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回到家裡,把方便麵隨手扔給劉阿姨。劉阿姨見他臉色不對,隻疑心是不是春燕和他談拆遷的事情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因為陸蘭蘭。“兒子,”她小心地問:“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張曉看著一臉關切的媽媽,心裡卻升出一股怨氣:當初不是你攔著,我早把陸蘭蘭娶回來了,還用像現在這樣吃癟?他明顯有些不耐煩地說:“沒什麼,我累了要睡會兒。”這個習慣也和劉阿姨一樣,隻要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一定會自己悶在屋裡。“是不是春燕知道了拆遷的事情?”劉阿姨問。“我怎麼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張曉更加煩了,一麵說一麵走回自己屋。“我這還不都是為你好?”劉阿姨並沒有想到,張曉這樣不耐煩是因為她。她自顧跟在張曉後麵嘮叨:“你要是爭點氣,我用這麼算計?”“拆遷我們要是不想辦法,把房子和錢都抓在手裡,晚上睡覺都不踏實。”“你那老婆,她手裡要是有房子,又有了錢,她會甘心留在你身邊?”張曉腦袋嗡嗡作響,他猛一轉身,對上了劉阿姨關切的眼神。“唉……”他歎了口氣,最終也沒忍心和媽媽發脾氣。他知道,劉阿姨是真心為他好,雖然有時候這“好”會傷害他,可她的本意是要保護他的。張遠一直在外麵上學,工作一開始也在外地,今年春天才調回來。所以,父親不在之後,這個家裡更多的是他們母子倆個相依為命。“你想多了,春燕從來沒跟我提起過拆遷的事情。”“你還知道為她說話了?”劉阿姨頓時不滿起來:“她一個外地女人,她能和你一個心?”“我跟你說,兒子,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媽不會坑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信。”張曉又想起他當初和陸蘭蘭在一起的時候,媽媽也是這麼說的。“你看那小妖精,多漂亮?是會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人?是你能留得住的?”“媽還能騙你?除了媽,你誰也不用信。”如今,自己按她的意願娶了春燕,她還是不滿意,當初她看好的春燕此時也是一身的毛病。“兒子,你總這樣呆著也不是個事兒,總得找點事情做。”劉阿姨思慮了一下。“我和你弟弟說了,讓他幫忙想想辦法。”“他?”張曉哼了一聲:“您就彆想了,人家那裡可是科研單位,掃樓道的都是大學生。”“我一個混下來的高中生,人家那裡能有我工作?”想到工作他其實也很無奈,前幾天偶然知道了春燕升職後年薪竟然有三十萬,這還不算年終獎。他知道,自己無論找什麼工作,結果都是一樣的,都不過幾千塊錢工資,還不夠人家一個零頭。就算再著急有什麼用?難道也能找到份年薪三十萬的工作不成?“我想自己做點事兒,不用看人臉色,還能多掙些。”張曉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劉阿姨點點頭:“這也對,打一輩子工也不過是給老板掙錢。還不如自己乾。”停了停,她又有些發愁:“可是,兒子,你想乾什麼呢?拆遷隻是有個公告,還沒有具體到哪天簽字。”“拿不到拆遷款,沒有本錢啊。”“這個我想好了,”張曉明知道家裡就他們母子倆個,還是湊合到劉阿姨耳朵邊上,低聲說著什麼。“什麼!?”劉阿姨聽完吃驚地叫了起來:“春燕手裡居然有十萬塊錢?”“您喊什麼啊,”張曉心虛地朝門外望了望。“瞅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劉阿姨用手戳戳他額頭:“你自己媳婦兒的錢你怕什麼?”“我是聽她給她媽打電話說的,她們家鄉話我不是太懂,可也能聽個大概。”“好像是她媽說她弟弟要買房子,跟她要錢,她說手裡沒錢,上這些年班就存了十萬塊錢,還要留著給孩子。”“說萬一孩子有個天災病業的,她不能手裡一分錢沒有。”劉阿姨的腦子飛快運轉著,她點點頭:“她不給他們錢是對的。可那終歸是她媽媽,保不齊哪天她心一軟就把錢給他們了,”“我們得想法子把這錢給她要出來,就算不花,你拿在手上也比在她手上保險點。”“她能給我?她一說就是給兒子留著的。”張曉覺得劉阿姨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所以才說想辦法嘛,”劉阿姨心裡暗歎,大兒子哪裡都好,隻可惜腦子一根筋,總轉不過彎兒來。