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遊戲(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1630 字 3天前

第二天方野喬回到局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群人被兩個警察押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聚眾鬥毆還是鬨事。她隨便掃了幾眼,在一群頭發衣服都紮眼的青年裡看到了一張熟麵孔——周子瑞。她停下腳步看向他,對方猝不及防地對上方野喬的眼神,慌亂又狼狽地彆過臉去。可能是回憶起了審訊那天晚上自己的失態吧。她心裡好笑,收回目光,徑直走進了大廳。那日晚上審訊的最後,周子瑞失控地用手扯著頭發嘶聲道:“我沒想到會那樣的……她威脅我說,要舉報我吸毒,我就掐住了她脖子。我隻是想嚇唬嚇唬她,真的。但是她卻沒動靜了……我沒想過殺人的,當時實在是太慌了才跑的……我真沒想到她會死。”方野喬卻聽出了端倪,她眯起眼睛看著周子瑞涕淚橫流的樣子,不是撒謊。原來他不知道黎莉是被割喉而死的?他以為,黎莉是被他掐死的?她剛想開口,又想到許桀曾經教給她的審訊技巧——“不要在犯人麵前透露出任何高興,驚訝,慌張的情緒。”便抿了抿嘴唇,冷著一張臉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你既然殺了她,又為什麼要撒謊?”“我是在你們來抓我的那天才知道黎莉死了……有人發了短信給我,說知道我殺了人。”周子瑞垂著頭,眼神了無生氣:“我本來是想自首的……但是對方說,說警方沒有證據,隻要我不開口就不會被定罪……”他原本用力扯著頭發的手無力地垂下來,而後指甲緊緊摳進桌麵,“但我快瘋了……”他忽然又迫切地抬起頭來緊盯著方野喬的眼睛,身體竭力向前傾道:“警官,我現在坦白,可以算自首嗎?能判得輕一些嗎?”方野喬沒有回答,她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周子瑞以為是自己掐死了黎莉,而其實黎莉是被割喉而死的,凶手的行為是為了掩飾原本周子瑞對黎莉造成的生前傷?可以肯定那條短信是讓周子瑞為自己頂罪。如果是這樣,那凶手又為什麼要發短信告訴周子瑞警方沒有證據,直接讓他坦白自首不好嗎?況且為他頂罪也說不通,等到審判的時候周子瑞就會知道黎莉是被割喉而不是被掐死,而他此刻留下的證詞也就無效了。當時方野喬怎麼也想不明白凶手的目的,但在連續受到幾次報紙,加上模仿的現場,她已經明確了——這一切都是出於一種挑釁。他並不真的想讓周子瑞做替罪羊,他給警方一條錯誤的線索,卻又刻意留下疏漏。方野喬明明知道周子瑞不是凶手,卻又隻能眼睜睜看著辦案方向偏離而沒法控製,多給凶手留下一天逍遙法外的時間。他明明在為辦案設置障礙,在這中間卻又給予若有若無的線索。這樣大膽的行為暴露了他極端自負的個性。冷靜縝密,卻又狂傲自負。是本身性格如此,還是極其善於偽裝?想到這裡,方野喬放下手中的筆,將目光再次放在那堆數字上。8191,91222,1205,1518。每個小於二十六的雙位數字都有兩種可能性,需要分類出來再算。學生時代方野喬就對數字不敏感,現在又需要分類排列,方野喬看到眼睛花了才把所有的可能性一一列在紙上。無論哪種看起來都不像是有價值的東西。方野喬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地靠在椅子上,歎了口氣。大學時代同朋友一起玩各種解謎和推理的遊戲,無論是要尋找證據,還是根據證詞推斷真凶的環節她總是最快最準的,每個想挑戰她的人最後都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隻是題目和遊戲一旦涉及到數字,大名鼎鼎的“方神探”立馬就投降認輸。她還記得當年那場遊戲的第一個晚上,眾人湊在一起玩遊戲。……宋朗神神秘秘地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大家安靜:“請聽題——三隻羊和三隻狼乘木筏過河,木筏上一次最多帶兩隻動物,如果木筏上沒有動物,木筏不走,如果狼的數量比羊的多,羊就會被吃掉,隻要木筏到岸邊,動物就會自動下船,問:狼和羊如何安全過河?”李安然本來全神貫注地聽著,宋朗話音剛落,她就不屑地“切”了一聲:“搞什麼嘛,還以為你會出什麼高智商難題,就是個小學數學題啊?”“你彆急著下結論啊,什麼小學數學題,小學數學題也是有尊嚴的好嗎!”宋朗嬉笑著把矛頭對準方野喬:“誒,野喬,你會嗎?”方野喬眼皮一跳:“我……”“喂喂,李安然,你看到了吧,什麼小學數學題,方野喬都不會答好嗎!”宋朗驕傲地挺了挺胸,自動忽略了李安然吹鼻子瞪眼的表情。方野喬對麵的秦冕忽然伸出手,拿走了她麵前寫著代號的卡片——“Salvatore”。“如果我沒記錯的話,Salvatore在意大利語中有救世主的意思吧?”