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區求時小區二幢401室,一群人圍坐在一起。 “估摸著近些日子,這案子就要起訴到江心區法院了,法院那邊分案也搞定了,江律師和吳律師的意思我剛剛說明白沒有,有人有意見嗎?”一個老年男人抽著煙,正是出現在關婷家中的那對老夫妻。圍繞著他的人年齡大大小小都有,大家都表示沒什麼意見,一直坐在角落,瘋魔一樣啃手指的女人突然出聲,“我不會做的。”老年男人眼神暗了暗,目光示意他的老婆。老婆婆滿頭花白,目光投向那個女人,她第三個兒媳,“阿月。”她的聲音嘶啞,“阿豪還躺在醫院呢,你就當幫幫媽好不好?”被她喊著阿月的女人停下了啃手指,臉上似笑非笑很是古怪,突然她發出一聲大笑,“媽,我就是看在大家的麵子上,才沒有提出離婚!你們讓我去媒體麵前指責那個女人,我不會做的,我要臉!”老婆婆眼淚一下就下來了,“誰不要臉!可剛剛你爸也說了,江律師說這案子懸啊!讓我們用輿論來逼法官!阿月,就當我求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阿月!”女人啃著手指沒再說話,臉上卻一片麻木,目光中帶著一絲冷酷,她的四周都坐著丈夫張豪的兄弟姐妹,他們都來勸她,求她幫忙去媒體麵前賣慘、胡說八道。“彆勸我了!我不會做的!”潘月大喊了一聲,推開所有人,跑了出去,一下樓就看見301室,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可悲的婚姻。自己是有多傻,丈夫出軌三年,她沒發覺,最後竟然是情人在自己的家裡殺了丈夫,警察上門變成了一個情殺的刑事案件,她才知道,“真可笑啊,真可笑……”**在施恩市警方聯係趙雁清郵寄單反的檔口,江心區法院宣傳趙雁清的微信文章做的十分成功,被錦州市中院原文轉載後,又被省高院公眾微信號轉發,到了周一趙雁清回來上班,就看見宣傳員張玫玫已經等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口。“中了!被總公司翻牌了!”張玫玫很興奮,這是她做宣傳員以來第一次被總公司翻牌。趙雁清柔柔地笑了,衷心地為她點讚。“玫玫真厲害!”她本人並不大喜歡被矚目,可惜這次總公司翻牌的事件早在法院傳開,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很多同事一見麵就說起這事,趙雁清禮貌地表示感謝。下午剛剛上班,陳院找她去辦公室。分管刑事線條的陳院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滿頭花白頭發,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和趙雁清原來的老領導張院的風格完全不同,張院遇見什麼事情都樂嗬嗬,可陳院幾乎都是嚴肅到麵無表情。江心區法院的馬院長是去年調過來的,今年又被上級派去出國學習了,日常主持法院工作的便是常務副院長,也就是陳院,再加上陳院的嚴肅加持,小年輕就更不敢在他麵前晃悠,陳院的辦公室也是法院最冷清的一個地方。而現在,這位領導他目光冷烈,沒有老人家一般的慈祥樣子,也禁讓趙雁清想起自己學生時代的教導主任。“小趙,做好事非常好,為我們法院人長臉,可法官最重要還是辦案。我看了你的情況,你之前都是家事這一塊,沒有接觸過刑事。”趙雁清點點頭,“在原來的法院還做過一年多的派出法庭工作。”陳院表示了解,起身從他巨大的書櫃裡麵抽出幾本大部頭,放在辦公桌上,“這幾本書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刑事案件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學習學習再學習。“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你可彆小看刑事審判,刑事審判工作反映著一個社會法治文明進步水平,是衡量一個國家法治發展程度的重要標誌,怎麼做到在每一個刑事裁判既體現法律的尺度又體現司法的溫度,這就非常需要刑事法官的職業素養和業務水平。“你要儘快樹立科學的刑事司法理念,將罪刑法定、罪刑相適應、疑罪從無、證據裁判、程序公正等原則和理念落實到每一起案件的辦理過程中。”說完,他又想到了什麼,從書櫃中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這講的是全國刑事審判裡著名的冤假錯案,你認真研讀一下,刑事審判最大的風險是發生錯案,要真正使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有罪的人受到公正懲罰,是很難的。看完之後記得還我,已經絕版了。”“好的,陳院,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陳院犀利的目光有些放緩,“儘快到崗工作。”“是!”收到陳院的“殷切”期望,趙雁清扛著“大部頭們”回辦公室了,她準備加快自己的掃尾工作,爭取下個星期一就到刑庭報道。下午接連開了倆個庭,結束後食堂早已人去樓空沒有剩飯了,回到辦公室準備點個外賣卻發現手機上有好幾條微信,都是沈方舟的,一個小時前就說他已經在門口。她猶豫了片刻準備當作沒看見,沒有回複,坐在電腦前剛想把判決書寫好,敲門聲卻響了起來,“請進。”進來的是關婷,和張玫玫同批進來的,是趙雁清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法院年輕人。“雁清姐,我被門口一個帥哥拜托,來給你送個東西。”關婷把一個長相可愛的布袋放到趙雁清桌上。趙雁清愣了愣,“你認識他?”關婷靦腆地笑了,“太帥了印象深刻,上一次我導訴幫他聯係你的嘛。”