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皮中厲鬼(1 / 1)

龍沙詭事 鬱清文 1795 字 1天前

“前輩,我們無冤無仇——”魏友德再次出聲道。四周依舊寂悄無聲,一盞盞鬼燈如同一顆顆幽綠的鬼瞳,死死盯著魏友德。魏友德布滿溝壑的臉頰上噙滿了汗水。終於,一道陰冷的聲音幽幽蕩蕩地在石室中響起:“我觀你根骨不足四十歲,因何衰若此態?”麵對厲鬼的質問,魏友德的枯瘦的臉上一陣難看,陷入了沉默。“不說?偏門詭道有違天和,若不收手,定遭天譴,曆五衰之苦,遭絕後之難。後生,某不知你從何處學得此道——你已命不久矣!”聽聞了厲鬼的話,魏友德的鼻翼微微顫抖了幾下,臉色變得灰白,縮在黃袍中的瘦小身軀愈發顯得佝僂。“念你修行不易,此番先放你一遭——”魏友德不甘地望了我一眼,目露不舍的寒芒。“還不走!”“前輩勿要發怒,晚輩這便離去——”“你是想得到這娃娃身上的東西?”魏友德隱匿在黃袍下的身軀猛地一顫。“這不是你可以窺覷的東西,好自為之吧。”魏友德忍著滿心的震驚,最後死死看了我一眼,而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了。銅鏡裡,靈泉老道絮絮叨叨地嘟囔道:“這家夥不是好東西!怎麼不殺了他?”“聒噪。”厲鬼一揮手,銅鏡裂作兩段。靈泉老道的身影頓時消散。從人皮中脫身的厲鬼望著魏友德離去的地方,身上的鬼氣忽明忽暗,看起來情緒似乎很不穩定,墓室中的溫度也變得陰冷下來。過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他才恢複了原狀,望向滿臉警惕的白霽子與我,聲音極為冷淡道:“你們不必如此畏懼,我不會殺你們,我若是想殺你們,隻不過彈指之間的事,你們也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濫殺無辜——”“你為什麼不殺了那個穿黃袍的?他可是個壞人!”我突然沒管住自己的嘴,來了這麼一句。“他?”鬼魂的語氣更加陰冷,“他身上有那個人的味道,所以我先不殺他,隻有放他走,我才能找到那個人!”“那個人是誰?”我壯著膽子問道,“你留下我們又想乾啥?”“那個人是我的仇人,他害我困在這肅慎人的地宮中幾千年,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至於我為什麼留下你,那是因為你身上有我的東西!”那鬼魂把手向我一指,直直地看著我的胸口幽幽道。“我身上有你的東西?”我無比驚訝地望著眼前的鬼魂,然後我不由自主往自己身上看去,說實話,我這渾身上下,除了一套衣服,剩下啥也沒有了!我心想,這鬼不是被困了這麼多年變成瘋子了吧,我根本就沒見過他,身上怎麼會有他的東西?再說了,我現在這渾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還哪有什麼東西?白霽子也疑惑地上下打量我。“就在你身上,我感覺得到。”鬼魂堅持說我身上有他的某一樣東西,“如果你身上沒有這東西,那個穿黃袍的小子為何非要捉你不可?”我一下子想起爺爺所說的半部《奇門一千零八十局》帛書的事。我頓時緊張起來,有些磕磕巴巴道:“你說我身上的東西是你的?”厲鬼聽到我的詢問,輕輕抬起頭,目光變得有些茫然,像是在回憶一些很久遠的往事,半晌之後,他才幽幽道:“是我的,不過也不屬於我——”這可把我聽迷糊了,我與白霽子對視了一眼,然後皺著鼻子繼續問道:“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啊?”厲鬼低下頭,用一雙幽黑空洞的眼睛盯著我:“在它本該被毀掉之前,他曾屬於我——”“那——那你知道他身上藏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嗎?”白霽子在一旁插話道。厲鬼的目光緩緩轉向白霽子,一字一頓道:“天道神典《龍甲神章》的一部分——《奇門一千零八十局》。”言罷,厲鬼緩緩朝我抬起手,五指微攏,一道暗青色的光芒出現在他手中。我隻覺得自己的身後微微發燙,緊接著悲傷傳來一陣難言的疼痛,像是有一大塊皮膚被生生剝落。我大叫:“你要乾什麼!”白霽子也驚怒不已,衝到我身前,用小小的身軀護住我,並對厲鬼大喝道:“你要做什麼!快住手!”厲鬼麵無表情,淡淡開口道:“我隻不過是在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放心吧,隻是有些疼痛,不會給他造成傷害的。”石室中充斥了我因疼痛難忍而發出的慘叫,白霽子驚疑不定望著厲鬼,隨時準備著殊死一搏。“這一點兒疼都忍受不了——這半部帛書怎麼會依附在你身上?”厲鬼冷冷道。幾乎疼暈過去的我聽到他的話,頓時從心底升起了一陣怒火。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弱者,為什麼我總是在害怕、尖叫、痛哭?難道我注定就是一個怯懦的人嗎?所有人都在保護我,所有人都將我視為木幫的希望,可我除了害怕,除了尋求其他人的幫助,我還做過什麼?爺爺生死不知,豆芽也被人強行帶走了,我卻一直都無能為力。難道我就隻能做一個膽小怯懦的廢物嗎?不!我不是廢物!陣陣如濤襲來的疼痛中,我大叫一聲:“我不是廢物!我一定會救回爺爺!救回龍沙村的所有人!”自那一聲大叫之後,我咬緊後槽牙,死死瞪著眼睛,再也沒出一聲。厲鬼的臉上閃過驚異的神色,慢慢的,那抹驚異變成了一種讚賞。後背上依舊是劇烈的疼痛,仿佛有人在用刀一點一點地切割我的肌膚。我強忍著,因為牙關咬緊,臉上的肌肉全都繃緊在一起,竟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白霽子看到我痛苦的樣子,緊緊抱住我的身體:“喂!你沒事吧!你要是疼就喊出來啊!”汗珠如雨般自我額頭滴答滴答地落下。