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懷璧其罪(1 / 1)

沉淵 彆衡 1876 字 3天前

一句“還沉淵公道”,讓祁連站在了當場。她轉向任西窗,任西窗被她清冷的眸子看著,心裡不覺慢跳一下,祁連從未這樣認真地看過他,眼裡隻是他,他心道果然自己是對的,隻要自己能幫著祁連複仇,讓沉淵的冤屈大白於天下,祁連就會看見他,甚至嫁給他。於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動的任西窗舉起手裡的那把劍,對著在場諸人,朗聲道:“十一年前,西涼在四海山,放了一場大火,八百年沉淵毀於一旦,世人都知那場大火乃是西涼所放,可……”不等任西窗說罷,忽然山林中傳來一陣鳥雀驚飛之聲,接著就聽一人哈哈大笑:“既然要說當年之事,少不得需要有孤這凶手在堂啊!”這聲一出,眾人當即屏息凝神,尋聲望去,就見自山道上,有兩人仿若閒庭信步一般,向著高台而來,這二人皆身材高大,頭前那個更是睥睨如雄獅一般,威風赫赫。場上坐著的眾世家家主一時全都變了臉色,有人忍不住叫出了這二人姓名:“雀王,尉遲紅綠。”任西窗不禁有些站立不住,他沒想到這出被安排好的戲裡,竟然會出現這樣一位殺神。而再度見到項雀的祁連,卻要比當年平靜地多了,她目視著項雀抬步邁上高台,先是繞著那數壇女兒紅一圈,隨手拎了一壇,將那壇上的四句詩念了出來:“結客少年場,報怨洛北芒,嗯,你們中原人旁的不行,寫詩倒是不錯,不過抒的怕是孤的豪情啊。”他這話說得張狂,但卻無人出言頂撞,眾人都拿不準他為何會在這時出現,就見項雀拍開酒壇,飲了一口,才對著祁連道:“在洛陽,你殺了我最疼愛的兒子。”祁連道:“是。”項雀看著她,眸子定在眼中,不卑不亢,與三年前那樣的憤怒和決絕比起來,倒是安靜了不少,不由讚道:“三年前小看你這女娃娃了,還真讓你練出些本事,不錯。說來,洛陽一事,乃是吾兒咎由自取,孤答應你們三年不入中原,是他們令孤食言了,所以孤不找你的麻煩。”項雀說罷,忽地將手裡酒壇向人群中一拋,林羿伸手將那酒壇接住,項雀隨手又抓了一壇酒,對林羿道:“你這小子,實在猶如孤肚子裡一條蛔蟲,知道孤想要什麼,討厭什麼,也總讓孤短不了這好戲看,孤倒是要聽聽,當年孤火燒沉淵背後,還有什麼孤不知道的隱秘。”林羿向項雀拱了拱手,笑道:“雀王客氣了,好說。”他那樣子,竟同項雀老友一般,在場諸人不認識他的,隻當他是西涼人派來的奸細;認識他的,一想到三年前,當即也都明白原來將項雀招來的,又是他,隻道此人真的是膽大包天,一點忌憚都沒有;而多少有幾分了解他的,心中都隻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不曉得今日之後,又會生出什麼變故……唯有祁連,心中卻很平靜,她知道林羿想乾什麼。既然要還沉淵一個真相,自然是要所有當事人都在場的,否則誰知道任西窗說的是真是假呢?項雀是個凶人,暴人,卻唯獨不是小人,是個她想要堂堂正正與之一戰的對手。林羿就是在給她保駕護航,助她心願達成,無論這個心願在旁人看來多麼無稽。用沉淵的道義,報沉淵的仇。不過場上似祁連這般坦蕩的,著實找不出第二個,眾人看著項雀,或心懷鬼胎,或驚恐不安,終歸都變了些臉色。項雀環視四周,看著眾人對他的眼神滿是畏懼,又朗聲道:“小丫頭,但是殺子之仇,孤依舊要報,隻是拿你們中原人的話,冤有頭債有主,這仇孤不找你,孤要找那個背後攛掇吾兒戰洛陽的陰損小人,尉遲將軍,拿出來吧。”尉遲紅綠拿出一個木匣子,將那匣子打開,一個人的腦袋滾了出來,恰滾到一個姑娘腳下,那女子驚呼了一聲,就見地上的腦袋雙目望天,人群中有人道:“這……這……這是花若海。”任空看見地上的人頭,臉色也是一變,但很快就重新神色自若起來,他起身,對項雀微微拱了手,笑道:“這金枝劍會不過就是孩子們玩鬨罷了,本就是不論舊日恩仇,隻瞧眼前樂事。說來這位周太子也不過是少年懷春,思慕佳人,想向祁姑娘求愛罷了。“這小兒女豆蔻年華,談情說愛,我們這些老朽看一看聽一聽,想一想自己年少時的荒唐事,不是很有趣嗎?既然雀王大駕光臨,若是能指點武藝,乃是孩子們的幸事,若非要攪合這點子小事,豈不是墜了雀王的名頭?”說來這任空竟然三言兩語,就將任西窗稱述當年沉淵冤情,變化成了任西窗用來求愛的法門,言語中更將這個被他養了多年的孩子說成周太子,將任氏乾乾淨淨拔了出去,不由讓林羿對這位隱藏在幕後的家夥刮目相看。林羿剛要開口,卻不料項雀先道:“你便是任空?你任家一字訣到你這裡,沒有失傳吧,倒是好劍法,隻是瞧你這樣子,怕是要練壞了。”項雀頂著個天下第一武士的名頭,手上還有四十萬西涼鐵騎,還沒有什麼人什麼道理能管得住他,自然是想說什麼來什麼,中原人這凡事還要尋個由頭的虛頭巴腦,他實在厭惡得很,壓根沒有將任空的話放在心裡,實實在在演了一出什麼叫秀才遇上兵。任西窗原本鼓起了十二萬分的勇氣,站上這巨石之,想著自己可以用沉淵過往,在祁連麵前博得一次機會。卻不想被林羿招來的項雀打亂了節奏,看著那身高九尺的第一武士,縱然手中有紫金玄鐵劍,也忍不住這二十多年來日日夜夜深入骨髓的恐懼,心中那點自信再一次擊的粉碎。他不由扭頭看向林羿,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一絲一毫被祁連看在眼裡,甚至林羿都不曾將他當作過敵手。