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比自己更慘的人了!趙雁清在這五月初夏不夏、暮春不暮的日子裡,出來旅遊救了個人,搭進去半身力氣不說,還丟了放在岸上的手機和單反!作為一個獨立女青年,她跟隨電子支付的潮流身上沒帶一分錢,沒有手機她連酒店都回不去,隻能繞著那塊地方來來回回好幾遍,周圍人都為她剛剛的見義勇為向她豎起大拇指給她點讚,聽說手機掉了,一個團的大媽大爺幫忙一起找。“現在這人心壞啊!肯定被人拿走了!”一個大媽義憤填膺氣的直拍大腿。趙雁清長歎一口氣,“算了,也不找了,謝謝各位了!我先想辦法回酒店好了。”“你直接跟我們團走吧。”大媽提議。“對啊,我們和司機說一下先送你到酒店!”另一個大爺附和道。“不能讓好人流汗又流淚!”“姑娘你先回去換衣服,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就去找景區給你翻監控,總要把這黑心肝的人抓出來!”“這心肝真黑!大家都忙著救人,怎麼還會有這種人忙著偷手機的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趙雁清隻覺得要被這溫暖的熱情撲個滿懷。她雙手合十真誠地說:“謝謝,謝謝大家!”被大媽大爺一路極致嗬護地送到了酒店,趙雁清披著一條熱心大媽送的毛巾進了酒店,從上衣口袋中翻出房卡,她還有些慶幸,“還好身份證什麼的都沒帶出門。”她把濕噠噠的衣服全都甩到了洗手台上,被熱水衝刷之後才覺得從粘兮兮的、恐怖的死亡湖水中抽離出來,她用手覆蓋住自己的心臟,緩緩閉上眼睛。“生死存亡下,這人世間的事情都算得了什麼啊,競崗?哼,被調去刑庭,咳……人活在世,這挑戰真是無處不在,去刑庭單純做個法官似乎也不錯。”趙雁清長長吐出一口淤積體內的濁氣,熱水順著她的頭發落到她的肩頭和肱二頭肌上,劃過因為運動而沒有下垂的乳房,逗留在隱隱約約有四塊腹肌的地方。良好的體育鍛煉,讓已經三十四歲的趙雁清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小五六歲。她穿好衣服,化好淡妝,帶著銀行卡和身份證出門報案了。可惜的是奇奧大峽穀正處於維修翻新工期,廣場處的攝像頭全部關閉,趙雁清隻能認命地在施恩市重新買了個手機,處理好舊手機相連的網銀,便開始給自己的舊手機打電話——該手機關機了!最後一點僥幸被打破,她開始一點點解除與舊手機綁定的所有賬號,最後登入微信的時候,還要麻煩好幾個同事朋友幫忙確認,繁瑣的要命,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對小偷的怨氣,不一會思維卻慢慢飄逸到了盜竊罪和搶奪罪上,盜竊和搶奪的界限劃分其實也存在一定可以探討的地方。趙雁清就近尋了一家咖啡館,點上一杯摩卡,看著窗台的柳樹開了嫩綠,不緊不慢地給原來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如果把非法占取他人的財務當做是一條便捷的生活方式,我不去評價,也不奢求隻字片語能喚醒你的道德良知,因為這種“便捷”早就標記好了價格,是更為寶貴的自由。剛剛點擊發送,微信上就彈出一條視頻通話,是閨蜜景葉。“怎麼了?我還以為你被盜號了。”景葉還穿著白大褂,快速走動在廣江省人民醫院的走廊上。“出來玩,手機丟了!太慘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丟三落四!”景葉恨鐵不成鋼,隔著手機屏幕用手指狠狠戳了倆下趙雁清的額頭成像,“你可快回來吧!我真怕你在外地把自己弄丟了!”“明天的展覽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趙雁清笑著說。“還蠻期待博黎這次展出的作品。”景葉翻了個白眼,坐到了自己辦公椅上,把扣的嚴密的白大褂解開,露出裡麵黑色的真絲襯衫,襯著她小麥色的皮膚更有光澤。上班期間她沒有化妝,可放鬆下來的她那靈動的眼神無端衍生著媚態,“欣賞不來,你還記得我研二那年陪你去看,我花了十分鐘就逛完了,坐在休息區足足等了你一個小時!”“這都多少年了?”趙雁清感慨道:“這都快二十年了!葉葉,我們都快認識二十年了,你看高中的時候風靡萬千少年的你,怎麼都還陪我單著呢,這種兄弟義氣可要不得!”“彆!”景葉拿出化妝包,開始把臉上原有的淡妝加重,“我媽逼我晚上去參加相親活動,指不定等你度假回來,就可以吃我喜酒了!”“哈哈哈,這麼誇張!”