我從牙縫間強擠出一句話:“我——不——疼——”終於,疼痛如潮水一般退去。我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白霽子懷中,渾身無力,突然發現沒有痛苦原來竟然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厲鬼的手裡多了一張薄如蟬翼的帛書。他望著那張帛書,身形竟微微有些顫抖。白霽子扶著虛弱的我,向厲鬼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吧!”“走?”鬼影輕輕一笑,“他既然拿了我的東西,就是與我有緣。放你走可以,但他要留下來!”“為什麼!”白霽子一聽這鬼影竟然想讓我留在這個黑暗陰森的地下石室裡,不免一聲驚呼。“他既然拿過我的東西,而我又是因為你們而脫困,那便是上蒼注定。所以——他要為我辦一件事!”“我——我憑什麼幫你辦事?”我虛弱地從白霽子懷裡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厲鬼。“這對你來說有利無害——我剛剛聽你說,你似乎是要救什麼人!可你又沒有本事!”厲鬼玩味地望著我,又緩緩道,“而我——可以教你本事!”我心中猛地一跳。這個厲鬼被封印折磨數千載,未死未瘋,還與那奇書《奇門一千零八十局》有著說不清的關聯,他生前一定是一個詭道奇人!我如果可以跟他學到本事,那就不必再害怕危險,也不用每次都隻能逃走了!“怎麼樣?”厲鬼望著我,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我沉默不語,此人是善是惡難以分辨,我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小子,你竟然還在遲疑——哈哈哈,膽小懦弱的廢物——”厲鬼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戳中了我的心,我一瞬間隻覺得全身的血都湧上了腦袋,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暴怒的狀態,我對那厲鬼大叫道:“你憑什麼說我是廢物!你憑什麼這麼說!”“嗬嗬嗬——”厲鬼又是一聲冷笑,伸出一根手指,向我額頭點來。他伸手的動作並不快,甚至看起來十分緩慢,但我仍是無法避開。“你要乾什麼!”白霽子大驚失色。“我幫他看清自己!”陰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我的額頭上。一瞬間,一幕幕曾讓我心生恐懼的畫麵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我麵前——厲鬼冷笑著:“鼠妖進村你在逃,毛僵破棺你在逃,你爺爺和村人被仇家打入地穴深宮時你也在逃,遇見吊死鬼你仍然在逃!你一直在逃!這不是廢物是什麼?嗬嗬——枉費你爺爺他們還想看你拯救你們的那個小小幫派,簡直可笑!”“你閉嘴!你閉嘴!”我大吼,“我不是在逃!我不是!我隻是不能死!我若死了,就都完了——”“笑話——你就算不死,出了一次次的逃跑,你還能做什麼?”“我——”麵對厲鬼的質問,我痛苦地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你爺爺他們以為那半部帛書選擇依附在你身上,你便是天選之子,愚蠢啊。它之所以會選擇你,隻不過因為你先天陰命,與其他有所不同而已——你,根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不要說了!”我淚流滿麵,狠狠地瞪著厲鬼。“這就是現實!”我不住喘著粗氣,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流,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就是現實。我又怎麼能不知道我一直都在逃,一直都在想靠彆人!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某一天我身上的半部帛書賦予我強大的詭術力量,讓我可以輕鬆地救回爺爺和豆芽。可這些——都隻是我天真的幻想!自己不變得強大,我永遠隻能做個廢物!“你能讓我變強嗎?”我用雙眼逼視眼前的厲鬼。“嗬——我可以讓你比這小耗子強上百倍!”厲鬼隨意用眼瞥了一下白霽子,冷傲道。“哼。”白霽子目露怒色,卻未敢言語。“好——我答應你!我幫你做一件事,但你要教我本事!”“喂!你真相信他?”白霽子在我耳邊低聲道。我用手抹去臉上殘餘的淚水:“他若想殺我們,根本用不著這麼多廢話。白霽子,你幫我一個忙,你幫我找到硬采丐幫的武鎮爺爺,告訴他,我會遲些再去找他。另外,謝奎、鬼人愁還有魏友德已經相互勾結在了一起,你讓他小心。”白霽子點點頭:“好。”“你——真的決定留在這裡和他待在一起?”白霽子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嗯。”我輕輕點點頭。“看來你們對我很不放心的樣子啊——”那鬼影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罷了,我就給你說說說我的事,好叫你們放心。你們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我和白霽子同時抬頭望向他。“聽完之後的去留隨你!”鬼影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那你講吧。”我虛弱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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