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檔小區裡,一場悄無聲息的家暴正在進行中,男人狠狠地用腳踢著女人的腹部、胸部、大腿,女人“嗚嗚”的要發出聲音,男人立刻蹲下去,用手捂住女人的嘴巴,惡狠狠地說:“閉嘴,兒子要中考!你敢發出聲音,老子今天就剁了你!”女人的臉上都是淚水,她好看的蔚藍色眼睛中都是恐懼,她在男人森然的目光中點點頭,男人冷笑了一下,站起來就又給了她一腳。就算再怎麼不發出聲音,那皮鞋踢進肉裡總是有悶聲的,書房裡,他們的兒子正麵無表情地看著牆,那一堵牆外就是他的父親正在毆打他的母親,可他就是這麼發呆,臉上沒有一絲憤怒的表情。最後等到外麵沒了聲音,他才把目光投向眼前的作業上,沒寫多少,把自己收拾好的母親佝僂著身子來給他送早餐,這個女人用著生疏拗口的中文,忍著傷處的疼痛,溫柔地想要假裝一切都沒發生,“拓拓,吃早飯了。”陸拓已經有了成年男孩的模樣,混血的關係讓他看上去比同齡人更高大、更帥氣,他的頭發自然卷安靜地垂在耳後,他有著遺傳自父親的黑色眼眸,黑得沒有光亮,那雙黑眸看著他媽媽的時候,仿佛一頭獵食的野獸。“你怎麼還不去死?”陸拓的聲線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就在問今天的天氣怎麼樣。陸母瞪大了她蔚藍色的眼睛,仿佛在看一頭小怪物。陸拓沒有再看他的母親,隻是默默地吃掉了早飯。他的黑眸再一次以那種獵食的樣子出現,正是課間操時候,他的身邊圍著好幾個女同學,他們的正對麵跪著另一個女生。“拓拓。今天玩什麼?”靠著他的那個女同學留著甜美的齊劉海,正附在他耳邊甜膩膩地問。陸拓看著那個顫抖著、哭泣著、卻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女生,考究著、思忖著,“你怎麼還不去死?”他像是喃喃自語,而他身邊的女同學卻像是得到了指令。齊劉海女生立馬衝了過去,開始扒那女生的校服。女生掙紮著,可她不敢呼救。第一次,她被這群人欺淩時,她大聲呼救,沒求來幫助,卻使陸拓變得極度暴躁,這個男生親自動手,拿起一盒橡皮泥就要往她嘴巴裡灌,那個樣子像是要殺了她。陸拓說過,隻要她不叫,那在玩厭之前,她都不會死。可這次,陸拓想她死了。女生不知道這群人要做什麼事,她真的好怕,心中恐懼的情緒像是一條蛇率先糾纏住了她,可突然,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叫林芷的男生,有一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凝聚在她的手上,她一把推開齊劉海女生,拚命地拔腿就跑。就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秒鐘裡。一邊跑,一邊聽她鼓足全身勇氣的大喊,“求你們彆玩我了!不然我報警了!”看著女生揚長而去,陸拓的眼裡浮現出了尖銳的殺意,他看了眼齊劉海女生,“你是她室友,你選的這個不乖。”齊劉海女生剛剛被推倒在地,她顧不得站起來,就向陸拓爬過去,跪在他的麵前,眼裡恐懼,語氣顫抖,“拓拓.....我今晚一定讓她死。”“好。”陸拓的殺意慢慢收斂起來,恢複了好學生的模樣,他平靜地點點頭,“那今天的課間操,你來替她吧。我們今天來玩.....往眼睛裡放東西怎麼樣?”就是這麼一瞬間,霸淩者和受害者身份倒轉。林芷認認真真做完課間操,下意識拐向了那個小教室,看見小教室裡沒有那個女生,他不禁鬆了口氣。他往前走了幾步,卻在角落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仍是在哭泣。林芷的腳步聲不重,可也嚇得她猛然轉頭,那雙大眼睛裡淤積著成千上萬的恐懼,可一看到林芷,那恐懼才徒然消散,女生顫抖地站起身來,衝過來抓住林芷的手。像是溺水者抓住一個浮木,她卑微地哀求道:“救救我,你能不能保護我?