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果真如我所料,四個紙人抬著棺材一蹦一蹦地來到樹前,見到謝老叫花子之後便停了下來。謝老叫花子與那抬著棺材的四個紙人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足足有十息的時間,樹下一片詭異的寂悄。謝老叫花子突然冷哼了一下,衝著那棺材冷冷道:“彆裝神弄鬼了。”棺材裡傳出來兩下輕輕的敲擊聲,四個紙人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輕輕把棺材放在地上,然後齊齊向後蹦了三步,靜立在那裡,狀若死物。“砰”棺材蓋一聲巨響,從棺材上飛了起來,在半空中打了幾個轉兒,向後翻去,然後被棺材後的幾個紙人穩穩接住,扛在肩上。再看那棺材裡,竟然立了起來一顆沒有幾根頭發的青色人頭。我心下大駭,同時又怕朵兒被眼前的一幕嚇到,忙用手輕輕摟住她。出乎我意料的是,朵兒雖然在害怕,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般驚懼。樹下,謝奎隱隱有了一絲怒意,隻聽他道:“鬼人愁,你叫我來見麵,就讓我看你養的這個狗頭?還是你已經不敢露出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那深青色的醜陋腦袋左右晃了晃,從口中發出一陣沙啞詭異的笑聲:“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被人趕出丐幫隻敢隱姓埋名,若是被人知道你曾經堂堂丐幫硬采副幫主是如今這幅模樣,哈哈——”“哼,當年興安嶺一戰,你們白教元氣大傷,你自己也是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比我好到哪裡去?”青色人頭口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廢話少說,我讓你派人找那兩個小娃娃,找到了沒有?”謝魁淡淡道:“沒有。”“沒有?我手下的人告訴我他們為了得到武鎮那老東西的幫助,一直在往東跑,而你一路往西來,沒理由遇不到他們。如果遇到了他們,憑你的手段,一個學了幾天三腳貓功夫的小孩子還帶著個受傷的小女娃娃,你沒道理讓他們逃走。”那顆人頭口中的話語越來越森寒。老叫花子謝魁也咂摸出他話裡有話,頓時惱怒道:“鬼人愁,你他娘的彆陰陽怪氣的,有話直說!”那個沒有幾根頭發的腦袋從棺材裡飄起來,猩紅色的上下嘴唇一開一合道:“我懷疑你偷偷把他們藏了起來!你不會是想自己從那小子身上找出《奇門一千零八十局》的秘密吧?我知道,你一直想複活你那早夭的孫女!”我趴在樹上,將他們兩人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在耳朵中,通過他們兩個的一番對話,我已經聽明白了個大概,這次襲擊龍沙村的那群人就是這個沒毛人頭的手下,也就是所謂的白教中人。而謝魁這個老叫花子不但不是陳瘸子跟我提到的那個人,反而是跟白教的壞蛋們是一夥的,他們這夥要飯的一直都在向西搜索我和豆芽,幸虧豆芽在林子裡的時候被柳娘那臭婆娘給搶走了,我一個人出來誤導了他,不然我們一出林子就肯定會被這群謝魁領著的叫花子給抓住。如今看來,豆芽被搶走這件事是福不是禍,反倒救了我倆的命。而更令我激動的則是鬼人愁剛剛的一番話,也是我一直以來想知道的事,那就是我的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足以讓這可恨的白教不惜惦念十年之久,甚至千裡追殺。這個鬼人愁一語道破,他說我的身上藏著《奇門一千零八十局》的秘密。爺爺也提到過《奇門一千零八十局》的殘卷,這書怎麼又跟我有關係了?我根本就沒見過啊!這時,我聽到謝魁把手中的木杖往地上用力一跺,怒道:“鬼人愁,你少在這裡放屁。當年有人稱木幫在興安嶺中發現了風後所著的《奇門一千零八十局》殘篇,各大幫派都有心搶奪,你們白教更是顯得最為心急,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鬼人愁根本就不是為了所謂的《奇門一千零八十局》,而是窺視那傳說中的不死神術 !傳說那是《龍甲神章》中禁忌之術,就連風後都因忌憚天罰而將其拆解隱匿在《奇門一千零八十局》中,直到西周薑尚從《奇門一千零八十局》中發現了這個秘密,那時的他雖然手持封神榜這等寶物,卻也吃驚於不死神術中能讓枯骨生白肉的力量,他深知要是有哪個居心叵測的人得到了這部法術,一定會有害天和,所以就乾脆將《奇門一千零八十局》縮減為《奇門七十二局》,將原本的那部《奇門一千零八十局》命他的徒弟帶到了大荒,傳說埋藏在了肅慎人的一個地下陵墓之中。