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過陰,就是指有些人能夠在睡覺的時候魂魄離體,從陽間進入陰間,亦可以像鬼魂一樣在陽間徘徊,這時他們可以看見那些平常看不到的四處遊蕩的鬼魂,有時甚至能夠看到過路的陰差。原來這吳家的爺倆能過陰,怪不得平時不怎麼出門,原來是不斷在陰陽兩界穿梭啊。可今天他們把我叫出來乾什麼呢?為什麼我也能如他們一般飄魂出體呢?難道我本身也能過陰?我一肚子疑問,剛要出聲問個明白,卻突然看到村裡的土路上開始有著陌生的人影飄來,而且越來越多。我嚇得就要“哇哇”大叫,吳木匠一把捂住我的嘴,低聲道:“彆出聲!”我驚恐地看見不斷有遊魂從我們身邊飄過,那些遊魂像是沒有任何意識,似乎隻是被某種東西吸引,慢慢飄著往西山那邊去了。“你看到了嗎?”吳瘋子問我,“今天晚上開始,這村子附近的遊魂就開始增多,入了子時之後,更是大量湧進了村子!這是以前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我懷疑是不是你爺爺布置的太上四象鎮山陣出了什麼問題?”原來他們兩個還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我便把鐵柱被抽魂,灰三進村以及煞門被破的事兒一股腦兒地跟這爺倆說了,他們兩個聽了臉色大變。吳木匠喃喃道:“這可怎麼辦才好啊!這些遊魂明顯是奔著西山去的,等過幾天遊魂越聚越多,肯定會引起彆人的注意!”吳瘋子臉色難看:“現在沒有彆的辦法了,隻能先把它們趕走,明天你就返陽,跟老蔫巴好好商量商量這事兒。”說著,吳瘋子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一個哭喪棒一樣的東西,呼呼地舞動著,對著那些過路的遊魂抽打,那些遊魂好像特彆害怕他手裡的棒子,嗚嗚叫著被他從西往東趕,直到趕出村去,可那些遊魂仍舊在村口徘徊,一直不肯離去。吳瘋子在村口衝吳木匠喊:“你把小五兒送回去,然後快點回來幫我,這兒的鬼魂太多了,我自己怕趕不過來!”“爹,我這就送他回去。”說著,吳木匠拉著我回到我家,等我上炕後,對我叮囑道:“明早上一醒就要把今晚看到的告訴張爺,聽到沒?我要明天正午才能返陽,那時我再來與張爺商量。你早些告訴他,也叫他早作打算!”我點點頭,在床上躺下,看著吳木匠又匆匆飄身穿牆離去了。第二天一早,我悠悠醒來,像是經曆一場漫長的夢。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裡吳木匠對我說的話,整個人猛地坐起身,下意識轉頭向門口看去,門好好的關著。昨天晚上究竟是不是夢?我有些疑惑了。唉,不管了,不管是不是夢都要及時告訴爺爺!想到這兒,我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豆芽,小心翼翼地起身下炕,開門往爺爺那屋跑去。推開爺爺的屋門,我看到馮瞎子和陳瘸子竟然也在。爺爺他們三個似乎正坐在炕上商量什麼事情,神色都不太好看。看見我突然火急火燎地推門進來,爺爺皺皺眉,問我:“咋了?”“爺爺,昨天晚上村西頭的吳瘋子和他兒子吳木匠來找我了!”我說緊忙說道。我爺爺還沒說話,陳瘸子一下子從炕上蹦下來,一瘸一拐來到我麵前,一臉驚訝地盯著我問:“小五兒,你說你看見吳瘋子他們爺倆來找你了?”我看著他,肯定地點點頭。陳瘸子回頭望向炕邊坐著的爺爺和馮瞎子:“他們爺兒倆不是入陰去了嗎?難道小五子也能過陰?”馮瞎子似乎對陳瘸子的大驚小怪很不滿,不耐煩道:“小五兒本就是陰命,能過陰有什麼可稀奇!