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曉鷗在開水房裡見著了秦衍,他似乎沒睡好,黑眼圈烏青烏青的,下巴上的胡渣也特彆明顯。“你怎麼不剃胡子啊?我給你拿個剃須刀吧。”曉鷗說。大多數男病人的剃須理發服務都是由定期上門的理發師解決的,但是護士站也有消毒過的剃須刀,給他們提供日常需求。提到剃須刀,秦衍立馬精神了一些,“我知道查兆豐有剃須刀,而且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剃胡子了。”秦衍有時候會對查總直呼其名。曉鷗好像沒明白秦衍的意思,“他為什麼不剃?”“他的剃刀刀片都是家人送過來的,你們也不會收走。”曉鷗這下明白了,她突然覺得康晴醫院對病人的管理確實有些隨便,看人下菜這一點真是可笑。“你覺得刀片可能是從他那裡來的?”秦衍默不作聲,他雖看上去冷漠,但是和自己病房裡的病友關係已經算近了,他也並不希望這和查總有關。“可是這終究是猜測。”二十分鐘後,曉鷗拿著一個盒子走進202病房,她把盒子遞到秦衍麵前,盒子裡裝著兩三個電動剃須刀。“你的胡子都有山羊那麼長了。”秦衍從裡麵拿起一個剃須刀,往洗手間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這裡有比我更像山羊的。”對於一個日常缺乏幽默感的人突然這麼說話,大家都有點不適應。但剛子倒是笑了,他把目光轉向查總,咯咯咯地笑了好一會兒。查總沒有生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無奈地望向曉鷗。曉鷗放假前還沒覺得,現在一看,查總的胡子確實是很長了,把一張方臉襯托得多了幾分野性,但也透著邋遢和不修邊幅。“秦衍說得對,你要剃胡子啦。”曉鷗依舊捧著裝剃須刀的盒子走過去。查總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一個,就在這時,曉鷗像突然想起來似的,“查總你自己好像也有剃須刀啊。”查總看上去很鎮定,“壞了。”“你的好像是手動的,我還以為比較耐用。我爸以前也是隻愛用手動的,送他電動的都不用,老派男人的作風。”查總倒是沒有回話,弄得曉鷗一陣尷尬。秦衍把胡子剃好後就從洗手間出來了,查總拿著另一個剃須刀走了進去……2曉鷗回到辦公室,她見隻有喆姐在,便問,“查總的床位是不是你搜的?”喆姐不以為然,“是啊,怎麼了?”“有查到什麼嗎?”“那可多了,多虧你發現他們在床底藏東西。”曉鷗突然明白了查總為什麼對自己態度那麼冷淡,他肯定知道是自己暴露了他們的秘密。但是說實話,就算不是她,這次徹查,彆人也很可能會發現的。“喆姐,查總不是自己有剃須刀嗎,你有沒有印象,他的剃須刀壞了沒?”曉鷗知道這麼問很奇怪,但是她本來就打算和喆姐坦白自己的懷疑。“有沒有壞?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收回來了。現在不給自己留這種東西。”喆姐說著,從角落的一堆塑料袋裡翻找著,她們收起來的這些東西,還要分成一個個病人的打包好,有家屬的給家屬拿回去。幾個小護士都頗有怨言,這工作量不小。喆姐找了半天,終於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手動剃須刀,上麵的刀片已經鈍了,曉鷗試了試,彆說剃須,就是割斷張紙都有點困難。“你沒有找到他的備用刀片嗎?”“他說都沒有了,用完了。”“這剃須刀可沒壞,隻是刀片鈍了。”喆姐皺了皺眉頭,“你特地問這個做什麼?你又想到什麼了?”其實喆姐已經把曉鷗的心思猜到了,但這種事她不關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要求乾完每天的活就好了。“查總是所有病人裡唯一一個有刀片的。”“嗯。”曉鷗見喆姐不說什麼,便明白了她的態度,但是護士長應該是知道查總有刀片的。既然她們都不重視,自己自然也不要多此一舉。曉鷗越來越明白,方鵬的事情很可能又到此為止。接二連三地出事,如果單靠瞞是瞞不過,之所以外界對此沒什麼反應,不過是靠院長過硬的關係給壓住了。曉鷗有時候覺得病人們就是生活在一個孤島中,生生死死,如同那樹木花草般,無人在意。但曉鷗這回沒猜全對,院長對外依舊把事情控製住了,但他也決心追究下去。這麼多次人命事故,已經把他逼得神經衰弱。他甚至覺得這裡風水不好,背後的赤峰山聽說清朝以前是亂葬崗。張院長打算請個大師回來作作法,但這種事情說出來他也覺得荒唐,就是要請也不能聲張。