趙雁清想了起來,看著那布袋料想應該就是健身餐,“他人還在外麵嗎?”關婷搖搖頭,“已經走了,說是公司有事。”“謝謝你啊,還麻煩你又進來一趟。”“沒事,反正我也要等玫玫、煥雲吃飯。”關婷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雁清姐,你什麼時候到刑庭去啊。”趙雁清回答:“下周一吧。”“那挺好的,煥雲早在等你了,那雁清姐我先走了。”關婷貼心地帶上了門。留下趙雁清看著那花布袋出神,猶豫些久,還是打開了花布袋,裡麵嚴嚴實實擺放著飯盒,還有筷子和勺子,飯盒裡麵有新煎的秋刀魚和雞胸肉,配菜和水果也一應俱全,下麵還有單獨的一碗湯。“彆的不說,沈方舟這手藝的確挺好。”趙雁清一邊吃著一邊看卷宗,腦海裡劃過了這麼一句。自第一次健身餐後,沈方舟每天都會在下班邊準時出現在江心區法院工作人員進出的門口,趙雁清為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語,早就和他微信說好,她自己出來拿。發展到最後,索性沈方舟也把自己那一份帶上,倆個人點了兩杯咖啡坐在法院旁邊的咖啡館裡吃。趙雁清不喜歡欠彆人的,一直很堅持的這倆杯咖啡她請客。可即使是這樣,趙雁清也覺得她和眼前這個飯友,糾纏太深,欠的情誼越來越多。沈方舟看似溫溫和和,做起事情卻又往往嚴密和縫,不讓彆人有拒絕的餘地,且耐心脾氣十分好,好幾次趙雁清沒法準時下班,他都能在車上等一個小時,無視趙雁清讓他先忙的客套話。趙雁清覺得這飯吃的她既暖心又憋屈,可她實在太忙了,連續的加班加點,讓她沒有多餘的腦子去對付這種情況。終於,在一個星期裡掃清了在家事審判庭的所有工作,她在加班的周日把自己的東西和電腦搬進了刑庭的辦公室,辦公室對麵的桌子上,俞煥雲的東西已經全部規整好了,她把東西整好,第一次沒有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她有點累了。一覺醒來,日頭偏移,夕陽的餘輝從窗台上俞煥雲養的盆栽上麵波動著,照到了趙雁清的眼皮上。她醒了,微微抬起了身子,一件男式的法官春製西裝外套滑落。她趕忙拿到手裡,‘誰來過?’她在剛睡醒的懵懂裡迅速清醒,便看見貼在電腦上的便簽——雁清姐,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見。是俞煥雲。趙雁清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這個未來要朝夕相處的同事看起來很好相處,她把便簽放到抽屜裡,然後把西裝掛在櫃子裡。順便繼續規整了一下東西。沈方舟牌健身餐送餐時間又到了,這次沈方舟早就和她說過需要自取,想讓她直接來京十比賽的地方。趙雁清挺想京十的,自從景葉媽媽的金毛妞妞走丟之後,倆閨蜜在沒有接觸過寵物狗,她們都怕彼此觸景生情想起妞妞。猶豫再三,還是抵抗不住想去看看拉布拉多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趙雁清便開著自己的老大眾駛向那個沈方舟給的地址。老大眾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裡,穩穩當當就把趙雁清送到了地方,趙雁清在沈方舟那輛黑色suv旁邊找到了停車位。趙雁清不懂車,所有的車在她眼裡就是大眾和其他牌子的車,其他牌子的車裡麵分為寶馬車和小轎車、suv。之所以能區分出寶馬車還是因為是景葉開的車。因此她並不覺得在一溜的豪車裡停進自己的老大眾有什麼問題。寵物比賽是由一家大型的寵物店發起的,比賽地點自然也是在這家寵物店的寵物活動區。趙雁清一件無袖雪紡襯衫,下麵搭配棕粉色的雪紡高腰褲,比起製服顯得更溫柔更有生活氣息,沈方舟自她進來就注意到了,他穿越人海,走到趙雁清麵前,“嗨!”趙雁清也早就看到了他,個高又帥總是在人群裡多些光芒。她站在樓梯口,等著沈方舟撥開一個又一個人,像是一條魚逆流而上。她看見沈方舟的酒窩一點點顯露,內心有一絲的心弦被撥動。可她依舊那般客套地問了好,緊接著就問京十呢。京十的比賽已經結束了,“它好幾個項目都沒過,有點不開心。”沈方舟笑著說。京十被蔣依單獨留在了另一條樓梯旁,趙雁清找到它時,它就站立在那裡,看著遠處幾條狗陷入沉思。“京十。”趙雁清喊了一句。一聽到趙雁清的聲音,京十立刻回頭找尋她,然後激動地向她跑來,趙雁清蹲下抱住了京十的狗頭。蔣依打完電話回來,臉上有些不開心。沈方舟輕聲問她,“博黎呢?”蔣依心中有些難受,不過極力遮掩,但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憤懣,“一個女人,一個電話就把他叫走了。這是他的狗還是我們的狗啊,一點也不管。”沈方舟滿眼都留意著擼狗的趙雁清,也隨口說道:“他又說找到了一個新繆斯。”蔣依隻覺得自己的心又澀又疼,雖然明知博黎不可能動真感情,卻也會為他這些露水情緣感到難受,她匆匆掩飾,甚至連借口都懶得找,“我先走了。”沈方舟終於從端詳趙雁清的一臉春風中,拔出一絲注意力,對於其他人男女之間的關係,他從不插手說什麼,隻是看著眼裡滿是受傷的發小,那顆硬邦邦的心腸還是有那麼幾分柔軟,他似有所指,“想要什麼就早點動手,不然就趁早放棄。”蔣依卻似勝券在握,她笑意盈盈帶著一點戲謔。“你不知道他最初的繆斯是誰,可我知道。”說完就走了。蔣依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擊光潔的地板。她想:‘除了那個學姐,那些假繆斯怎麼可能得到真感情呢,最後結局不過都是分手,我慌什麼!哼,等到拿下鮑總這個單後,我就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這麼多年的情誼也不怕他不認賬。’可事實,怎麼可能都如人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