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沈方舟光裸著上身,氣勢洶洶坐在走廊上,他的頭發還在滴滴答答得往下滴水,赤裸的上身精壯的沒有一絲贅肉,雄厚的寬肩、窄有力的腰腹、肌肉分明,纖長的手指緊緊握著自己的襯衫,緊到青筋暴起,雨水稀釋著趙雁清殘留在襯衫上的血,沿著衣角連線一樣滑落。他一改原來紳士翩翩的氣度,整個人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勢,刀刻一般的線條搭配著挺拔的鼻子和深邃的眼眸,散發著狠絕和戾氣,全身的肌肉更是飽和著力量,像是野獸一般下一秒就會撕碎獵物。景葉從手術室通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沈方舟,可她也是麵色沉重,整個人陰翳的不比沈方舟少。“怎麼說?”沈方舟走過去。景葉搖搖頭,“左腎破裂出血,彆的內臟沒有受傷。”沈方舟鬆了一口氣,卻聽景咬牙切齒地說:“可如果找不到出血點,就保不住了。”景葉回想起站在門外看著瓷娃娃躺在手術床上,慘敗的臉,她的心一抽一抽得疼,胸腔裡卻彌漫起一股怒氣,這股怒氣和沈方舟的戾氣同出一源,她吩咐道:“你先在這守著,我等會回來。”她的手在白大褂的袋子裡捏成一個拳頭,腦海中卻飛快的劃過很多思緒和想法,最後定格為一個簡單的血液代謝問題——若用10%氯化鉀直接靜脈注射,不論大人、小孩,5-10ml立即致人死亡......景葉的眼睛直直得看向醫院走廊的儘頭,那裡明晃晃的照明燈凸顯出一片白茫茫,儘頭有一扇窗,之前有病人在這裡跳樓自殺,醫院所有的窗都改了玻璃樣式,隻能開小口,這一刻,關於所有醫生仁心的認知全部死亡,景葉的腦海中隻剩下最後一個目標——弄死他。 * *“你們這安保乾什麼吃的!一個法官被人在法院門口活生生刺傷!還是群眾幫忙抓的人,你們可真夠長臉的啊!”陳院辦公室的窗外雨劈裡啪啦地打,辦公室內張院朝著項大隊破口大罵。張院知道趙雁清出事,還是在家裡吃完晚飯接到張玫玫的輿情通知才知曉,一聽到趙雁清被不明身份的人用刀捅傷,還在省醫院搶救的時候,他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等他老婆喂他喝了口水,又幫他順了順氣,才沒有讓另一個悲劇發生。張院是真的把趙雁清當做自家的後輩,她一到江心區法院就在張院手下做事,可以說,趙雁清的業務能力是張院一點一滴培養出來的。張院是真的心痛啊,他才放手趙雁清到刑庭多久,就遇見這種事情,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因為刑事案件的問題。罵完項大隊,張院黑著一張臉,轉臉看向一直麵無表情的陳院,“讓你當時跟我搶人,老陳啊,我真是悔不當初!這輿情報告你也看過了,這網上都是些什麼人,說話這麼難聽。”輿情是從一個視頻開始的,是路過的行人拍攝的,直接拍到了趙雁清受刺的全過程,發在了一個視頻熱門app上,配文簡單地說了在法院門口遇見這次凶殺。視頻很快就被頂上了熱門,被其他途經轉載,漸漸就不大對勁,一部分謠言說是這法官是專業小三,被原配雇人情殺,另一部分謠言便是法院逼著當事人走投無路,隻能放手一搏。更有一部分謠言直擊華國司法製度。最後一種,涉及祖國意識形態工作,省裡的網管部門直接打電話到了張玫玫這裡。這個謠言的出現,更讓張院和陳院兩位有些心驚膽戰,他們相互對視一眼,明白對方的擔心,這背後是否有歪國勢力,他們不敢斷言。陳院說:“我打電話給馬院長。”張院點點頭,“要打,這事太惡劣了!公安那邊已經在醫院了。我和他們副局長電話溝通過了,有情況會立刻通知我們這邊。”張院歎了口氣,“你快點安排好,我過會還想去看看雁清。”* *急診裡,倆名警察已經站在那裡。景葉穿著白大褂,一臉嚴肅,她垂下眼瞼遮住眼眸中的一絲慌張,從倆名警察之間走過,其中一名警察還往旁邊退了一點讓開位子,景葉對他頷首致意,便徑直掀開病床隔簾布走了進去,裡麵一個急診的護士正在做監測。“怎麼了?”景葉的手在口袋裡握著針筒,麵上無恙正常詢問。護士抬頭一看,“景醫生,你還沒下班啊。我已經通知鮑醫生了,他馬上過來。”景葉點點頭,吩咐道:“再去催一下。”“是。”