求你了!”“他們.....又對你做什麼了?”林芷扶起女生,看著她那雙小鹿一樣的大眼睛,心中升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怒氣,僅僅就一絲絲,可誰都不知道在未來會不會燃燒整片草原。* *下午下班,方房搭著俞煥雲的車到了廣宏中學門口,俞煥雲坐在車上等著,不一會就看見方房搭著一個男生的肩走了過來,方房說:“林芷,這是你煥雲哥,今天他送你回家。”林芷點點頭。上車之後,方房掏出5000元錢,“這是你雁清阿姨給你弄下來的司法救助,雖然不多,也夠你到中考了,我等下把這錢交給你爸的工友老林。”林芷點點頭,頭一次很是真誠地說:“謝謝叔叔和阿姨。”又對著俞煥雲把剛剛的招呼補上,“謝謝哥哥送我。”俞煥雲開著車,似是不經意,“小朋友,你叫我俞叔叔也可以。”方房笑了,“你真是一點便宜都不給我占,一定要和我做同輩人!”俞煥雲笑了笑,沒說話。林芷問:“方叔,校園欺淩能夠入刑嗎?”“從法律角度,發生在學生之間蓄意或者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傷害的校園欺淩事件,根據嚴重程度可以分為違規、違法行為和刑事犯罪。涉嫌犯罪的,可能適用的有多個具體罪名,如故意傷害、尋釁滋事、聚眾鬥毆等。”“那有相關的判例嗎?我不要理論。”方房詫異地看了一眼林芷,“了不起啊,小子!判例都知道!你讓我想想。”方房正想著呢,就聽俞煥雲說:“去年年末,京平有五名未成年少女因校園欺淩被判刑。”林芷點點頭,又追問:“報警就可以了嗎?還是需要什麼證據?”正好到了林芷住的工棚,方房拉著林芷下車,順口回答道:“人證啊、視頻照片的物證啊!你問這麼詳細乾啥?你同學不都把你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秋日的一陣風吹來,林芷往上拉了拉自己的校服的拉鏈,“不是我。”方房把錢交給了剛剛下工的老林,“這半大小夥的,辛苦你了。”老林不善言辭,隻是把手往本也不乾淨的褲子上使勁蹭了蹭,才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接過那錢,“方法官,我替林旭謝謝你們。”說著,就要給方房和俞煥雲鞠躬,方房連忙扒住他的胳膊,“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林老哥,等林旭這次出來,你也要一起勸勸他,這個年代,隻要認真工作都能好好的活下來的。”老林點點頭,就要留方房和俞煥雲吃飯,方房和俞煥雲哪好意思讓他請客,便推脫已經吃了,才離開。送走方房和俞煥雲後,老林很實誠得和林芷說:“這錢是方法官給你讀書用的,你學習上有什麼要花錢的,就從這錢裡麵支,彆的有什麼要用的,你就問我要,你林叔有錢。”林芷搖搖頭,“林叔,我也有錢,你的錢留著娶老婆。我自己能養活。”老林摸了摸林芷的頭,轉身去燒飯了。林芷正是半大的孩子,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把自己那微薄的積蓄拿了出來,買了很多肉,準備給林芷加餐。林芷回想著方房的話,慢吞吞地往工棚裡走,坐在小木凳上搭著簡陋的木架開始複習,他的作業早就做好了,並決定給這些對他還不錯的大人一個麵子,認認真真對待中考,考一個好成績回報他們。夜裡他聽著老林如雷一樣的鼾聲慢慢睡著。早上起來,撲麵一絲冷意,老林已經在燒早飯了,“林芷,加件衣服。”林芷一推開大門,一種微微清涼帶一點溫熱的氣息就往鼻子裡麵鑽,還混著雨後清醒的味道和錦州獨有的霧氣。“下了多大的雨啊?”林芷吃著老林給他的專屬炒蛋,問。“很大,昨晚還打雷了。”林芷點點頭,便把下雨這事甩在了腦後,他翻箱倒櫃找出幾件衣服,往校服裡麵塞,“林叔,我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