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催眠,本質上是將人引領進潛意識狀態,解除顯意識的束縛後,再施加暗示或強化某種感受,讓被催眠者做出清醒時不會做出的行動。可惜,即便是再高超的催眠,如果遠遠違背了被催眠者的真實意願,他也很可能會被更強大的深層意識自我喚醒。張允良對姐姐的感情,其實是很深厚的。這一點他自己都沒有認識到,卻被催眠給釋放出來了。擋在秦衍前麵的張允梅,幾乎從未起過波瀾的內心,也湧出一種特彆的感覺。她緩緩伸手抓住了弟弟的胳膊,從前細胳膊細腿的弟弟,如今也長成了一個壯實的年輕人了。張允梅少見地笑了笑,輕聲說,“男孩子不許哭。”隨後她的手順勢移到了弟弟握刀的手掌,沒有花什麼力氣,張允良就主動鬆了手。旁邊的人還沒來得及製止,張允梅便突然回身,抬肘間,刀鋒閃過,秦衍左邊那個男人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他的手臂被砍中了,鮮血從裂開的皮肉中湧出。與此同時,秦衍抓住機會,立馬站起來,掙脫了另一個家夥。他從張允梅手中接過長刀,擺好架勢,將想上前的人全部嚇退。秦衍環顧四周,形勢的變化讓大家始料未及,所有信徒都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始終對方人數眾多,自己隻是手裡有把刀,撐不了多久。當他把目光鎖定離自己不遠的小安時,小安瞬間神色大變,明白了秦衍的意圖。然而她已經來不及躲開了,秦衍將小安一把拽到身邊,再用刀刃抵住了她的喉嚨。“讓路!”秦衍沉聲對麵前的人說。他這個行動確實把這些教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安對於薔薇會的意義重大,不可以有閃失。張允梅看到形勢逆轉,本想立刻拉上弟弟,跟在秦衍身後。但是她的手抓了個空,周瀚早已鉗住了張允良的脖子,把他拉開了。周瀚麵露一絲獰笑,“你有個好姐姐。”說著,他把張允良連拉帶拽地扯到黑色大鼎旁,一陣熱氣向兩人襲來。周瀚抓著張允良的腦袋,就往大鼎上按,臉皮貼上灼熱的金屬外壁,劇痛無比,一陣又一陣的慘叫回蕩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裡,仿若地獄之音。張允梅想衝上去救人,但是被攔住了。她立即扭頭,狠狠地將那人的胳膊咬了一口。掙脫出來的張允梅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周瀚的對手,她隻能厲聲喊道,“柯莉在我手裡!”周瀚鬆開了張允良,把他摔在地上,命令其他人按著,然後冷笑兩聲。“她不重要。倒是你們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把你弟弟丟到鼎裡去。”此話一出,其他人也有些驚訝,雖知道教主是個狠人,但張允良為薔薇會做了不少事,這樣確實太過絕情。但周瀚顯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看上去很興奮,似乎眼前的情況點燃了他嗜血的欲望。其實秦衍和張允梅都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秦衍以自身為餌,讓薔薇會聚集,雖然沒料到龍爺真把箱子給封得死死的,但也不是沒有後路。張允梅混進來,就是為了照應秦衍的,她還想把弟弟從這裡帶走。但這件事,張允梅沒有和父親張開義多說,她反而是告訴了另一個人……2秦衍漸漸鬆了手,小安立即抽身跑開,跑到安全的距離,她回轉身陰狠地盯著秦衍,看起來很憤怒。周瀚可不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不把張允良丟到大鼎裡,不代表不殺他,就目前這個狀態,他們三個都不可以活。重新被人抓起來的秦衍和張允梅不再作聲,而臉部受傷的張允良也沒有好待遇。他和姐姐被背對背地綁在了一起。經曆了剛才的事,張允良的精神和身體都受到了重創,一時間完全蔫了。“祭典不會因為這些破壞者就停止的,既然好事多磨,那我們為了向墮落之神表達最崇高的敬意,今天就把這三個送上門的祭品都獻上去……”此時薔薇會裡其實已經有了不同的聲音,其中一部分人為張允良不值,他不該落得這個下場。可是有一部分無比忠誠於周瀚的信徒卻十分雀躍。李韓詠在一旁等眾人都安靜下來了,才麵無表情地開口,“張允梅姐弟不能殺了,會給我們惹不必要的麻煩。”周瀚本想反駁,可是李韓詠緊緊盯著他,眼神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他說的非常有道理,張允梅的父親張開義他們是惹不起的。“可是這兩個人也絕對不能放回去。”