趙雁清的笑點和常人不同,極其怪異,在熟悉的人麵前,就會不自覺放鬆開來,某一句話就能讓她“哈哈哈哈”笑開了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恨不得今天我就找個男人生個孩子。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她焦急什麼,我早就凍卵了,給自己留了後路,她仍然怕我老無所依凍死街頭!”“理解一下吧,好歹你媽還管你,你看我才是真正孤家寡人,你呢,最好生倆個,以後等我們老了,分一個孩子來照顧我。”趙雁清笑著說。“庸俗!養兒防老的思想也太老派了,你好好存錢,老了找個猛男照顧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我還是相信未來的夕陽紅養老產業畢竟靠譜。”趙雁清眯著眼睛笑了笑,似乎帶著幾分對未來的期待,又似乎在好奇自己的未來。可卻讓景葉愣了一下,臉上的嬉皮笑臉迅速不見,瞬間布滿怒氣,像是被人一拳打到心中柔軟之處,幾乎惱羞成怒,“你那個前男友最好不要讓我碰見,那種自私自利的男人簡直就是個井底之蛙,我是大夫我看得多了!不明原因的不……。”“彆說了。”趙雁清打斷她的話。“好好的聊他做什麼,怪膈應人的,女人啊,離開老掉牙的生育職責束縛,過得多逍遙自在,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的,福利保障也隻會越來越好。你好好準備吧,祝你晚上遇見真愛!”景葉歎了口氣,“真愛有那麼簡單能遇見,也不會那麼讓人魂牽夢縈!”說到最後四個字,用上了越劇腔調,真真好聽。趙雁清掛了視頻通話,窗外走過一對穿著土家族服飾的新人,在不太重的日頭裡打著一把紅的傘,女人一步三回頭,目光依依不舍停留站在她的父母上,父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也是滿滿一臉不舍。她的丈夫緊緊握住她的手,笑的像是個傻子,倆個人目光交彙就揚起了笑容,在這種笑容裡女人和自己父母揮了揮手,對未來的期待壓住了對過去的不舍,這對新人奔向了屬於婚姻的未來。自然沒看見,女人的父母在她離開之後相視一眼,鬢發斑白的倆個人眼裡都已經噙滿了淚水,所謂父母孩子,永遠都是父母在等,等孩子長大,又等他離開。施恩市的夕陽極其豔麗,像是一雙大手弄灑了紅色的染料,鋪開了半個天空,如果遇見白色的雲朵,雲朵也融化了,太豔麗反倒失了一份韻味,讓人睜不開眼不願去看。沈方舟看了眼醫院旁邊的小巷,一個穿著土家族服飾的男人把穿著苗族服飾女人迎進了自家的門。他能夠分辨出這種在彆人眼裡就是少數民族服飾的具體劃分,就像他的身體裡也流淌著維吾爾族與蒙古族的兩脈血統。倆種血統讓他的五官更為深邃,眉骨突出,濃密的眉毛直飛入鬢,極其英勇,眉骨下的那雙眼睛卻有著蒙古族獨有的純真瀟灑,鼻梁高挺顯得正直,還有那張唇在緋紅的夕陽下顯出一抹超越性彆的豔麗。此刻的沈方舟又在想那個救他的女人,隻要一想起她,心就跳動的極其快,就像是那種瀕臨死亡的刺激感影響了全身的各大器官,甚至他需要緊緊摁住自己的胸口,才能從這種巨大的心動中獲得片刻喘息。他從來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一直都鄙夷一見鐘情,卻沒想到那種魂牽夢縈的想念卻出現在他身上,他想要找到這個女人,想要時時刻刻見到她。他的理智覺察到身體激素不應有的澎湃,便開始努力摁住這種衝動。最後,沈方舟猶豫躑躅了許久,直接給張詩詩發了微信。——你有救我的那位女士的相關線索嗎?今天差點被偷了東西的少女就是來施恩市國際高中高一班的張詩詩,她剛在和這次一起旅行的同學歌頌今天自己遇見的好人,感慨這個世界是真善美居多!就收到了沈方舟的微信。——有的,方舟哥哥,我拍了視頻。沈方舟的心隨著視頻倆個字狠狠跳動了一下,他的手指按著視頻的播放鍵有一絲緊張。視頻很短,才八秒鐘,開頭一秒鐘是晃動到看不清人的畫麵和喧雜的聲音,很快張詩詩就穩定住了手機,隻看見畫麵中間躺著濕漉漉的自己,一個同樣濕漉漉的女人側麵對著手機,打濕了的半身裙緊緊貼住姣好的身材。她跪在自己旁邊正在為自己做急救,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晃動,還甩出許多的水珠,遮住的那張側臉隻在某一秒的時間內露出鼻子和下巴。沈方舟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這樣,這個女人的形象就會越發生動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