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趙雁清說完這句話,一向不落淚的她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這般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沈方舟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趙雁清身上,立刻就捕捉到了那輕微的抽泣聲,他連忙關上火,轉身麵對著自家女友,萬分心疼地用小臂給她擦眼淚。他的手上不乾淨,用手臂又擦不乾淨,急的他最後隻能輕輕得吻上趙雁清的臉,眼淚流淌過的地方他都愛惜得親了一遍,眼淚是沒有味道的,可沈方舟隻覺得那眼淚沾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嘴裡,是那般的苦,那般讓他心碎。趙雁清紅著眼,還想說什麼,沈方舟卻輕輕吻上了她的唇。似乎總是這樣,在沈方舟的吻裡,趙雁清忍不住想,‘似乎總是這樣,這個男人總是這麼溫柔和紳士,總是給夠了安全感和愛。’輕輕的一吻結束,沈方舟卻沒有放開趙雁清,他不乾淨的手握成拳頭,這樣抱著趙雁清的時候就不會弄臟她的衣服。趙雁清的手已經習慣性地搭在了沈方舟的肩上,她微微仰起臉,就看見沈方舟一如往常的眼眸,那雙眼眸還是蘊藏著無數的星空,時不時流淌著濃鬱的愛意。沈方舟搖搖頭,溫和地阻止趙雁清,“雁清,這些讓你痛苦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我都知道,我不在意。你上次問我就這樣倆人的生活不好嗎,我現在回答你,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已經非常好了。”上午顧懷波離開之後,沈方舟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想了很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趙雁清時,她穿著製服,逆著光和自己說再見,那微笑的梨渦讓他已經在期望以後的孩子要遺傳這個梨渦該是多麼可愛。沈方舟是個親緣淡薄的人,他母親早逝,父親沒幾年也隨之而去,照顧他長大的阿姨早就在他十八歲可獨立生活後,就定居海外,他已經習慣一個人,卻也希望能有一個熱鬨的家庭,有兩個孩子養一條狗。他坐在安靜的辦公室裡,腦子中來來回回很多東西,可最後,他拿出鎖在保險櫃中的鑽戒,心中已經下了決心,不能擁有孩子在可能要失去趙雁清麵前,後者更讓他痛苦。等他再把戒指鎖回保險櫃後,他已經下了決定。沈方舟說的這些話,讓趙雁清的眼淚更為洶湧,她淚流滿麵,嘴角卻上揚了,露出了那個甜甜的梨渦,她多聰明啊,一邊笑著一邊哭著,一邊還說:“顧懷波去找過你了,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可有關於我的過去,你想聽嗎?我可以說給你聽。”沈方舟卻搖了搖頭,“他的話我都已經在我腦海裡刪掉了,他唯一讓我知道的就是你的過去並不幸福,這些痛苦的回憶我們也不要再去回想了,我希望你能把它從你的腦海裡刪掉。”沈方舟想起偶爾趙雁清在噩夢裡的掙紮,心中彌漫著一股悔意,他又親了親自家女友的小臉,誠摯地說道:“對不起,是我出現的太晚了,讓你受委屈了。”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莫過於此,趙雁清雙手緊緊抱住沈方舟的脖子,臉深深地埋到了他的懷裡,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泄洪一般大聲痛哭。她已經做好了這個男人轉身離開的心理準備,甚至在走進家門之前,她反反複複地告訴自己,如果沈方舟選擇離開,這並不是他的錯,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正常反應。如果沈方舟遲疑憤怒,這還能說明這個男人對自己是真的有幾分愛情,如果沈方舟沉默不說話,或許他們倆之間還能有走下去的可能,如果他願意接受試管,她也願意走上這條異常艱難的道路。