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決絕、乾脆利落的,女戰士一樣的景葉一直撐到車上,她一麵把車駛出地下車庫,一麵淚水就掉了下來,眼淚瞬間割花了視線空間,她為了安全,在駛出一段時間後,停在了路邊,“哇!”的一聲,看上去冷冷清清、強勢堅定的景葉趴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或許隻有離開,才會知道一個人在自己心裡的重要性。隻有不再擁有,才會體會到難以遏製的難受。這種情感上的需求,排山倒海一般壓倒了理性的判斷。景葉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妝花了,像個臟兮兮的貓咪,她用紙巾把淚痕擦乾,可那哭紅的眼角卻怎麼也掩飾不了,她在鏡中看著自己,像是想要找回原來沒心沒肺的自己,可那眼中滿是脆弱,還帶著她自身鄙夷的失落。手機響起,是博黎。她內心突然有個念頭,想要接這個電話,同意他的道歉,倆個人繼續在一起,甚至可以撫養這個孩子,可這種念頭一經冒出,就迅速被理智壓滅,“景葉啊,景葉,你怎麼這麼脆弱!”景葉恨恨地低聲咒罵一句。把歌放到最大聲,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遊蕩,她倔強地想:‘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調節過來。’她一邊開車,一邊刪除博黎的微信,拉黑他的號碼。操作這些的時候,她很不舍,百般情緒湧上心頭,可她仍是憑借著強大的理智,完成了一係列的操作。遊蕩了很久,直到華燈初上,她接到來自鮑醫生的電話,鮑醫生像是洞悉一切的獵人,可他的語氣一如往常,並未帶著得逞的微笑。“要喝一杯嘛?”景葉腦海中蒼茫一過,發現在這個時候自己竟然無人可以喝一杯,‘瓷娃娃還躺在醫院呢,這破事也不用和她說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欠你一頓飯,鮑醫生想去哪裡吃?”景葉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正常,可鮑醫生知道她肯定哭過,這清泠又好聽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低啞。鮑醫生掛完電話,坐在他最愛的真皮沙發上,陷入沉思,總是握著手術刀的手輕輕敲擊沙發,直到手機響起,接通後一個滿是壓迫感的男士聲音響起,“晚上都要求回家吃飯。”“我沒空,不去了。”“你和爸自己說吧。”男士聲音波瀾不驚,很是無所謂。“就這樣吧,我先掛了。”鮑醫生被掛了電話的時候還能聽見那頭有條不紊的彙報聲,“鮑總……”鮑醫生給自己搭配了一套衣服,和他爸爸請假,“爸,想要兒媳婦嗎?那我今天就來不了。”“暫時不能告訴你,你也彆猜了,等你兒子追到了,就帶回家給你過目。”“當然是認真的,您什麼時候見過我不認真?”“您的大兒子我可管不了,我自己的人生大事還沒解決呢。”……夕陽西下,把錦州市林立的大廈拖出了老長老長的影子。鄢雅子急匆匆地走進諸葛岑的辦公室,“老大,又出現了,第三起了,還是黑戶,也是項圈勒死的。”“市局韓澤雲那邊接手了嘛?”諸葛岑問。“嗯嗯,我把材料準備好,隨時可移交。”諸葛岑看著外麵那柔柔弱弱的夕陽,摸著下巴揣摩,“總覺得很熟悉。”“熟悉什麼?”鄢雅子上前幾步直接站到諸葛岑身邊,著急的問。諸葛岑隻覺得一陣香氣微醺撲麵而來,他往後仰了仰,“黑戶、項圈、異物,總覺得很熟悉。記不起在哪看見過了,我翻翻筆記本。”諸葛岑有記筆記本到習慣,從警這麼多年積累了一大箱子的筆記本,相當於辦案日記。鄢雅子主動請纓,“老大,我和你一起找。”“不用,你們年輕人好不容易正常下班,就應該去看看電影放鬆放鬆。”鄢雅子把碎發彆到耳後,嫣然一笑,“老大你放心,我單身沒人追也不愛看電影,沒負擔,我就想這案子早點破!這種殺人變態放在外麵,總讓人不安心。”諸葛岑看了她一眼,“行吧,不過先去吃飯。”