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穹虹沙蜃(1 / 1)

龍沙詭事 鬱清文 1766 字 1天前

我拉著豆芽,緊緊跟在馮瞎子身後,一路下了西山,往村子方向趕去。我們在路上走了一會兒也沒看見霧氣,看起來那大霧應該是散了。馮瞎子帶著我們,一路快步往前趕,眼看村子就在眼前了,馮瞎子突然停住了腳,怔怔地“望”著龍沙村的方向,一動不動。我和豆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跟著他停下腳步,我抬頭看向馮瞎子,發現他耳朵正一上一下的動,那時我早已經知道馮瞎子的耳力遠非一般人可比——他這是在聽村裡的動靜。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馮瞎子的神色變得愈發凝重起來,我覺得可能是村裡出事兒了,我想出聲詢問,卻又不敢出聲打擾,就隻能站在馮瞎子身邊乾著急。豆芽明顯也感覺到了我倆的不對,用小手緊緊挽著我的胳膊,小臉上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我隻好小聲安慰她:“不怕,有哥哥和馮爺爺在呢。”這時馮瞎子轉過身,一臉嚴肅地對我倆說:“一會兒進了村裡,隻管跟著我走,不要看不該看的,也彆聽不該聽的,誰叫你都彆答應,跟緊我,聽到沒?”我和豆芽雖還不知道村子裡發生了什麼,可也從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事情的嚴峻,忙不迭地點頭。“拽著我的衣角,照顧好豆芽!”說著,馮瞎子又開始邁步向著村子方向走去。走了一會兒,村子的輪廓就出現在了我們麵前。我偷偷抬頭打量馮瞎子,發現越接近村子他的神色越冰冷。這村子裡一定是出大事兒了!難道是灰三沒擋住那狐狸精,讓她把村子給禍害了?灰三和村裡人不會有事兒吧!我右手緊緊抓著豆芽挽著我的胳膊,左手死死攥著馮瞎子的衣角,緊張地跟著馮瞎子的腳步,亦步亦趨。終於進了村,這時我才明白為何馮瞎子會有那樣凝重的神色,以前從來見不到生人的村裡,此時人來人往,熱鬨非凡。村裡那條主路的兩旁,蹲坐著各型各色的人,有賣糖果的,有賣膏藥的,有賣雞鴨魚和青菜的,還有買衣服的。原本安靜的龍沙此時儼然變成了一個熱鬨的集市。馮瞎子像是早就知道了村裡會是這般場景,神色不變,仍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向村裡快步走去,我雖然驚訝地合不攏嘴,可也牢記著馮瞎子半路上跟我說的話,低著頭,不敢去看也不敢去聽。豆芽一向是聽話,開始時還好奇地閃著大眼睛四處望幾下,當看到我低下頭去,忙也把小腦袋往我胳膊上一靠,眼睛盯著地麵,再也不往邊兒上看了。馮瞎子帶著我們,旁若無人地往前走。“大哥,買條魚吧,新鮮的!”“孩兒,吃糖嗎?咱們家的糖又甜又脆!”“大爺,看看梳子吧,牛角梳!買回去給這女娃娃梳頭用,活血又生發!俗話說的好,是山外青山樓外樓,牛梳質量就是一流;牛筋梳質量就是頂瓜瓜,你要是懂貨就把它帶回家——”馮瞎子置若罔聞,腳下不停,一直帶著我們走到村子西邊的一間小磚房前麵,才停了腳。我正詫異他咋停住了,就聽見他向著那磚房裡喊了一聲:“吳家小子,醒了嗎?”磚房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馮瞎子側耳聽了聽,又仰臉“望望”太陽,問我:“小五子,你看那太陽是在天的正當間兒嗎?”我仰脖兒一看,太陽已經過了正中央,便告訴他說:“已經過了。”馮瞎子點點頭:“走吧,吳家小子可能去了你家。”我突然想起吳木匠昨天晚上跟我說過正午返陽來我家找爺爺他們的事兒,難怪馮瞎子問我太陽在不在天空的正中央,原來是看吳木匠醒沒醒。我們三個繼續沿著路往我家的方向走——路上不斷有挑著東西販貨的與我們擦肩而過。也接連有人向我們兜售一些諸如泥人,木頭劍,剪子等物件的,期間我有幾次都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些東西,卻聽到耳邊傳來馮瞎子的冷哼,並且明顯感覺到他加快了腳步。我便一下子晃過神來,不敢再去理會,隻一個勁兒跟在馮瞎子走。至於豆芽,一直乖乖地閉著眼跟著走,模樣乖巧可人。走到村裡中間的時候,馮瞎子再次停下了腳,朝南邊的一間房子喊:“藥簍子!死沒死呢?沒死趕緊出來!”馮瞎子這一聲剛一喊完,那院子裡“噌”地竄出來一個人,我一看,這不就是之前給鐵柱看病的那個土郎中嗎,他雖然是我們村裡的,但不經常出門,所以我對他並不熟悉。隻見他目不斜視,背著個藥匣子,急慌慌地擠過那些賣東西的,躥到我們身邊,哭喪著臉道:“你們當年不是說鐵定沒事兒嗎!這——我還以為今天鐵定要死在這破村子裡了!”“彆廢話了!跟著走!”馮瞎子嗬斥了他一句。藥簍子還想開口,可看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嚇得趕緊閉了嘴。我見他咋咋呼呼地,似乎對身邊的來回走過賣貨的這些人極為懼怕,不由心生疑竇,這些人咋地啦?有這麼可怕嗎?又走了幾步道兒,馮瞎子再一次停下腳步,對一個茅草屋喊:“李二嬸子,出來吧!”隨著馮瞎子的喊聲,一個將近八十歲的小腳老太太從那茅草屋裡緩步走了出來,我看見那些賣貨的明顯都給她讓出了一條路,這可是之前從沒有過的事兒。我好奇地望著這個老太太,老太太看見我望她,還對我慈祥地笑了笑。“您沒事兒吧?”馮瞎子放低聲音關切地問。