想了很多,可開門的時候,她的雙手仍然忍不住顫抖,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甚至還在做著心理鬥爭——選擇坦白還是繼續隱瞞,就算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建設,可她仍然還是害怕這段感情的結束。害怕這個男人轉身就走,害怕這段愛情最後無疾而終。她想了太多太多,卻沒想到沈方舟的道歉,他抱歉自己沒有更早地出現在她的世界裡,沒有帶她躲避開那些過去的風風雨雨。這個道歉,徹底擊潰了趙雁清的心理防線,她在這個男人懷裡哭得那麼用力,那麼委屈,那麼傷心,那麼.....像個孩子.....太久沒哭的人,一哭就收不住,堅強撐得太久,脆弱就來得更猛烈。趙雁清哭著哭著,隻覺得眼前有些發暈,眼淚模糊了眼眶也模糊了視線,下一秒,她暈了過去。這一暈嚇得沈方舟連忙抱起趙雁清就往醫院跑,電梯還沒下到車庫,趙雁清又幽幽地清醒了,她扶著腦子有點發蒙,沈方舟看見她醒了,高懸的心下降了一點點,卻仍是強硬地要求去醫院。被沈方舟從車上抱起來,一路進了醫院急診,趙雁清羞紅臉把臉蛋深深地埋進男朋友的懷裡。急診的護士被嚇了一跳,以為是重傷病人,連忙讓沈方舟把懷裡的人放下,就急急忙忙地喊醫生過來。趙雁清連忙抬起頭衝著護士搖搖頭,“我沒事,我就是剛剛暈倒了,現在已經清醒了。”護士那著急的聲音被卡在喉嚨裡,她瞪大的眼睛突然放鬆下來,長長地呼了口氣。趙雁清還是被沈方舟穩穩地抱著,卻也趕忙道歉:“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護士白了他倆一眼,擺擺手,“沒事,旁邊有醫生坐診,你們去那看。”急診的醫生的外賣到了,看著急診沒有病人,就隨手抓了一個路過的實習醫生幫忙看著,剛剛在沈方舟前一步出去,幫他看著的實習醫生不是急診的實習醫生,是隔壁中醫科的實習醫生,他硬著頭皮,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手放桌子上,我先給你診脈。”沈方舟和趙雁清疑惑地看著他,把實習醫生小夥的薄臉皮看成了一個大紅臉,可實習醫生診脈的時候,雖然紅著臉,卻還是很認真,他細細感受了一下,正看見急診醫生風風火火地回來,“前輩,你給她開個單子,查一下絨促激素。”沈方舟一聽,很是緊張,對著急診醫生就問,“是什麼激素有問題?對人體傷害大嗎?”趙雁清一聽著要查激素,腦海中不自覺就想到了楊柳時判的那個安樂死的案子,莫名其妙就聯想到了紅斑狼瘡,一種嚴重的自身免疫疾病,也是一臉緊張地看著醫生。急診醫生和實習醫生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卻也不戳破,就開了單子讓他倆去抽血檢查。等趙雁清和沈方舟拿著化驗結果去找急診醫生,實習醫生已經回家了,急診醫生看著單子,笑著問:“你是怎麼暈的?”趙雁清不好意思,“哭得太用力了。”急診醫生年紀也不大,斜眼瞪了一眼自己的同胞,“你以後不能惹她生氣也不能惹她哭,孕婦情緒波動很容易導致流產,而且。”醫生看向趙雁清,“你的年紀也不算輕了,一定要多多注意,現在這個時間婦產科也沒人,你明天白天過來好好查一下。”趙雁清和沈方舟都有點發蒙,倆人剛剛做好心理準備,剛剛互通心聲以後就算沒有孩子也要在一起,轉眼,就說這肚子裡已經有一個娃娃了?這.....這也太搞笑了!倆人一直呈現一種蒙b的狀態,從醫院回到家裡,直到關上房門,趙雁清才堪堪反應過來,她誇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平坦的小腹,她有些結巴,“我.....我.....前幾天還劇烈運動.....還....還做了腹肌訓練。”沈方舟哆嗦著手也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明明六神無主,卻還要強裝鎮定,“沒事,沒事.....。”倆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幾眼,突然沈方舟眉毛一揚,眼角上都暈染了笑容,他的語氣輕快而興奮,“雁清!你才不是不孕!我們,有孩子了!”趙雁清才後知後覺,“對哦,我竟然懷孕了。”