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欣拍拍自己的臉：“你們先彆失去信心，我們還有希望！”郭妍焦急地問：“我們的希望是多少？”姚欣猶豫了一下：“迫降的成功幾率有20%……”郭妍幾乎站不住了：“這叫還有希望？我不管，我要下去，我現在就要下去！”姚欣按住她：“你先彆慌，還記得空姐培訓時，教官就給你們說過吧，遇到類似情況時，我們空乘人員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乘客的情緒，空姐不是端端盤子那麼簡單，她真正的意義和存在價值，正來自於她們臨危不懼，在最危險的關頭依然以服務乘客為己任，即便是到了最後一刻，也儘量讓乘客滿意……”楊舒為之震動，她抬起眼睛，勉強穩定情緒：“欣姐，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姚欣勉強穩定自己的情緒：“我要向乘客播報這件事，你們去客艙，安撫乘客的情緒，並告訴他們如何做好迫降姿勢，最重要的是，要每個人寫一份遺囑，你們三人也一樣，寫好遺囑，交給我！”韓淩踉蹌了一下：“遺囑？”姚欣點頭：“對，我們要做最壞的準備，把自己最想說的話寫下來吧！”韓淩忍不住哭了：“怎麼會這樣？”楊舒也想哭，可她更加自豪自己能夠在最後一刻，還可以做那麼多有價值的事情。她拍拍韓淩：“彆怕，我們要做最壞的準備，更要心存最好的期望，我們一定會沒事的。走，咱們去客艙！”郭妍一腳踢開地麵的餐車：“你們都瘋了嗎？這個時候還做這些無謂的事情做什麼？我不去，要去你們自己去！”楊舒便拉著韓淩往客艙裡走，廣播裡姚欣低沉的聲音向乘客播報整件事情。客艙裡立刻混亂了，大家都叫囂著，害怕、恐懼、謾罵、激動甚至瘋狂。楊舒和韓淩好不容易安撫了所有的人，開始分發紙張和筆。有的乘客一邊寫遺囑一邊掉眼淚，有的扔下筆，激動地說馬上就要下機。可一切都是於事無補。楊舒高聲說：“大家請放心，我們機組人員會和大家呆在一起，請你們相信，機長正在想辦法解除障礙，你們放心……”兩小時後，楊舒將所有的遺囑都收上來，姚欣擠出一絲微笑：“你的遺囑寫好了嗎？”楊舒和韓淩對視了一眼，總算坐下來，掏出筆在紙上想要些什麼？可大腦卻一片空白，他們還有太多事情沒有完成，怎麼能夠甘心呢？姚欣也坐下來，在紙上寫著：“老公，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打掉孩子，如果我們能活著，我一定珍惜和你生兒育女的機會，假如我們能夠活著，我一定不再任性，老公，原諒我號碼？我愛你！”韓淩對著白紙，想起爸爸、媽媽，想起程小歐，甚至還想到了紀昊，她沒有給任何寫任何話，隻寫道：“人生就是這麼猝不及防，當生命走到儘頭，你才發現曾經的一切爭執、憤恨都變成模糊的影像……“我們為什麼就沒能早點發現這個事實，少浪費時間在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而去做些真正該做的事，珍惜真正該珍惜的人呢？”末了又補充：“爸爸、媽媽，不要難過，我很好，我沒有任何遺憾，請你保重身體。程小歐，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可以早點遇到你！”楊舒環顧四周，仿佛每個人都寫的很順暢，她卻不知道要寫些什麼，似乎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理想變質、愛情失意、媽媽生病、飛機迫降……她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拿起筆，在紙上寫：“爸，媽，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要好好的，我永遠愛你們！”她想寫孟淮北，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寫。飛機顛簸了一下，客艙裡立刻傳來驚呼，姚欣率先跑出去安撫乘客，楊舒將遺囑整理起來，也走出去，微笑著對哭泣的小孩子說：“姐姐給你一顆糖，不要哭了好不好？”小孩子見有糖吃，立刻不哭了，眼淚還沒乾，就扯出大大的微笑，楊舒把糖交給小朋友：“真不錯，你很堅強！”韓淩走到客艙最前麵，向大家示範如何穿上救生衣，降落時做好哪些準備。郭妍這會兒總算也走出來，站到韓淩身邊，配合她的講解，脫下鞋子，擺出迫降姿勢給大家做示範。飛機又飛了將近兩個小時，油總算耗儘了。機長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來：“乘客朋友們，感謝你們對機組工作的支持，飛機馬上就要迫降了，我會儘最大的努力保證大家的安全，請大家做好準備……”姚欣連忙帶著三人回服務間，係好安全帶，在最後一刻，她們都緊張得不敢呼吸。楊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塔台是不是已經通知家屬了？”姚欣點頭。楊舒歎氣：“太殘忍了，知道家屬遇難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們親眼見證呢？”姚欣握住她的手：“不要這麼悲觀，我們是空姐，沒有什麼能夠打倒我們，危險也不能。”飛虎忽然向下傾斜，大家都將眼睛緊緊閉上，等待接下來的滑行、碰撞，甚至爆炸，他們不敢想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情況，隻能緊閉著眼睛，默默地祈禱。飛機終於著陸了，飛機的駕駛艙整個接觸到地麵，劇烈摩擦蹦出火花，飛機依然高速往前滑行……候機室裡，所有家屬也都隔著玻璃緊緊地盯著飛機，大家的心都懸在半空中，生怕下一秒眼前會出現什麼慘烈的情況。楊業明緊貼著窗戶，他沒敢告訴蘇麗華這個消息，怕她病情加重，可他一個人真的六神無主了，他不斷讓自己堅信，一定會沒事的，一定！孟淮北站在另一邊，整個人都緊繃著。新聞裡已經播報了飛機的班次、乘客姓名和機組人員姓名，孟淮北曾經在網絡上看到過空難文章，那些遇難名單刺痛了他，他害怕下一秒，自己會在遇難名單上看到“楊舒”兩個字。他心如刀絞、整個人都無法穩定下來，他頭一次趕到恐慌，害怕再也見不到楊舒。