不過,也幸虧他腦子一根筋,才能什麼事兒都聽她的。“不如,你買輛車吧。”劉阿姨有了主意:“買輛出租車,跟春燕商量,讓她把手裡的錢拿出來,一家子過日子,掙錢的事兒,她總不能不給吧?”張曉尋思著,越想眼睛越亮,對啊,買車,他怎麼就沒想到呢?關鍵是,買了車他就有機會接近陸蘭蘭了,陸蘭蘭超市進貨總得租車吧?“可十萬也不夠啊,”他又有些泄氣:“再說,春燕也不能痛快給我啊。”“我手裡還有些錢,買車應該沒問題。春燕手裡的錢還得我們兩個配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我就不信了,咱們兩個還算計不過她一個人嗎?”劉阿姨信心滿滿,仿佛春燕的錢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一般。看著張曉,她又有些生氣:“你呀你呀,還是你不爭氣。”“你說一家子過日子,你媳婦兒手裡有那麼多錢你居然不知道。”“她好像是升職後拿了什麼獎金,平時也沒存錢。”張曉解釋:“春燕對錢財不是很在乎。”“一般情況下,隻要她媽要錢,她幾乎沒有回絕過。這次一是因為要的太多了,二是因為她堅持這錢要給兒子存著,所以才沒給。”劉阿姨歎了口氣:“她平時給娘家花錢,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是因為不過就那麼幾個小錢兒,計較倒顯得我小氣。”“再就是為了讓她覺得自己理虧,再怎麼說出了嫁的女兒也不該總給娘家花錢。她覺得自己理虧才會對你更好些。”“還有就是,我也不希望她手裡有錢。她要能自己買房子,你還有什麼能轄製住她的地方呢?”對於劉阿姨的這番道理,張曉似懂非懂。可是對於劉阿姨提出的買車這件事情,他還是讚同的。隻要劉阿姨能讓春燕把手裡的錢拿出來,彆的事情他才不在乎呢。至於說春燕自己會不會買房子,他更沒有去想。其實,在他的意識裡,他並沒有把自己的財產和春燕的財產分得那麼清楚。就比如說春燕手裡這十萬塊錢,他要拿去買車,春燕肯定不會同意。可他要是生病住院,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拿出這筆錢來。劉阿姨並不知道張曉的心思,這些年來,她一直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感受去安排張曉的生活。她認為,自己的一片苦心兒子是明白的,所以當初他才能和陸蘭蘭分手,又聽話的娶了春燕。“買車,就這麼說定了。”劉阿姨大手一揮,仿佛在做什麼重要決定。看著張曉,劉阿姨又忍不住嘮叨:“你說說你,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份精神一份財,你總這樣可不行。”張曉一頭栽在床上,隨手拉過被子蓋住了頭,任劉阿姨怎麼嘮叨都不說話。他腦子裡開始盤算買車的事情,越想越覺得這車應該買。自己駕照考下挺長時間了,可劉阿姨一直說家裡沒有用車的地方,不讓他買。他自己雖然想買,可苦於沒有錢。再看看從小兒玩兒到大的朋友們,也不是人人都有車,他這心裡也就平衡了。這就是張曉的性格,他永遠也不會去跟比他強的人去比什麼。隻盯著不如他的人,來找平衡感。劉阿姨自己嘮叨了一陣子,倒覺得沒意思,想了想,拆遷公告貼出了有些日子了,可除了張堅家,還沒有主動找過誰讓簽字。自己家雖說房子少,可那也是一筆自己從未見過的數字啊。她有些心急,如果能簽字就簽了,省得夜長夢多,彆回頭春燕知道了,再生出什麼事來。這麼一想,她一刻在家也呆不住了,也顧不上管張曉,跑到老槐樹下去打探有沒有讓簽字的消息。還是午休時間,老槐樹下沒幾個人。隻幾個老頭兒在下棋,多日不見的吳大爺居然也在,今天他的對手是胡大爺。胡大爺的棋技比吳大爺要略遜一籌,所以,吳大爺表情很輕鬆,還哼著京劇。正陽街上消息最靈通的是錢奶奶,可是她沒出來,劉阿姨有些失望。劉阿姨和吳大爺的媳婦兒娘家在一個村兒,論起輩分來她還要喊吳大爺的媳婦兒一聲表姐。由於這裡的風俗,姐夫和小姨子可以隨意開玩笑,所以每次見了吳大爺,劉阿姨都要和他逗幾句嘴。“嗬……”劉阿姨一臉奚落的笑:“你這些日子不出來,在家乾嘛?做月子呢?”“呦……”吳大爺抬頭看到劉阿姨,頓時滿臉堆笑,並不接她的玩笑話。“老妹妹,你可算出來了,我正有事兒想求你,本來打算去你家找你,可他們說你等一下自己就會出來。”劉阿姨見他笑容中帶了幾分討好,不由得有些奇怪,暗自思量:這老小子鬼精得很,他能有什麼求著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