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知不死神術的存在的,但從十年前你們白教就對覆滅木幫的事這麼上心來看,我看你是一心想得到此術。”(這裡給大家插一句,謝奎口中的肅慎人,即滿族人的祖先,史書有記載,肅慎是中國古代東北民族,早在舜、禹時代,已與中原有了聯係。在商周時期,肅慎人更是常來進貢朝獻。等到西周之後,漢至晉時期改稱挹婁,南北朝時期稱勿吉,隋至唐時期稱黑水靺鞨,遼朝時期稱“女真”,待到入關後,又稱滿族。)鬼人愁被說了破心事,腦袋上僅有的幾根頭發根根豎起,一張青白色的臉陡然猙獰起來,他突然開口,一個東西從他口中噴出,朝著謝魁的麵門就打了過去。謝魁冷冷一笑,揮起手中的木杖一下將那東西打飛,嘲諷道:“鬼人愁,你當真要與老夫撕破臉皮?想殺人滅口?”“臭要飯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就留你不得!”青色人頭一聲冷哼。“就憑這個破爛的腦袋?鬼人愁,十年過去了,不死神術又名《炁源天術》,此事已經早已不再是秘密!老夫要救回我孫女,焏源天術我同樣誌在必得!我知道你這老鬼的真身就在附近,彆裝神弄鬼了,現身吧,不然彆怪我一不小心打爛了你這養了十幾年的狗頭!”我趴在樹上,一聽謝魁這話頓時吃了一驚,原來那個腦袋隻是鬼人愁養得一個替身,並非他的真身。民間早有養鬼一說。如果養得鬼擁有自己的靈魂和意識,那麼就可以憑借自己的意識來行動,進而幫助它的主人。如果養得小鬼沒有自己的意識,那麼實際上就是一具行屍走肉,鬼主人要施法,將一枚沾了自己血氣的棗核放入小鬼的腦袋裡,這樣小鬼就會開始按照主人的命令行動了,甚至還能使其按照自己的意願開口說話,當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鬼主人在背後操控。聽說鬼人愁的真身就在附近,我不免擔心起來,生怕他就躲在我們附近的哪棵樹上,當然了,我更怕的是他已經發現了我們。朵兒也明顯意識到了這些,我看見她在我旁邊顫顫巍巍地抬起小腦袋,開始驚慌地向四周樹上望去。我也不例外,也開始四處搜索,希望找出鬼人愁真身的位置。我突然感覺到身下的樹枝開始輕微晃動,詫異地望去,原來是朵兒的身體正在大幅度地抖動,意識到她不正常,我順著她的目光向我的西後方望去,就在一棵距離我們很近的樹上,有一雙野狼一樣綠油油的眼睛。朵兒之所這麼害怕,一定是把那雙眼睛當成是狼了,我已經意識到不好,可還是已經晚了,朵兒還是叫出了聲來。她的這一聲尖叫,在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那雙綠油油的眼睛立馬掃了過來,而且不光是他,就連地上的謝魁都被朵兒這突兀的一聲尖叫嚇了一跳,隻見他騰地一躍,猛躥到樹上來。待看清是我倆,謝魁明顯一怔,旋即大怒:“你們兩個怎麼跟來了?”而那雙綠油油的眼睛則發出了一陣充滿諷刺的大笑:“謝魁,你果然是想獨自留下他們!”謝魁此時也已經見到了那雙發著綠光的眼,他怒喝道:“鬼人愁,你莫要胡說,這兩個不過就是我幫中的乞兒!”“嗬嗬——事到如今了,還想騙我?”鬼人愁怒極反笑,“你是真當我沒見過張武的孫子不成?”他這一句話倒是把謝魁整愣住了。呆了一下,謝魁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陰著臉低頭把目光轉向我,寒聲道:“你是張老蔫巴的孫子?”我眼看身份已經暴露,再不逃就真是來不及了,於是猛地將腰間那把小刀抽出來向謝魁臉上甩去。謝魁不備,眼見一抹寒光奔他腦門而來,急用木杖擋在臉前。“當”的一聲脆響,也不知那是根什麼木頭,小刀竟然被一下被擋飛。趁他擋刀這會兒功夫,我拉著朵兒,大叫了一聲“跑!”,然後縱身一躍,抱住大樹的主乾,“呲溜”一下逃下了樹,朵兒被我狠拽了一把,也從驚慌中晃過神來,緊跟著我也滑下了樹。“想跑?”我聽見一聲冷哼,隨後便看見那個一直飄在棺材上的腦袋嘎巴著嘴向我飛了過來。不止那個人頭,就連之前一動不動的四個紙人也突然活了過來,一起圍了上來。“彆傷到那女孩兒!”謝奎大吼一聲。看著那個猙獰可怖的人頭,還有四個穿著大紅大綠衣服的紙人,我把朵兒擋在身後,心裡不由苦笑一聲,這次可真是跑不了了,看來隻能跟他們硬乾了!正當我擺出架勢,準備打出一條出路之際,突然看見有什麼東西從黑夜裡躥了出來,那東西速度極快,隻是兩個閃身就把四個紙人撕扯的粉碎。四個原本活靈活現的紙人瞬間變成了一堆花花綠綠的紙屑。緊接著,那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人頭也被一腳踢出去了老遠。做完這些,那黑影躥到我身後,於是我感覺到自己被什麼猛地一拽,然後就看見朵兒和我分彆被一隻小手抓著,以極快的速度鑽進了灌木叢中。我隻來得及聽見身後傳來兩聲怒吼和不斷追來的腳步聲。還有謝奎那竟然有些急切的呼喊聲:“朵兒!朵兒!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