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楊舒，他就抑製不住地發抖……程小歐利用自己的特權，直接進入塔台，要求跟機組對話，他想跟韓淩說幾句話，告訴她不要怕，告訴她，他就在地麵上等著她……可塔台人員死活不肯讓他這麼做，他急瘋了，一拳砸在塔台的牆上，手背硌破了，流出鮮紅的血，耳邊不斷回蕩著那句關於一輩子的約定。你說的，說好了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能算一輩子！飛機不斷顛簸著朝前滑行，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停了下來，像一堆破銅爛鐵，停留在跑道上。家屬們一看到飛機平安降落，都歡呼出來。飛機上，三個空姐跟姚欣抱在一起，他們流著眼淚，不住地說：“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機長的聲音傳來，疲憊卻激動：“乘客朋友們，飛機成功迫降，請大家按照順序下機，謝謝你們的支持，再見！”姚欣捂著嘴，強迫自己鎮定情緒，走到客艙，和機長站在艙門口，目送乘客們激動萬分地離開。直到最後一個乘客下機，姚欣才轉過頭來看宋磊，兩個人久久地凝視的，什麼都沒說，卻已經了解了彼此的心意，他們抱在一起，貪婪地不肯分開。楊舒和韓淩手拉著手跑下飛機，楊業明、孟淮北和程小歐立刻圍過來，程小歐一把抱住韓淩，嘴裡喃喃著：“幸好沒事，幸好沒事！”孟淮北也摟住楊舒：“你一定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楊舒靠在這個懷抱裡，隻覺丟失了許久的心仿佛又歸位了。楊業明年紀大了，這會兒才趕到，冷不丁看到女兒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故意咳了一聲，才拉住女兒，老淚縱橫：“楊舒啊，你有沒有傷到啊？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你媽可怎麼辦？”楊舒忘了尷尬，摟住爸爸：“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楊業明這才鬆了口氣，指著孟淮北問：“這是誰啊？”孟淮北搶先回答：“叔叔你好，我叫孟淮北，我是楊舒的男朋友！”楊業明忍不住嗬嗬地笑：“哦，你就是那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人啊？”楊舒嬌嗔地喊了一聲：“爸！”夢淮北從沒想過要這麼早見楊舒的父母，可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也沒什麼好遮著藏著的，他開車送楊舒父女回家，跟隨他們上樓。楊業明不由擔心：“剛才接到消息，我匆匆忙忙就走了，也沒找個人照顧你媽，不知道你媽現在怎麼樣？”他打開門，急急地朝臥室走，普推開臥室門，就驚呼了一聲。原來蘇麗華整個人臥在地上，意識倒是很清醒，估計是想要自己下床，卻沒有控製好腿腳才摔了下來。楊業明扶起蘇麗華，孟淮北忙過來幫忙，楊舒看著媽媽磕青了的膝蓋，一陣不舍：“媽，您看您，又把自己弄傷了。”蘇麗華笑笑，含混不清地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恢複……啊？”楊舒哄她：“我不是告訴過您，您啊，沒那麼快恢複，千萬彆著急啊！”孟淮北插話：“是啊，阿姨，明天我安排你去最好的醫院再檢查一下，看醫生怎麼說！”蘇麗華早就注意到家裡多了一個人，一直沒騰出空來問，楊舒拉住媽媽的手，笑說：“媽，這是孟淮北。”孟淮北立刻靠過來：“阿姨，現在這麼說雖然有點早，可我想讓您知道，我對楊舒是真心的，我會好好待她，你就放心吧，儘早把病養好！”楊舒聽得心裡很暖，鼻子卻很酸。為這話太像是最後的承諾了，仿佛是為了讓媽媽安心走好似的。她推推孟淮北：“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楊業明洗了水果端過來：“這就走啊，楊舒，你快送送人家小孟！”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來，孟淮北頂著月光端詳楊舒，總覺得方才的事故就像是一場夢，他拉住楊舒的手，放在嘴邊想要親一親。楊舒卻掙脫開：“你和李雲霓真的分手了？”孟淮北淺笑：“是啊，我們分手了！”楊舒負氣：“那麼多年的感情，說分就分啊，你還真是個薄情郎負心漢！”孟淮北喊冤：“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啊！”楊舒哼道：“是啊，以後也會為了彆人這樣對我，我算看透你了！”孟淮北投降了：“我說你這是哪門子的邏輯？”楊舒繼續撒潑：“還不都是被你練出來的邏輯，你老實告訴我，之前你沒跟李雲霓分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這叫腳踏兩隻船，知不知道？two-timing！死啦死啦的！”孟淮北自知理虧，柔聲地說：“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是楊舒，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楊舒越說越委屈：“什麼真的假的，你在這裡的信用值已經沒了！我這幾天都已經決定要把你忘記了。”孟淮北無奈：“真的？那你剛才在飛機上，都沒有想我嗎？”楊舒背過身：“有啊，當然有，我恨我為什麼沒有咬你幾口，為民除害！”孟淮北笑嘻嘻地拉住她，指著自己的嘴唇說：“彆那麼扼腕，不就是咬我嗎？現在給你機會，不過，隻能咬這裡！”楊舒沒好氣地斜睨著他，忽然揪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腕部狠狠地咬了一口，孟淮北吃痛，整個人跳起來：“你還真咬啊！”楊舒抬起下巴，眼睛在月光閃著慧黠的光芒：“那當然了，這樣你才能一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