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老婆子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有什麼可怕的?該是他們怕我,嗬嗬——怕我被我這個半截身子都進了棺材的人帶走——不足為慮,嗬嗬——”馮瞎子也笑了笑:“二嬸子說的是,這幫隻會裝神弄鬼的宵小不足為慮。”老太太點點頭,卻還是有些擔憂地問:“老蔫巴他們——”馮瞎子輕聲道“二嬸子,此地不宜多說。”老太太點點頭,也就不再多問,她四下看了看,眼中精光閃爍:“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沒想到十年不見,這群白教的人倒是有些長進,隻可惜,做事還是縮頭縮腦!”說完,眼睛有意無意地瞥向了一旁的一個賣碗盆的男人,我無意中注意到老太太的目光,順著她的眼,偷偷望去,隻見那賣盆的男人聽了老太太的話後,眼中明顯一寒,流露出一股殺機。我心裡咯噔一下子,抓住豆芽的手緊了緊,看來這些人來買東西的,都是不懷好意啊!可老太太說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是啥意思?“嗬嗬——鬼人愁的鏡花水月之法終究是比不上老蔫巴的穹虹沙蜃。真隻能是真,假隻能為假,到底還做不到真假難辨!二嬸子,既然現在他們還沒打算動手,那咱們也不必理會他們,先到老蔫巴家等所有人都回來了再說吧,估摸著吳瘋子家的小子已經等急了!”老太太一臉淡然:“走吧。昨個夜裡我就感覺著這屯子裡陰森森的不安生,現在看來先到的不過都是些嘍囉,興不起什麼風浪——”我們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就在快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矮壯的車軸漢子領著鐵柱迎麵走了過來。這車軸漢子我認得,他名叫馬大炮,是村裡的一個車把式。彆看他人長得矮,可是有把子力氣,據說就連錢老四在力氣上也比不過他。聽說有一年冬天下大雪,馬大炮趕著馬車上山去拉木頭,結果因為雪太大了,馬車陷在了深溝裡,馬“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可就是拉不出車來。這馬大炮看了一會,見車仍陷在深雪裡,動也不動。一來氣,他把馬身上的索套取下來,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硬生生靠自己的一膀子力氣把那馬車連帶木頭給拉了出來!看到我們,馬大炮臉上浮出喜色,先是恭恭敬敬地衝李老太太鞠了個躬,叫了聲:“二奶奶!”接著他又對馮瞎子打招呼:“馮爺。”李老太太輕輕點點頭。馮瞎子則一擺手:“進屋再說。”鐵柱似乎也知道村子裡出了大事,瞅了我一眼,也沒像往常一樣跑過來與我和豆芽嬉鬨,而是乖乖地由馬大炮拉著,隨我們一行人進了我家的院子。我們進屋時,吳木匠正急得在地上直打圈兒。見我們一幫人進了屋,他才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先跟李老太太打了招呼,客氣地叫了一聲“二奶奶”,然後看了一圈兒,沒見到我爺爺,便問馮瞎子道:“馮叔,張叔和陳叔他們?”馮瞎子告訴他:“他們還在西山呢,得等一會兒才能回來,那邊有什麼情況的話,現在就說吧!事態緊急,也不用等他們回來了,老蔫巴不在,你李二奶奶也能做主!”吳木匠點點頭,開口道:“從昨天晚上開始,這附近方圓百裡的鬼魂都開始往西山的方向走,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牽引,我爹怕是西山下的東西引它們來的,擔心出什麼岔子,所以昨天晚上我們爺倆特意把小五兒叫了過去,想讓他儘早把消息告訴你們。”馮瞎子聽了吳木匠的話,低頭沉吟不語。這時,李老太太不緊不慢地開口了:“當初小蔫巴帶我們來到這村裡,前前後後一共布了風水大陣兩個,小陣十二個,如今我看這太上四象鎮山陣已經算是破了,太上四象鎮山陣一破,那穹虹沙蜃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大了,畢竟當初布置這陣,一是為了讓幾個孩子能有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二是為了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不寂寞,十年過去了,他們幾個老家夥相繼進了西山,就唯獨我還活著。這村裡的那些假人,就讓他們停了吧。”說著,老太太眼中劃過一抹黯然,輕輕歎了口氣:“西山裡充作陣眼的東西我知道,是當年老張頭留下來的東西,放在墓室中,能保證整個墓內的屍體不腐,可它的作用也就僅止於此,我從未聽說過此物對亡靈幽魂有什麼特殊的吸引力。即便是太上四象鎮山陣破了,使我們重新暴露了出來,可西山依舊不會吸引這麼多的亡靈過去。我猜,八成是有人故意將亡靈趕進西山,為的可能是 ——”“借屍還魂!”馮瞎子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詢問似的望向李老太太。老太太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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