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北回到家中,剛好遇到李雲霓拎著一隻簡單的行李箱往外走,四目相對,沉默無語。李雲霓攤開雙手:“我想趁著你不在的時候,回來收拾東西……可東西都是我們曾經共同喜歡的,我不知道哪一個是單獨屬於我的,挑來挑去,結果都留下來了……”孟淮北合上門,心裡湧起一絲酸澀,畢竟在一起六年,怎能輕易分得清彼此呢?他走過去,幫李雲霓提箱子,剛轉過身,整個人就被李雲霓抱住,溫熱的眼淚濕透襯衫,李雲霓悶著聲音說:“這間房子裡什麼都是你的,隻有你是我的,可現在也不是了,淮北,我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孟淮北也哽咽了,他低聲說:“雲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李雲霓打斷他:“都怪我,如果我沒有出國,我們肯定不會分開,對不對?”孟淮北轉過來,握住李雲霓的肩膀:“不,不怪你,是我們彼此不合適,你還記得我出國看你時,我們的爭吵和你說過的話嗎?我們之間早就存在問題,我們沒有分開,的確是因為還有感情,可那感情,不是愛情!”李雲霓落下淚來,沒錯,她心知肚明,他們之間早就存在問題,可她沒有想到,結束的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她本以為這次回來,可以跟孟淮北好好維係一下彼此的關係,可孟淮北對於她突然回來的驚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快樂的意味,反而心事重重,在一起的時候也都是心不在焉。李雲霓破天荒做了一頓飯,不太好吃,都有些鹹,孟淮北倒了兩杯水,大口大口地喝。李雲霓有些愧疚:“看來我的廚藝還是太恐怖,淮北,你是不是覺得特彆失望?”孟淮北喝了口水:“不會,從我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會是對工作很認真的人。”李雲霓苦笑:“是啊,早就知道,我也早就知道你過分認真,當初我就是欣賞你這一點,可後來,卻總是因為這件事跟你吵!人真的很奇怪,當初互相欣賞的特質,到最後竟然成了最無法容忍的事情。淮北,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孟淮北放下筷子,猶豫著開口:“雲霓,其實我們早都發現了問題,卻一直因為不舍得這份感情而忍耐著……”李雲霓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低下頭扒拉飯:“真的好鹹!”孟淮北伸手去握李雲霓的手:“雲霓,我們分開吧!”李雲霓僵住了,孟淮北繼續說:“我曾經很愛你,將來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你就像是我的家人,可那已經不再是愛情,我們與其這樣拖下去,最後變成相互憎恨的怨偶,倒不如早些做回朋友!”李雲霓苦笑:“做回朋友?那麼簡單嗎?”孟淮北直視著她:“雲霓,我得跟你坦白,我現在心裡已經有了彆人……”李雲霓抬起眼睛,眼眶裡流轉著淚水:“你是因為她才要跟我分手嗎?”孟淮北點頭:“我不否認,可是雲霓,即便沒有她,我們之間依然存在著問題……”李雲霓難過,可她有自己的尊嚴,她硬撐著:“說到底還是你移情彆戀!”孟淮北歎氣:“不管怎樣,我希望你明白,你在我心中依然有很重要的位置。”李雲霓嗤笑:“那有什麼用?”孟淮北抿抿嘴唇:“家裡麵,我會出麵解釋的,雲霓,對不起……”李雲霓有些驚訝,自己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傷心,淡淡的失落中,反而隱藏著一絲輕鬆,原來他們早就成了彼此的負擔?她甩甩頭:“不用了,我們既然已經沒有關係了,我家裡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你再過問,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孟淮北微笑:“是啊,你一向都是個女強人,處理任何事情都有條不紊。”李雲霓站起來:“我會儘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反正課程很緊張,我要早點回去。”孟淮北破天荒收拾了碗筷,李雲霓刷碗,他就斜靠著門框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時間定格,像是一聲長長的唏噓。晚上睡覺,孟淮北主動抱著被子到沙發上,李雲霓看著他,苦笑:“這麼快就要劃清界限嗎?”孟淮北鋪好被子:“雲霓,你了解我,我在同一時間內,隻能一心一意對待一個女人。”李雲霓自嘲地笑:“是嗎?你對我就不是一心一意,否則,你又怎麼可能喜歡上彆人?”孟淮北認真地搖頭:“不是的,雲霓,我是先不愛你了,才愛上彆人的,雲霓,我曾經對你一心一意,心無旁鷙,現在對她也是一樣。”李雲霓怎麼會不了解孟淮北呢?他就是這樣耿直、有原則,所以才會顯得不懂變通,一旦決定了,就算她以死相逼,他也不會有一絲動搖。獨自睡在臥室,李雲霓早就習慣了獨守空床,在他們還彼此相愛的幾年裡,她就是這麼孤單,可現在,她蓋著他們的被子,蜷縮起身體,終於小聲地哭出來。