周瀚說。李韓詠淡定地看了一眼這對姐弟,然後把目光轉向小安。小安心領神會,她立刻提議,“把他們先關起來,既然我們不能動手,讓他們互相殺掉對方就好了……”張允梅聽懂了,小安打算又像在康晴醫院一樣,通過催眠和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把他倆的死偽裝成自相殘殺。周瀚覺得很妥當。眼下就隻剩秦衍要處理了,他已經沒有耐心再像之前那樣,一步一步進行。周瀚主張為了懲罰秦衍對薔薇會的不敬,將他直接丟進大鼎內的沸水中殺死。秦衍抬眼看著周瀚,這簡直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這個建議同樣被李韓詠否決,他認為還是要按程序進行,由不同的信徒進行斬殺,放血,割肉,烹煮,分食。隻有這麼做,才能凝聚信念。也隻有這麼做,每個信徒都有參與感,他們才會明白自己永生永世都不能離開薔薇會了。食人在世俗世界裡是十惡不赦的罪孽。如果有誰離開,幾乎等於拋棄了自己食人肉這件事的合理性,隻能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被任何地方接納的可悲之人。每一次祭典,小安都會實行一次集體催眠,讓大家幾乎帶著極度的虔誠去完成這件在外人看來不可理喻的事情。這次也不例外,在小安極具煽動性的言語下,信徒們都期待著秦衍被殺死。這次周瀚親自動手,那把長刀的刀尖,在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對準秦衍的心臟了。張允梅和秦衍兩人都不明白,為何這個下午會如此漫長,難道今日真的要喪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破地方?然而,時間的長短是有相對性的,從張允梅混進來到現在,其實才過去了兩個小時不到。正是因為九死一生,才會覺得時間分外漫長,該來的人遲遲不到……3一聲警笛長鳴,從薔薇會所在的廠房正門外傳來。所有人都被震得一抖擻,沉浸在儀式中的信徒紛紛清醒過來,慌亂成一團。周瀚也不得不抬頭去聽怎麼回事,趁著這個時候,秦衍抬腳狠狠往周瀚身上踢了一腳,把他踢得趔趄後退。與此同時,外麵響起了由擴音器傳來的喊話聲。“裡麵的人,我們是赤山市公安局城西分局的警察,現在懷疑這裡在進行邪教活動。請配合調查工作,打開大門,把手放在頭上,排隊走出來……”這下所有信徒都徹底醒了,真的是警察。他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怎麼說,他們的爸媽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出了這種事,這些富二代會比普通人失去更多。所以大部分人第一反應都是逃跑,而不是自首。然而這裡一共就兩個門,窗戶都太高了。當他們注意到後門的時候,發現祭司李韓詠已經比他們早一步往那邊跑了,小安緊隨其後。然而這種時候,被踹紅了眼的周瀚卻並不逃走,他隻想把秦衍乾掉再說。周瀚雖然人高馬大,但是格鬥技巧顯然輸了一籌。秦衍跟他們耗了那麼久,體力有點跟不上了,躲開周瀚幾刀密集攻擊後,他索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著周瀚再次撲過來。秦衍的眼睛緊緊盯著周瀚的每一個表情與動作,並且預測著他下一步的行動。當周瀚再次揮刀砍向自己,秦衍一個彎腰低頭,躲了過去。隨後他趁著對方身體重心前傾,攻擊他的腰部和下肢。周瀚一下子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刀也脫手飛出了半米遠。秦衍立刻一個翻身,從周瀚身邊移開,搶先撿起了長刀。下一秒,秦衍已經返身回撲,周瀚隻來得及露出驚恐的表情,銀色長刀便沒入了他的肩膀。一時間,周瀚疼得吼了一聲,捂著傷口掙紮站起,轉身就要逃走。秦衍喘著粗氣看他狼狽的身影,混在人群中慌不擇路,並不打算追。反正這裡的人一個都逃不掉的。最先從後門逃竄的李韓詠出門後卻傻眼了,這次公安局出動的人力並不少,而且顯然不是剛剛到,他們已經把整個廠房的所有出口都堵住了。李韓詠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他知道這一次和五行教的時候可不一樣,薔薇會的標誌,那朵鮮紅的薔薇花,塗抹的可都是真正的鮮血。小安倒沒被嚇得腿軟,因為剛從昏暗的地方出來,她眯縫著眼睛,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仔細看去,仿佛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