等護士離開,景葉看了眼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年紀很小看上去剛成年,染著一頭黃不拉幾的頭發,上衣已經被護士剪掉了,各種檢測儀器也已經上了,一個鋼筋在胸口那裡猙獰著,這個男人上了呼吸器,因為疼痛著哼吟著,迷迷糊糊著睜眼看著一個白大褂的醫生站在病床前。倆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景葉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眼睛。男人吃力地吐出倆個字,景葉聽不清,她從口袋中拿出針筒,俯下身去。急救工作做得到位,靜脈通道已經建立,針頭隻需要插入靜脈通道就可以直接注射,當景葉毫無猶豫地要往下紮,突然“嘩啦”一聲,隔簾布被拉開。她猛地收起針筒轉過身,倆個人的目光相對,鮑醫生一臉詫異地看著她,隨即就回頭對著護士和醫生嚴肅地吩咐道,打發了他們後,回身走了進來,嚴密地拉上隔簾。目光灼灼地看著景葉,“景醫生,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景葉搖搖頭。鮑醫生走上前,壓低聲音,如同情人之間的耳語,“景葉,雖然我不知道你剛剛準備給他注射什麼,可你的手是用來救死扶傷的,不是用來殺人的!”景葉抬起頭看了眼鮑醫生,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認認真真地看了眼他。鮑醫生長得很周正,眼睛大大外加一個雙眼皮,眼睛顏色很淺,像極了天上飄過的一朵雲彩,整個人就看上去很正氣和無辜。鮑醫生深深看了她一眼,飽含著情緒,隨即,他就朝著隔簾外喊了一聲,便投入到診斷了,一群醫生護士呼啦啦地掀簾而進。景葉順勢退了出去,那隻針劑放在口袋裡,像是一個燙手山芋。景葉回頭隻看到鮑醫生正低頭看著那鋼筋,皺眉和旁邊的助理說著什麼。景葉呆在原地看了幾眼,收回了心神。* *或許是沈方舟的祈禱有了回應,趙雁清的腎保了下來,沈方舟叫鞏綺送了衣服,順便跑去辦手續,趙雁清一出手術室,直接進了vip的病房。主治醫師進來交代注意事項,一看是景葉,“朋友?”景葉點點頭,強調道:“好朋友,需要怎麼做,你和我說。”醫生檢查了一下趙雁清的情況,對著景葉和沈方舟說:“今晚很重要,一定要盯著尿袋和心率儀,如果尿液有血絲,就說明還在出血,第一時間通知我,再行腎臟切除手術。”沈方舟聽到這腎臟切除手術猛地吸了口氣,景葉還算鎮定地點點頭,“絕對臥床?”“對,絕對臥床。到時候去買點潤唇棉棒,水還是不能喝。”“好的。”送走醫生,沈方舟坐在病床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趙雁清的手腕,她的手背上插著靜脈留置針,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見,沈方舟如同看著稀世珍寶中那一點碎口,心中直發酸。麻藥還沒過,趙雁清睡的很安詳,景葉買好東西回來,就看見沈方舟望妻石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趙雁清。“方舟,今天我在這裡看著吧。你先回去。”沈方舟搖搖頭,“剛剛博黎找你,沒打通你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說你昨晚夜班,正催你回去。”景葉搖搖頭,態度堅定。“我沒事,那你上半夜,我下半夜吧。”她搬了個椅子,坐在能看見尿袋的一側,緊緊靠著牆,麵色冷淡,一言不發。沈方舟也沒有再說話,倆個人一會看著趙雁清,一會看著尿袋。一個小時後,趙雁清恍恍惚惚地醒來,沈方舟第一個發現,急切地站起身,趙雁清像是走過了一個冰冷而黑暗的長廊,迎來了第一抹光輝,看見了沈方舟俊美的臉。景葉也快步上前,看見趙雁清迷迷糊糊地雙眼,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活力,從雕塑變成了人類,語氣中帶著怒罵,“你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趙雁清帶著歉意地笑了笑,雖然虛弱卻依舊溫溫和和,“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