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她難過,可她不會讓他知道!第二天,李雲霓如常地起來,上班,處理公司的一些事物、買機票,然後回來收拾行李。CD,是他們共同喜歡的;窗簾,是他們共同挑選的……一切都充滿了他們的記憶,無法分清到底屬於誰。找了很久,最後李雲霓隻將床頭上那盞淡藍色的小台燈收了起來。這盞台燈是幾年前剛畢業的時候買的,5塊錢。每屆畢業生都有好多東西無法帶走,於是在校園的操場上擺攤,低價出售一些小物品。李雲霓賣的是雜七雜八的工藝品和小飾物,決不超過5塊錢,孟淮北則是一大堆磁帶,正版的2塊,打口的1塊,盜版的5毛;李雲霓賣完了東西,錢剛到手轉頭就去買冷飲、買西瓜,還到彆人的攤上買東西,花的一分不剩,還倒賠了許多錢。這個小台燈就是那時候在彆人的攤上買到的,藍藍的燈罩,纖細的流線型設計,非常漂亮。同時李雲霓還買了很多,有塔羅牌、畫架、小書桌、人體素描等等,但沒幾天又都拿到小攤上賣出去了,隻留下這盞台燈。他們離開學校,最開始住在一間地下室,這盞台燈放在床頭,後來搬進這棟房子,這盞台燈終擺放在床頭的書桌上無數個孤獨的夜晚,李雲霓都是在台燈柔和的光芒下靜靜守候,一盞燈代表一個世界。李雲霓想,整個房子這麼大,東西這麼多,卻隻有這盞燈是屬於她的。她將台燈小心地放進皮箱,轉頭打算悄悄離去,不成想還是遇到了孟淮北。還是這間房子,李雲霓清晰記得他們賺了第一筆錢,興高采烈地搬進這裡,那時他們曾說過,要在這裡過一輩子。她苦笑:“那麼,我走了!”孟淮北拿起車鑰匙:“我送你!”李雲霓搖頭:“不用了,有人會送我!”孟淮北脫口而出:“周程?”李雲霓淺笑:“對,是周程!”孟淮北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是不是太可惡:“周程人不錯,對你也算真心,我自愧不如!”李雲霓眉頭微蹙:“就算你不要我了,也沒必要隨便把我推銷給彆人吧?我以後的事情不再需要你操心了,你隻管顧好自己就行了。”若是過去,肯定又會引發一場爭吵,孟淮北笑笑:“以後你有什麼事,還是可以找我,我是說真的!”李雲霓總算點頭,推門走了出去。其實根本沒有人接她,她沒有告訴周程她回來了,她知道周程對她的心意,可她不想這個時候去利用一個無辜的人。夜色微涼,她攔了一輛出租車,朝機場駛去。路上燈火通明,李雲霓坐在後座上,心情複雜,過去的必須過去,可未來該怎麼開始呢?與此同時,對未來感到茫然的,還有楊舒。她幫媽媽擦過身體,才疲憊地回房間。輾轉反側,她開始懷疑,或許自己真的做錯了?第二天上班,她拉著姚欣的手,低聲說:“欣姐,我想要辭職!”姚欣嚇了一跳:“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有什麼困難你可以跟我說啊,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楊舒不答反問:“欣姐,你和機長的事情,解決了嗎?”姚欣惆悵:“這事還一直拖著呢!”楊舒苦笑:“欣姐,很多事情都不像我想的那麼單純,也不是咱們想解決就能解決的,對不對?我一直把空姐看得很神聖,可事實卻不是那樣……”姚欣立刻明白了:“你是不是……”楊舒拉住她:“欣姐,我媽媽一直反對我當空姐,而我為了當空姐把我媽媽氣病了,我……”姚欣歎氣:“哎,好吧,這事我記下了,你可以再考慮考慮……今天的飛行,你狀態不好,就不要參加了?”楊舒搖頭:“既然還沒有正式離開,我該做的都得做完!”姚欣看著她的背影,暗自歎氣。楊舒回到會議室,韓淩和郭妍都整裝待發,韓淩拉著楊舒,低聲說:“我今天怎麼覺得怪怪的,總好像哪裡不太對勁?”楊舒反問:“哪裡不對勁?”韓淩聳肩:“說不好,就是心裡空落落的,仿佛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郭妍插話:“你彆烏鴉嘴了,咱們可是馬上要起飛了!”韓淩跺腳:“所以我才擔心啊,會不會有什麼事要發生啊?”楊舒推她:“你彆這麼迷信好不好?咱們都飛了多久了,什麼事也沒出過,今天也一樣!”韓淩搔搔頭,吐吐舌頭,表情卻依然凝重。楊舒似乎被她感染,也有點慌亂。直到飛機平安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她才啐韓淩:“你看你,我就說你沒事瞎操心吧?”韓淩嘿嘿一笑:“最近不知道怎麼了?老是患得患失的!”楊舒拱她:“照我看,你呀是戀愛綜合征!”韓淩抱著筆筒嬌嗔:“或許吧,反正不對勁!”楊舒擠兌她:“是啊,是啊,隻要沒跟程小歐在一起,你就覺得不對勁!”下午,機組返航。明明到了目的地,卻遲遲沒有降落,乘客不滿地按鈴:“怎麼回事?這都過了半小時了,怎麼還不降落?”楊舒從沒經曆過這種情況,她故作鎮定地回答:“大概是空中管製,您彆著急,機組人員正在跟地麵塔台聯絡!”回到服務間,楊舒看到姚欣正拿著內話機,麵色凝重,她忙問:“怎麼回事?”姚欣臉色蒼白,回過頭來對三位空姐說:“剛剛獲得消息,飛機起落架出了問題……”郭妍陡然喊了一聲:“什麼?那我們怎麼辦?”姚欣壓低聲音:“飛機暫時隻能在空中盤旋,待機箱中油耗儘後,再迫降!”韓淩愣住了:“我的預感沒錯,果然出事了,欣姐,我們該怎麼辦?”郭妍也幾乎哭出來:“早知道,我就不當這個勞什子的空姐了!”楊舒後退了一步,整個人癱軟地靠在牆上,腦海裡閃過好多人,爸爸、媽媽、孟淮北,她的呼吸開始混亂,想不到,危險、事故竟然距離自己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