她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了笑容,笑著笑著,她突然又哭出聲。可六年前,她明明做過檢查是輸卵管雙側堵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懷孕了呢?!正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懷孕,所以一直沒有做安全措施,可這樣的驚喜,來得竟然那般出人意料。看見趙雁清哭了,沈方舟連忙手忙腳亂地抱緊她,擦掉她的眼淚,“彆哭,彆哭。”倆人是又哭又笑,卻也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明天詳細的檢查。入夜,沈方舟緊緊抱著趙雁清,看著她在自己的懷裡慢慢入睡,‘多麼神奇啊!’他心中不禁感恩上天讓他和這個女人相遇,感謝那一湖死亡之水,沒有剝奪他的生命,卻給他送來了新生,從那以後,他就不會孤單,他在這個人世間有了一個永恒的去處和羈絆。沈方舟動情地親了親趙雁清的頭發,隻覺得自己懷裡的寶貝,怎麼疼愛都不夠。他就在這種胸膛裡都脹滿了滿足的環境中,陷入了沉睡。倆人原以為會徹夜不眠,卻意外的都睡得很好,一大早上,趙雁清向方禹請了假,趁著十點庭審前去了醫院做了詳細檢查。當她把輸卵管造影的片子給婦產科醫生看時,這個醫生皺了皺眉又笑了笑,“這個片子拍的不好,造影劑注入明顯不夠,所以才會說你雙側輸卵管堵塞。這真是害人,還好你心態調整的不錯,沒受這個結果影響。”趙雁清問:“如果我沒有問題,為什麼六年前我懷不上孩子?”醫生一邊開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也有可能是男方有問題。”醫生漫不經心的話,卻讓趙雁清嘴角露出一個百味夾雜的微笑,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六年前的自己是個足夠愚蠢足夠可笑的自己,那段痛苦如願相隨,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個真相。‘命運啊,你讓我遇見顧懷波,隻是為了讓我來到錦州市,遇見沈方舟嗎?’荒謬的想法充斥著趙雁清的腦海,在這一刻,她已經分不清,那過去的痛楚是否是真實的。檢查結果都還不錯,沈方舟從接過一張張化驗單後,突然醒悟自己已經是一個準爸爸了,他突然精神抖擻,無論何時都要攬著趙雁清的腰,極度細心地為她扣上安全帶。“雁清,我等下就去找個營養師,中午等我給你送午餐。”趙雁清笑了笑,“你太誇張了。”沈方舟認認真真地開車,一個老手司機變成了新手司機,看見黃燈,老遠就減速慢慢滑過去,“怎麼都不為過。”趙雁清正想回他,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臉色因為電話那頭的消息變幻莫測,她掛了電話陷入沉思。“怎麼了?”沈方舟問。趙雁清歎了口氣,她想了想,“方舟,先靠邊停車。”沈方舟把車穩穩地停了下來,測過身子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誰的電話?”“省高院的,他說我通過麵試了,下個月就需要去援藏,讓我這個月做好這邊的工作交接。”趙雁清話音一落,車裡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沈方舟一下就想到了趙雁清在思考什麼。錦州市是個大平原,藏區卻是高原,海拔位置高,空氣稀薄,氣壓較高,如果下個月去藏區,本來就在危險頭三月的胎兒極有可能出現什麼問題,而且如果單位知道趙雁清懷孕了,這去援藏資格肯定不給了。如果要這個孩子,就可能去不了援藏,要是去援藏,最好就是趁著胎兒還小趁早流掉。想到這一點,沈方舟突然緊緊握住趙雁清的手,他皺了皺眉,喉結上下滑動好幾遍,卻沒有說話,最後他深深吸了口氣,“如果你去援藏,我陪你去,如果你想留下這孩子,我娶你。”沈方舟很好的履行了他的承諾,他在追求趙雁清時,就允諾給她足夠的權利足夠的自由,無論她做出何種選擇,他都願意陪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