更何況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爺兒倆有啥事兒不能回來說,為啥非要拉著小五兒入陰?”爺爺這時也開口了:“五兒,你吳爺爺他們倆都跟你說啥了?”當下,我把昨天晚上所見到一切都說了一遍,並告訴爺爺他們說,今天中午一過,吳木匠會返陽回來一趟,到時候他來詳談。三人聽了我的描述,都陷入了沉默。陳瘸子在屋地裡來回畫圈兒,終於忍不住道:“群鬼過鎮啊!明顯就是這太上四象鎮山破了,西山生門裡的東西引它們過來的!還有這霧,你們說這霧會不會就跟群鬼過鎮有關啊?”陳瘸子一邊說一邊拉開了我爺爺那屋的窗簾,他不拉還好,這一拉開我才注意到,這村裡竟然起了一場大霧,乳白色的霧氣極為濃鬱稠密,透過窗子,我隻能看到不到一米的地方。我大吃一驚,急忙回頭望向爺爺和馮瞎子,希望從他們口中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可爺爺搖了搖頭,沉聲道:“按理來說,群鬼過鎮也不至於這般霧影昭昭,況且還有吳瘋子他們爺倆在,怎麼也不至於讓這村子被遊魂給禍害了!隻是這霧起得蹊蹺啊!”馮瞎子在一旁出聲道:“要不我再掐算一次吧!”爺爺伸手阻止:“你的身體一直不好,再這麼泄露天機——”馮瞎子“嘿嘿”一笑:“老蔫巴,我能活到啥時候我自己清楚,你可要知道,若是那幫子牛鬼蛇神已經殺了上來,咱們三個老家夥一個都跑不了!”說完,不再理會我爺爺,把右手往袖子裡一縮,開始掐算起來。我以前聽他說過,這叫“袖裡乾坤”,是相術占卜中的一門絕學,可以卜吉問凶,甚至可以預測未來,隻是這種掐算方法極為耗費卜算者的精力心血,如果觸及了真正所謂的天機,甚至還會短命減壽,遭三弊五缺之苦。馮瞎子推算了足足有十幾分鐘的時間,隨著推演的進行,他的臉色顯得越來越蒼白,臉上的皺紋也加深了許多。突然——他的那隻右手從袖子裡伸了出來,整個手都不住地劇烈顫抖。他整個人也猛地從炕上蹦下來,大聲道:“不好!有人準備挖西山!”爺爺一聽就急了,也“騰”地站起身,叫道:“快走!”陳瘸子他腿腳不便,急聲道:“你們倆先去,我叫上老四隨後就到!”通過爺爺昨晚告訴我的一些內容,我已經大致知曉,木幫死去的那些人幾乎都藏在了西山下麵,那西山的風水極好,是傳說中真龍吐珠的地勢,可保他們屍身不腐。這會兒,馮瞎子推算出有人要來我們木幫的地盤兒掘墳盜寶了,我爺爺他們能不著急嗎,說起來,我自從昨晚聽說我身上有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秘密,就一直猜測,爺爺他們之所以用那寶珠使那些木幫兄弟的屍身不腐,可能是想讓我修成某種秘術以後複活他們。要是他們的屍身損壞了,那複活的事兒可就沒希望了。爺爺跟馮瞎子急急奔出屋去,隻留下腿腳不便的陳瘸子,他極為嚴肅地告誡我道:“你在家照顧好豆芽,不要輕易出屋!聽到沒?”我忙不迭地點頭,好讓他放心。陳瘸子滿意地點點頭,轉身便要邁腿出屋,可那條瘸腿剛伸出門去,便又停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我:“你爺爺養得那幾隻小黃雞在哪兒?”我趕緊告訴他在後屋的箱子裡。陳瘸子跟著我來到後屋,從箱子裡隨手抓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黃雞,伸手從兜裡掏出一張不大的四方黃紙,手掐了一個法印,然後對著那張黃紙說道:“老叫花子,速來龍沙,出事兒了!”說完,用一跟紅繩把黃紙係在小黃雞的右腿上,做完這些後,他把黃雞放在地上,那黃雞像是自己知道方向似的,拔腿便往屋外跑,而且越跑越快!放走了這隻黃雞,陳瘸子又抓出了一隻,用同樣的方式讓黃雞帶了一句話——“來西山幫忙!”陳瘸子做完這些再次回頭警告我道:“老實在家等著!