聲音雖不高，可說的很堅決。“說來說去。還不是沒把自己當成是這家人？”劉阿姨連連冷笑：“要是把自己當自家人，還能有什麼不可以給親戚辦的事呢？”在劉阿姨的認知裡，什麼都大不過人情。中國人都講究個禮尚往來，誰能不求著誰呢？不都是互相幫一把嗎？這“走後門兒”不是她發明的，很普遍的一種社會現象，怎麼到她春燕這裡就不行了呢？“再說，我就不信你們公司就沒有走後門兒進去的？你們經理就沒往裡安排他家親戚？”劉阿姨一連串兒的質問。“公司有沒有走後門兒去的我不知道，可我們經理沒有親戚在公司裡，她是外地人，家離這裡三四千裡。她沒有親戚在這邊。”提到經理，劉阿姨腦子裡浮現出的，是她想象出的那個腦滿腸肥的禿頂中年人。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不願意安排熟人進公司，這是怕彆人知道她的好事兒啊。想到這一點，她氣得直咬牙，說什麼也要把吳大爺的孫子安排進公司，一是因為她答應了吳大爺。二是不能給春燕留下這駁回她話的習慣，隻要一回壓不住她，她的氣勢就能漲幾分。這三最重要，春燕旁邊要有個眼線，以後她有什麼事兒就瞞不住了。雖然她越來越不喜歡春燕，可就算是離婚，也不能給兒子帶頂綠帽子不是？春燕自然不知道婆婆的心思，被逼得緊了，隻得含糊的答應：“我明天去問問吧，他應聘的那個職位滿了。”“如果還有崗位缺人，我就替他說句話。”“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行。”她退了一步，想著明天就說：人都招滿了，等下次吧。隨便應付過去。劉阿姨見春燕答應了，舒了口氣，勝利感湧上心頭。在她看來，這隻是件春燕隨手就能辦的小事兒，她這樣說就是答應幫忙了。可隨之又有些不是滋味，這個她一直壓製的兒媳婦兒怕是要成氣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