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張允良這幾天在工業園裡忙進忙出,他是薔薇會的核心骨乾成員,周瀚對他非常放心。最後一場國內祭典定在了一個周末,在此之前,張允良負責統籌準備工作。他知道這次的祭品是秦衍,一個妄圖損害他們利益的家夥,也是來自康晴醫院。當初,周瀚選定康晴醫院下手的時候,張允良幫了不少忙,因為老爸是這家醫院的大頭出資人,所以他更容易獲得內部情況。每次出謀劃策幾乎都有他。張允良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愛護姐姐的弟弟,他現在對精神病人的態度極其複雜,既討厭,又憐憫。他很久沒有見過姐姐張允梅,也不想見,過去的生活對他來說像一場苦澀的夢。驕傲又自私的父母,總是讓他壓力倍增的姐姐,這個內心極為敏感的男孩終於在二十四歲的時候結束了忍耐,徹底反叛這個家庭。就連張允梅也承認,讓弟弟墮落的,是這個生硬又冷漠的家庭關係。弟弟和自己一樣都選擇了逃離而已,隻不過方向不同。在布置會場的時候,張允良的內心是澎湃的,他認為自己的信仰是那麼的特彆而又神聖。他們的神,是從偽善的主流規則中出逃的天使……邪教的力量就是這麼神奇,當它迎合了你的欲望,它的再多不合理都蒙上了一層勇於挑戰世俗不公的絢爛外衣,搖身變成信徒的驕傲。當龍爺的人到來時,張允良前去接應。他看見了那個紅酒箱,上麵還釘多了一塊厚實的木板。“乾嘛封那麼嚴實?”來人正是常跟在龍爺身邊的一個壯漢,他笑了笑,“實不相瞞,裝進去的時候還有一口氣,現在估計是死透了。”張允良有些許驚訝,但很快恢複了正常的表情,“搬進去吧。”秦衍被幾個男人搬進了會場,經過成堆的酒,食品,還有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箱子,最後進入了最深處的一個小房間。男人們把箱子放在一張寬大的石台上,就離開了。張允良圍著木箱看了一圈,縫隙大一點的地方都被人為封上了。想必這個秦衍就算還活著,到下午儀式開始時也窒息而亡了。2另一邊,張允梅也沒有停止奔走,她得知了李韓詠這個人後,立馬去追查他的過去和現在的動向。張允梅發現,這個家夥早就從超市登記的住址搬出來了,而且搬到了城裡最豪華的彆墅區。一個人坐擁一座五層高的獨棟彆墅。李韓詠的邪教背景深厚,早年曾經創建什麼五行教,坑騙錢財無數,後來還差點搞出人命,被抓到監獄裡了。他在監獄裡表現良好,和獄友,獄警的關係處得也不錯,所以蹲了七八年又出來了。很明顯,這個人沒有放棄自己最擅長的技能,遇到周瀚後又玩起了邪教那一套。而且看起來比當年的五行教成熟多了,現在正密謀著離開國內,到發展環境更寬鬆的國家去。張允梅在李韓詠家附近蹲了一天,抓住了一個薔薇會的信徒。那是個女孩,十分瘦弱,張允梅僅能從她五官比例上認出,曾經見過這個人,好像是老爸某個生意場上的朋友的女兒。張允梅還記得這個女孩子曾經很漂亮,怎麼會瘦成了一副骷髏般。三兩下,高挑的張允梅就把女孩逮到了自己車上。她也沒花多大勁,隻是威脅了幾句,說要關她三天三夜,這個女孩就怕了,什麼都說了。後來張允梅發現自己的判斷沒錯,這是個癮君子。她最怕的不是關三天,而是三天吸不上毒。女孩一邊抖一邊用通紅的眼睛瞄著張允梅,聲音細得像蚊子。“……我爸把我關起來了,我從窗戶逃出來的,彆送我回去……”說著,女孩伸出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上麵有許多刮蹭碰撞的傷痕。張允梅並不在乎這個,她對女孩說,“我是張允良的姐姐,我想知道我弟弟在做什麼?你們的教會為什麼要拿走精神病人的屍體?如果你不照實說,我就等你毒癮發作,再丟去警察局。”