祁連看任西窗忽然之間臉色變化,握著劍的手也開始發抖,淡淡道:“任公子,既然要說,那就說吧。”任西窗回頭,就見祁連依舊一如既往地清清冷冷站在那裡,可就這副冷清樣子讓他更是怒火中燒。為什麼她依舊是這樣,為什麼自己為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她還是那副樣子,他終於忍耐不住,抬劍指向林羿,高聲道:“當年引來沉淵之禍的,就是這位林羿林公子的祖父林病初!”接著他又轉向看台,大聲道:“還有明川府的家主明川弘武,不蒼王燕東胤,此時已經反出中原的花若海,還有……明光書院的院長邱景遲,教習吳用。”此言一出,滿座嘩然,邱景遲默然不語,而吳用也隻站在那裡,仰頭看天,不曉得在想什麼。燕信不覺慌張,看向了站在他身側的淩雙溪,淩雙溪也不明白任西窗為何會這樣說,隻輕輕向燕信搖了搖頭,讓他不要過於焦慮,且聽下去。明川悠卻沒有他們這樣的耐心,當即斥道:“任西窗,你不要血口噴人!”倒是明川弘武拍了拍她的手臂,意思也是讓她不要衝動,明川悠不解,急道:“爹……”任西窗冷笑一聲:“明川少主不要著急,就問剛才,你與我比試之時,看到我手中這柄紫金玄鐵的寶劍,沒有動心嗎?”明川悠一愣,緩緩看回任西窗,任西窗手中的玄鐵劍紫光流轉。她不得不承認,她動心了。麵對那樣的力量,她無法不動心。明川悠不由看向了巨石上靜立的祁連,以及環繞在她身側的那些各家各派的少年,少年們的目光都在看那把劍。她心中忽然明白,當年沉淵所麵對的,怕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任西窗道:“紫金玄鐵是真的,它就埋在沉淵的明鬼殿中,沉淵曆代先祖都保守著這個秘密,讓天下人都以為它真的是個神話而已,直到沉淵故去的宮主祁遠明發現了那本玄鐵的鑄造之法《周鑄》。”因為林羿的緣故,紫金玄鐵出世,可無論是當時他與雀王的三年之約,還是這些年他用紫金玄鐵的名頭攪得天下不得安寧,終歸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大家都曉得紫金玄鐵,也都大概能感覺的到玄鐵的妙處。卻他們卻不知曉紫金玄鐵在哪裡,如何用,於是這玄鐵對於大多數人,一如霧中花,水中月。此時被任西窗輕而易舉說了明鬼殿,紫金玄鐵就變得真實了,有人已經開始在心中謀算,金枝劍會一過,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往四海山去,去那明鬼殿中挖上一挖。任西窗並沒有意識到他這番洋洋灑灑將會給祁連帶來什麼,看祁連沉默不語,又繼續道:“這位祁老宮主是個聰明絕頂之人,他花了數年時間,精通了《周鑄》中紫金玄鐵的鑄造之法,他深知此物是可以改天換地的神器,那時正值黃河泛濫,祁老宮主宅心仁厚,想要用這玄鐵鑄造堤壩,解決黃河水患。”聽到此處,項雀忽道:“當年倒是不知,祁遠明是這樣一個人物。”他沒有說如果知道祁遠明是這樣一個人物,他是不是就會作出不一樣的決定,可麵上確實多了一絲玩味,頓了頓,才道:“隻是他這樣想,天下人可不見得如此,若是被孤知道,那些堤壩大概會被孤拆去西涼,投入劍廬,至於他,大概也會被孤捉去西涼,給孤鑄劍吧。”項雀說得倒是坦蕩,其餘人順著他的想法想下去,卻不由更是驚恐,若是當年果真如此,那這天下早就是西涼的了。祁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當年父親曾經有過這樣的打算,而此時她也將要麵臨與父親一樣的難題,紫金玄鐵已經暴露於世,林羿雖然設了禁製,可那禁製能抵抗多久呢?縱然她可以和林羿一道,用血肉之身守在四海山外,可終究有一天他們都是要死的,在那之後,玄鐵又該如何呢?想到此處,祁連不覺又看了一眼林羿,而林羿也在看她。他的眼睛裡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這道題如何做解,可是那雙眼眸卻一如既往的坦蕩。祁連曉得他的意思,於祁連來說,環繞在她身邊有這麼多人,每個人此時對紫金玄鐵都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唯有林羿,與她的心思,是一樣的。他們之間的通路,是多少日日夜夜才修建出來的。任西窗自然看到了二人的對視,方才的那些憤怒燒地太過,此時心裡多少有些冷了,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回頭之路了,於是依舊將當時事由一一道來。“祁宮主也知道一旦讓紫金玄鐵現世,就會引來大麻煩,可當時他正值當年,看著百姓被黃河數次改道折騰得苦不堪言,沉淵雖然數次救災,卻沒有根治之法,於是他決定將紫金玄鐵的事情告知他的幾個至交好友,希望得到這幾人的支持,讓紫金玄鐵可以用在百姓民生上,而非再給天下引來殺孽,他的這幾位朋友是誰,諸位應該都知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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