秦冕擺弄著那張卡片,朝方野喬微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出少女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們的救世主,難道會被一道小學奧數題難倒?”“誰說救世主就得會奧數啊。”十幾歲的方野喬麵兒薄,被調笑了幾句麵上已然有些發熱,耳朵根都泛起了紅,反駁起來也理不直氣不壯的。遊戲規定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取一個代號,其他人都野心勃勃地取了什麼“King”“Satan”,隻有方野喬起了個意味不明的“Salvatore”,旁人還都以為她謙虛低調,卻沒想到是救世主的意思。看著他們一臉“方野喬你中二病吧”的表情,再加上李安然的煽風點火把她往上推:“誰說的誰說的,誰說野喬不會的?!我們野喬什麼不會呀!”方野喬隻得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一邊思考一邊回答道:“2狼去,1狼回重複兩遍。然後2羊去,1羊1狼回。2羊去,1狼回。2狼去,1狼回。最後2狼去。”她速度很快,隻花了不到一分鐘時間就清晰流暢地解出了整道題目,李安然第一個反應過來,立馬熱烈地鼓起掌來:“我說吧我說吧,喬喬就是厲害!”房間裡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宋朗笑眯眯地向方野喬點頭致歉:“是我低估救世主了,我們繼續下一題。”思路拉回現實,方野喬在目光觸及紙麵的時候忽然狠狠地抖了一下。她慌亂地抓起筆拚湊,三四秒後,Salvatore這個單詞便完整地浮現在紙麵上。那剩下的數字,8,9.Hi.Hi,Salvatore.她的臉在一刹那褪去血色,隻覺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幾乎快要窒息。開玩笑的吧……知道Salvatore的這個名字的人,除了他,還有誰?她霍然站起身,抓著一邊正接完水準備回到座位上的趙姝:“告訴我,秦冕在哪裡?”“秦科長他今天不在。”趙姝愣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說下句,方野喬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拔腿向他的辦公室跑去。她想起那天遊戲結束以後,眾人紛紛散去,方野喬最後一個離開,卻撞見了斜靠在門口的秦冕。那是她第一次見他抽煙,星點的橙色火光在他手指間明明滅滅,他的麵孔隱匿在黑暗和繚繞的煙霧中。當他抬眼看向她,那種銳利而又危險的眼神,就像是一隻狩獵的狼:“剛剛那道題,你答錯了。”“不可能啊……就是那樣的。”方野喬下意識地反駁道,下一秒秦冕便掐滅了煙,兩個人頓時都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中。她感覺到他湊近她,帶著男性特有氣息的熾熱吐息灑在她的臉和脖頸上:“如果我是那隻狼,我才不會隻是乖乖地守著羊。那是狼,怎麼可能給獵物留下逃生的機會?”是啊,那是狼啊。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她在走廊上碰見了程簡蕭,對方朝她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她卻一把抓住程簡蕭的胳膊:“秦冕今天來了沒有?”“師父今天請假了,沒來。”程簡蕭被她拽的一個踉蹌,退了兩步站穩後回答道。方野喬湧上頭頂的熱血突然涼了下來,方才的驚愕與不可置信的憤怒褪去後,她突然冷靜下來——秦冕沒來警局,那他會在哪兒呢?在家裡,等著自己找上門去質問他。她看似掌握了很多,足夠多的疑點——比如秦冕拒絕承認這是一起模仿案的奇怪態度,比如他阻止方野喬找吳教授尋求幫助的行為,再比如明明不是痕檢科卻在深夜返回現場提取指紋的舉動。可這些沒有一樣能成為真正把他敲死在罪行上的呈堂證供。方野喬鬆開了抓著程簡蕭的手臂,對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如果她現在貿然上門,反而正好如了他的意。她需要證據,所以她不能表現出一絲懷疑。方野喬用拳頭抵住牆麵,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儘量冷靜地思考起來。現在她唯一想不通的是,秦冕的作案動機究竟是什麼?作案現場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滴水不漏,不僅沒有留下任何個人線索,就連作案的手法都是完美複刻了當年的Judas而不帶任何個人情緒。如果僅僅依據犯罪現場,方野喬根本不會懷疑他。可那些她信箱裡帶有挑釁意味的報紙,用數字密碼拚成隻有秦冕一人知道的英文代號稱呼她,又故意暗示她密碼的解法,又像是在刻意透露給她線索一樣。他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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