女孩眼中露出恐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屈服了,將李韓詠對他們說過的話再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張允梅從女孩的話裡,聽出了另外的東西。原來薔薇教內部也是有分裂的,當利益的蛋糕大了以後,有些成員開始形成小團體,為自己攫取更多的資源,甚至想背叛周瀚和李韓詠,建立所謂的分會。李韓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種危機感,他深諳這時候最要緊的就是想辦法將大家的信仰牢牢圈住。這些富二代雖說全是紈絝子弟,可也都是讀過兩年書的,要想在思想上徹底控製他們,必須有更實在的束縛。李韓詠的瘋狂開始顯露,他用一套理論給信徒洗腦,讓他們相信瘋子的靈魂是高貴的,而信徒們的靈魂因為墮落而被現世所唾棄,與瘋子的遭遇相似,所以他們也是接近高貴的人。為了得到墮落天使的眷顧,他們必須利用瘋子的身體做儀式。把瘋人們殺死,將他們的屍體煮而分食,意味著替他們打破肉體的牢籠,將高貴的靈魂放歸自由……就是這麼一套荒唐的理論,一開始很多人都拒絕。但是周瀚已經積累有足夠多的堅定信眾,他們成了強製力量的主體,對所有動搖的人進行武力控製和懲罰。最後,這群人,真的就在密集的洗腦中,在軟硬兼施下,吃了人肉。周瀚告訴他們,吃了肉,他們就完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如果誰敢背叛,自己也會被牽連。畢竟,自願食用人肉的事實已成,在俗世看來,他們都是惡魔,都是殺人幫凶。這一招,讓信徒們再有分歧,也可以壓製在內部,因為誰也承擔不起薔薇會被起底的後果。此時,張允梅即使再冷漠,也難掩心中的愕然,她終於認識到了邪教的變態。那麼弟弟呢?他也是一個食人惡魔?3從中午開始,城西工業園的大門就不斷有豪車出入,這些車都停在了一片空地上,現場仿佛是一個名車展般奪目。車上下來的男男女女都很年輕,衣著光鮮亮麗。他們進入室內後,從門口的人手裡接過一件衣服,並立即披在身上。那是一件黑底紅邊的長外套,帶著很大的兜帽。會場中央的長條桌上每個位置都放了一根白色蠟燭,尚未點燃。進來的人保持著沉默,坐下後也甚少交談,神色肅穆,在等待著某個時刻的來臨。停車場裡,張允梅和那個吸毒的女孩也到了,立刻有人上前質問她為什麼沒有開自己的車來?女孩說,因為被父親軟禁,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隻能打車。張允梅坐在駕駛位上,扮演著一位網約車司機,她看到前來詢問的男人狐疑地打量了自己兩眼,然後回頭責備了女孩兩句不該打車來。女孩也不敢還口,趕緊下了車,離開前還回望了張允梅一眼,神色不安。張允梅淡定地重新發動汽車往出口開去,躲開人群視線後,她找了一處沒門的舊倉庫停好車,就偷偷返回了剛才的集會地點。她繞到廠房後側, 發現後門也有人守著,確實不好進入。但是現場少說也有上百人,不可能每個人都互相熟悉吧。張允梅非常淡定地走上前,要求進入會場。守門的人盯著張允梅看了很久,估計是因為臉生,但是看她底氣很足的樣子又不像是外人。“紋身?”守門人問。張允梅抬起手非常乾脆地解開了上衣的兩顆扣子,鎖骨處赫然出現一朵紅薔薇。不過一秒功夫,張允梅立即又扣上了扣子,不等彆人回應,鎮定自若地走了進去。既然有薔薇,那就是自己人了,守門的男人沒再多說什麼。這朵薔薇,是張允梅這幾天按照薔薇教每個人身上都有的紋身,找人訂做的紋身貼紙,因為新紋一個來不及了,會讓人更容易看出來。她也知道細看可能有破綻,但必要時用來混進去也許還行,現在果然用上了。張允梅領了黑色外套,立馬穿上,而且和部分人一樣戴上兜帽把頭壓低,這樣,誰也不會輕易發現她。穿過中央的桌椅和人群,張允梅馬上鑽進那堆滿箱子的倉庫,然後一直走到秦衍所在的房間。看到那個木頭箱子,張允梅歎了口氣,她也很擔心秦衍還能不能活下來。