“好嘞!”* *隔天早上,方禹從陳展辦公室嘮完嗑,下來準備開庭,看見俞喚雲,他問了句,“那個審理報告寫好了嗎?”俞喚雲停下手頭的工作,“還沒有,昨天在寫前天倆個案子的判決書。”“小俞,你要加快一點工作效率啊,這馬上月底了,排期拍的案子都要歸檔好,你現在這速度還不行啊。”方禹語重心長得說道:“審理報告明天早上給我。”“方庭,我下午還要去看守所。”方禹點點頭,“那你晚上加個班吧。對了,通知一個全庭,明天中午大家辛苦一點,去醫院看一下趙雁清。沒辦法,陳院的安排,隻能犧牲一下大家午休時間。”方禹戴上開庭用的大法徽,“和方房說一下,今天下午政法委那邊有個掃黑除惡的會,要他去一下。”方禹去開庭了,俞喚雲苦笑一聲,起身去找方房。方房正趴在桌子。“房哥!”俞喚雲推了推他。方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俞啊,我睡著了?”“嗯,房哥你沒事吧?”“沒事,就是覺得有點累,現在這被告人是真不好伺候,昨天開庭,我被被告人指著鼻子罵,還對我發出了死亡通知.開完回來,加了個班,今早起來感覺有些吃不消。”“最近怎麼老加班?”方房一提起這個就長長歎了口氣,“你哥我命是真不好,楊庭不在,這難辦的麻煩的案子全分到我手裡,我這業務水平能和楊庭比嗎?我隻能勤以補拙,你嫂子都說我好幾次了,孩子都快滿歲了,我都還沒帶過呢。對了,你找我做啥?”“方庭讓你下午去政法委開會。”“哎喲喂!我真是謝謝他大爺!我下午一大堆事情呢,本來還想去走訪一下孤兒院的。”俞喚雲也是無奈的笑了笑,“你之前還盼著他回來呢。”方房不說話了,幽幽地歎了口氣,吹了吹杯子裡的熱水,“誰還沒個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他說了啥時候去看雁清嗎?”“他讓我通知大家明天中午。”“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發現安保巡邏的更密了?知道為什麼不?不全是雁清的事。”俞喚雲搖搖頭。“嘿嘿,我五年前判的一個案子被告人,從七公裡外監獄服刑釋放後,當天,連家都沒回,直接殺到我們法院接訪室,揚言要弄死我,讓我等著。”方房不以為然傻憨憨得笑了笑,“陳院是被雁清這事整怕了,聽說省院領導直接打電話給馬院,說我們法院對法官人身安全保護不到位,需要立刻整改,昨天陳院特地找了我,讓我放心,不過也讓我上點心謹慎點,彆去和雁清做了鄰居。”俞喚雲聽著方房說了一遍又一遍的雁清,麵上已經學會不顯露一分心中的漣漪,“陳院明天也一起去。”方房打了個哈欠,“應該要去的,我估摸著過幾天管政法這線的領導、中院的領導都要去慰問。畢竟是因公負傷。”說到這,方房話鋒一轉,“關婷這個小年輕啊,真是太年輕了,這個社會上啥人沒有啊,哪是個個都是像我們這樣的五好青年啊,好在她也沒受賄,又主動承認,處分上可能輕點,不過這個律師,姓吳吧,還有一個姓江,他們倆的未來大概是沒什麼未來可言了,我聽到風聲說是被公安立案了,罪名還挺多。”俞喚雲沒接話,和方房又聊了幾句,就回去工作了,他心裡特彆清楚,自己這是連開始都不曾開始的暗戀,已經被掐滅,有人說沒有擁有過,就不會覺得太難過,可為何即使這暗戀不曾開始,他依然有一種難受到痛心的失戀感,隻能拿大量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另一邊,廣江省人民醫院,沈方舟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乾淨趙雁清的臉,一寸一寸,擦得很認真,他的目光隨著毛巾移動,一寸一寸,端詳著趙雁清的臉。趙雁清突生一種另類的羞恥感,她的心中擠滿了憂愁——眼角的細紋會不會很明顯?鼻尖的黑頭會不會看上去很惡心?兩頰有些微不可見的雀斑最近會不會又長了一點?她惴惴不安,隨著男人的目光也上下驚憂,卻見沈方舟笑了笑,低頭輕語:“乾嘛這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