其次,他要把這刀片哪來的查個水落石出,外人是不能依仗了,隻能內部解決。他把李穎叫到辦公室來的時候,還記得今晚要參加奶奶的壽宴,這奶奶不是他親奶奶,是他老婆的奶奶。而李穎就是他老婆的妹妹,所以不在院裡的時候,張院長也會叫她一聲妹妹。張院長希望李穎把刀片的來源給查一查,這個要求李穎一點都不想答應,倒不是心虛的問題,而是這根本也不是護士該乾的事情。但是姐夫開口,李穎雖抱怨了兩句,也答應下來了。兩人談完,就到下班時間了,李穎坐上院長的車,一同去參加壽宴。他們倆在醫院裡並沒有特地避忌著這層關係。3第二天,李穎又把曉鷗叫到跟前,曉鷗反複回憶著昨天並沒做錯什麼。不過今天護士長的臉色比較緩和,看起來不像是要批評人。“曉鷗,有件事,我覺得交給你最合適。”李穎拿起桌麵的一個手動剃須刀,曉鷗認得這個剃須刀是查總的,那鈍掉的雙刃刀口十分明顯。“方鵬的事情不能就這麼過了,你幫忙查一下他吞的刀片是從哪來的?”曉鷗忍不住露出了詫異表情,她從沒有想過護士長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李穎看出她的驚訝,反而笑了笑。“怎麼了,我覺得你應該樂意才對。”曉鷗聽不出這句話是嘲諷還是什麼,但她想的是,如果刀片就是護士長給的,那不是賊喊抓賊?讓她去查,她又能怎麼查呢?雖說自己本身也無法放下查總這一條線索,但是一向裝聾作啞的醫院這回要她光明正大地查,總有點不太真實,也不合理。“這種事情不是報案比較好?”曉鷗輕聲問。“你傻啊,方鵬怎麼看都是自殺,報案查什麼?查我們醫院裡管理不到位?這回院長就是想看看這個漏洞怎麼回事,誰藏的刀片。”“死無對證呀。”“我知道,要是毫無頭緒我也不叫你去做了。但這不是有一個線索了嗎,你和查兆豐關係好,你也比較了解這幫病人。你就去看看是不是他把刀片給方鵬的就成了,需要什麼幫助跟我說。”曉鷗聽著有些明白了,這是院長的意思,畢竟身為院長,兩個月內死了3個病人,不可能不坐立不安。而李穎也很清楚,這管理不善是得認的了,但是這回要把問題給說明白,最好找個背鍋的罪魁禍首。然後該處理的處理,該認錯的認錯,說不準還要炒掉一兩個人,才能算有個交代。李穎認為自己暗示得也足夠明顯,隻要說是查總給的刀片,就什麼都好解釋了。曉鷗要是機靈的很快就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4實際上曉鷗離開護士長後,理了理思緒。之前的她也認為刀片很可能就是查總那來的,可是李穎現在這麼急切地把這事往查總身上靠時,曉鷗又有些不確定了。202病房裡隻有秦衍和鄔教主在,曉鷗便進去把這事說了說。秦衍尚未開口,鄔教主卻滿臉擔憂。“我不愛好多管閒事,但是曉鷗,我總怕你這麼下去,會危害了自己。”秦衍欲言又止,轉頭看著曉鷗,似乎在想著什麼。曉鷗咧嘴一笑,“大不了不在這乾了,沒那麼嚴重。”鄔教主搖搖頭,“依我看,這醫院裡的鬼多著。”他剛說完,平日總來找他的兩個信徒又過來了,他們雙手十指交握,在下巴尖上頂了一下,然後朝著鄔教主微微鞠了個躬。鄔教主看了看秦衍曉鷗兩人,便說,“我們今天換個地方,去阿騰房間吧。”鄔教主領著自己的教徒走後,房裡隻剩他們兩人,秦衍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鄔教主可能比我們看得清。”“也許吧。”“他是對的,你不要再把自己往裡頭帶了。”“現在可由不得我了,護士長叫我查的。”“你說查不清,她也不能怎樣。”“怎麼你先慫啦?”秦衍調整了一下坐姿,眉目間掩蓋不住的哀愁。“我說過要保護彆人,可是其實我誰都保護不了。方鵬也死了,我會繼續查刀片的來源,但是你沒有這個義務。”“難道你就有這個義務?”“方鵬是我女朋友的哥哥,我要給她一個答案。”曉鷗呆住了,今天出人意料的事還真多。“霜霜的哥哥?你在說什麼呢。”秦衍看向曉鷗,眼中像是蒙了一層霧,“霜霜不是我女朋友。”“不是,你不是說……”曉鷗也愣住了,那天晚上在天台,秦衍是怎麼說的來著,好像確實也沒承認過女朋友就是霜霜。有時候曉鷗覺得自己特彆笨,比如這種時候,她發現這可能是一個可笑的誤會。“那到底誰?她不是醫院的病人嗎?”“她想見你。”秦衍移開目光,好像有些不情願地說道。“見我?”“等你明晚夜班的時候吧。她叫方靜。”“方靜?”曉鷗帶著一連串的疑問,但是秦衍說見麵了自然就會知道,現在不要再問了。曉鷗把話都往肚子裡咽回去,心裡感覺怪怪的,醫院裡沒有人叫方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