接到秦衍信息的時候她也覺得這樣太冒險了,但既然都開始了隻能進行下去。張允梅立馬又走回倉庫,這時放酒的地方來了人搬酒,張允梅馬上低頭假裝在收拾什麼,等搬酒的人走開了,她才著急地翻找著這個亂哄哄的地方,幸好在顯眼的角落,放了幾把斧頭和錘子,也許就是平時開某些箱子的工具。回到木箱旁,張允梅試探著敲了敲,一點反應都沒有。幸好這個錘子的另一頭帶起釘的彎鉤,張允梅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木板上的幾個釘子撬出來了,掀開厚厚的木板,下麵那層薄薄的蓋子就好辦了。最後開箱,隻見秦衍靜靜地躺在箱子裡,雙目緊閉,紋絲不動。張允梅想把手伸到脖子旁探探脈搏,卻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她立即離開房間,在倉庫門口與那幾個進來的人擦身而過時,他們也沒有起懷疑。張允梅回頭,隻見他們徑直走進了放置秦衍的房間……但是現在著急也沒有用,隻能看秦衍自己的造化了。張允梅果斷轉過身子,繼續走回主會場,抬眼四顧,她沒有發現弟弟的身影。很快,等大家都到齊落座,前後兩個大門陸續關上,四麵的窗也被放下的巨型窗簾所遮蔽,頓時室內變得十分昏暗。幾乎同時,前方高台上的黑色大鼎下燃起了一把火,看起來是一個巨大的炭火盆燒起來了。隔著幾排,張允梅都感受到了這把火帶來的熱氣。從第一張桌子開始,桌麵的蠟燭陸續點燃,輪到張允梅時,前一個人拿起自己蠟燭替她把麵前的白蠟燭點燃了,張允梅也照做,讓燭光傳遞下去。大家靜默著做完這個儀式後,全場都被暖黃的火光和燭光所包圍。這時候,周瀚和李韓詠上台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張允梅認真望去,發現那就是小安。火光映照在她烏黑的長發和閃亮的大眼睛上,配合莊嚴的神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神聖感”。周瀚穿著黑色長袍,上麵有血色的裂紋狀花紋,李韓詠的衣服也差不多,不過花色簡單一些。在張允梅看來,他們三人像唱大戲的一般出現在大鼎旁邊,相當滑稽。可是周圍的人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們都很嚴肅,沉浸在某種情緒中。李韓詠開始說話了,他渾厚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裡。他說的是薔薇會的教義,應該是一段例行開頭,然後才開始說正事。所謂正事,就是提到這次祭典的目的,除了迎接幾位新成員外,也是為了即將轉移海外而進行的慶典。而這個祭典的流程,張允梅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為秦衍捏了把汗。他們這是準備把秦衍洗乾淨剁開,然後丟到大鼎裡煮了啊。那家夥還活著嗎?張允梅鬱悶極了,除此之外,該來的人又怎麼還沒到呢?正當她想著,隻見有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上台,在周瀚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即便隔得遠,也能看到周瀚的神色變了。他沉吟片刻,便對大家說,“今天的祭品還活著,為了表達這一次祭祀的誠意,我們現場將他的靈魂釋放!”台下的信眾發出了一片不高不低的驚歎,他們從來沒有看過被當場殺死的祭品,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張允梅擰緊了眉頭,太瘋狂了,這群人才最該被關進精神病院的重症區,永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