如果三天之後我們不回來,也不要到西山去找我們!帶著豆芽,叫上鐵柱那孩子,出村往東走,如果遇上一個左臉上有胎記的叫花子,就跟他走,他能保護你們!”說完這些,陳瘸子邁步出門去,頭也不回地走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感覺到一絲恐懼,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離我遠去。看著陳瘸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濃霧中,我知道,原來那種平靜祥和的生活再也回不來了。我走到外屋門口,望著屋外的大霧,在心中不斷祈禱著,祈禱爺爺他們能夠平安回來。豆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到我身後拉了拉我的衣服,我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然後摸摸她的頭,心裡卻仍在惦念著爺爺他們,你們一定要沒事啊!我給豆芽弄了點兒粥,看著她喝了一大碗。然後便心不在焉地陪著豆芽在屋裡玩耍,玩兒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一陣尿急,透過窗戶看看院子裡的大霧,我心想,到院子裡撒泡尿然後立馬就回來應該沒事兒吧。想著我就出了屋,這一出屋我才真正感覺到了這大霧的詭異。不同於平時的那種霧氣,此時的大霧似乎極為粘稠,緊貼著像是要往身上粘去,而且,這霧裡似乎還飄著一種異香,讓人忍不住想多吸兩口。於此同時,這大霧又給人一種陰涼清冷的感覺,僅僅站在霧裡站了一小會兒,我的手腳竟然開始變得冰涼起來。我用手撥弄身前的霧氣,吃驚地發現這霧氣雖然在你不動的時候粘在你身邊,可你一動起來竟然可以被微微將其驅散,我好奇地不斷伸手打散眼前的一片霧氣,試圖看清霧氣背後的東西,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我的心口竟開始隱隱疼起來。這是陰氣?我有些難受地捂住胸口猜測著。正當我實在難受準備進屋的時候,一隻小手輕輕插進我右手與胸口的縫隙裡,那裡頓時升起一陣溫熱的感覺,心口瞬間舒服了許多。我一歪頭,看見是豆芽從屋裡出來跑到了我身邊,此時正關切地紮著大眼睛望著我。我擔心她害怕,便也輕輕握住她的小手,示意她我沒事,隨後跟她一起打量著這籠罩著村子的大霧。這時我突然聽見霧裡傳來各種動物的叫聲,一開始隱隱約約,後來越來越清晰。我豎著耳朵仔細去聽,發現其中有淒厲的貓叫聲,有歡實的犬吠聲,有豬不斷奔跑衝撞圈門發出的呼嚕呼嚕的聲音,甚至我還聽到了有驢在呱嗒嘴,而且聽那聲音,似乎就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我吃驚地發現,整個村子的動物似乎都在躁動不安,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我緊緊把豆芽摟在懷裡,緊張地望著眼前的白霧,生怕有什麼從霧裡突然撲出來。各種動物的奇怪叫聲仍在村子各處不停的響起,每一種動物的聲音裡都透露著躁動不安的情緒,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爺爺跟我叨咕過的一句諺語:“馬浪嚇嚇叫,牛浪哞哞叫,驢浪呱嗒嘴,豬浪跑斷腳。”(這裡的“浪”就是指發情的意思。)想起這句話,我頓時有點懵,怎麼回事兒,怎麼這一村子的動物突然就發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