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奧大峽穀位於施恩市的北麵，大塊大塊的峭壁之下流淌著碧綠清澈的湖水。正逢五一假期，人流如織，一輛又一輛的大巴車從市區出發直達奇奧大峽穀景區，位於湖水邊的檢票口空地便變成了一個大廣場，人與人摩肩接踵，各色大大小小旅遊團的小紅旗飄在半空中。像是被網捕捉在一起的魚群，“有人落水了！”一個女高音響起，魚群沸騰起來，大家伸長脖子往湖麵上看，隻見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一個人影在上下浮動，是個男人，他在奮力地掙紮，時而沉在水下，時而浮到水麵，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在鳧水。“有沒人會水？！”“有人掉水裡了！有沒有人會遊泳啊！”“這湖太深了！我不敢啊！”“我隻在遊泳池遊，這活水我也……”岸上的人聲沸騰，大家夥都關注著水裡的男人，卻遲遲沒有人去救。水裡的男人掙紮漸漸薄弱，他的體力在急劇耗儘，腳像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往下拉，心跳的很快，眼前一陣雪花點密布，像是全部沉淪立刻麵臨死亡。“景區工作人員呢！救援啊！”“這湖太深了！”“這小夥子被水流越衝越遠了！快想辦法啊！”男男女女的聲音討論著、焦急著、關注著，可這麼多人裡麵敢真正下水的竟然沒有一人。趙雁清原本帶著耳機，耳邊傳來的清淩淩的民謠女歌手的聲音把周圍全都隔絕，奈何這喧囂聲太重，她紮下耳機一抬起頭九發現離岸邊十多米處，隱隱約約像是有個人站在水中。煙波浩渺，湖水碧綠得像是一塊巨大的寶石，周圍的鬱鬱蔥蔥的樹木就像是鑲刻住寶石的綠色鑽石，水天一色，自然之美勃勃生機，可趙雁清的眼睛猛然睜大，那水中之人的姿勢她再明白不過，這是溺水了！她急忙跑過去，把手機和相機隨意一放，脫了白色的平底涼鞋，就跳入了湖中。入水的一瞬間，冰涼的湖水刺激了大腦神經，讓她一個哆嗦，她浮在湖麵深深吸了口氣，如同一尾魚紮進湖水飛快得朝著那人遊去。趙雁清遊泳快十年了，前年機關單位有急救班的免費名額，她和一群二十出頭剛入社會的小年輕學了二十多節課時，今天是頭一次用上，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男人，從後麵用手輕輕挽住男人的脖子。在一瞬間，那個溺水的男人自然地就想要用手抱住趙雁清，趙雁清下意識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接將男人的頭半拖出水麵，剩下的那隻纖細白嫩的手臂打開碧綠的湖水，像是一把小刀劃開了這顆寶石，在平靜的湖麵留下倔強的劃痕。回岸的路途不算長，可趙雁清隻覺得手中吊著一個千斤秤砣，拚命地把她往下拉，似乎想要與她墜入湖底一起沉淪，有序的呼吸被打亂，在慌亂中她嗆了幾口水，那冰冷的湖水進入口腔、鼻腔，太過澀口，在那麼一個瞬間，她幾乎要耗儘了全身的力氣。‘不行了，不行了’她心中唉聲歎氣自我泄氣，身體卻再一次拚儘全力，高強度的運動讓心跳的更快，她喘著粗氣，把男人丟到了岸邊無數的手裡，然後被來自陌生人們眾多善意的手拉上了岸。趙雁清視覺開始發昏，雪花點開始遍布視線又漸漸退去，她倒著岸上的石板地上，艱難的用手遮住蔚藍天空的光線，心跳的快要窒息又像是馬上要跳出胸腔。她側過頭看見旁邊被自己救上來的男人，他平躺在自己身邊，緊閉著雙眼，高挺的鼻梁下有蒼白卻好看的唇，被打濕的頭發軟綿綿地貼著腦袋，是個英俊的男人。耳鳴漸漸消失，心跳漸漸穩定，趙雁清才聽清周圍的人聲。“有沒有會急救的？”“我就是在電視上看過，我真試了啊！”蹲在溺水男人旁邊的一個大哥說道。“您可快點吧！”一個奶奶滿口京腔焦急地說道，“再拖下去就真死了！”“行，我試試。好像就在這個位子。”大哥試探性地把手放在溺水男人的胸膛上，曲著倆手肘就要往下按。“等等！”趙雁清攔住他，“我來。”大哥從善如流，“你來你來。”趙雁清扶正這張英俊年輕的臉龐，沒有猶豫就用手將他的口腔清潔乾淨，“長得真不錯。”她被男人的顏值分了點神，回過神，她拖著有些發軟的雙腿跪到男人身旁，穿著的裙子因這動作被拉扯了一些上去，露出大半個白花花的長腿，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些嘖嘖作響的猥瑣聲音。她卻顧不上這些，邊雙手交疊在正確的胸腔位置上按壓，邊喊：“這位大哥，幫忙做一下人工呼吸。”大哥猶豫，“啊！這都是男人……不好吧……”“人命關天的事！小夥子上吧！”一旁的大爺大媽勸道。趙雁清的按壓已經做到相應的次數，卻見那大哥是遲遲下不了嘴，“大哥！快！”大哥長得方方正正，一東北大漢，他眼一閉，心一橫，“豁出去了！”便俯下身把自己的嘴貼了下去一秒鐘沒到就抬了起來。“這哪有空氣進去啊！”趙雁清微微皺眉，“你這不行，一隻手按著他前額，對，讓頭後仰，你這另一隻手放他下巴下麵，抬起來，用口唇包住後再吹氣，快！”似是剛剛那一吻突破了自己心理防線，那大哥之後下嘴就毫不含糊。倆人配合越發默契，這個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仿佛趙雁清手下已經是一具屍體，她摸著這尚且溫熱的肌肉，心中不停念著“你可彆死啊！活過來！活過來！”突然，男人身子抖動咳出水來，趙雁清趕忙俯下身，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臉頰，“這位先生！還好嘛？”這就是沈方舟記憶中最後一個畫麵，一個女人的臉，溫婉優雅，長發濕答答得垂著，有幾縷還搭到他的臉上、脖子上，那一雙滿是亮光的眼眸，裡麵倒影著他的樣子，逼近死亡又複蘇的心跳快速跳動，把血液泵向冰冷發麻的四肢，他深深看著這個女人，像是要把她的樣子死死刻在心中，可下一秒視線模糊昏死過去。等他再一次醒來，便已經在施恩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急診病床上，看見他醒了，一個學生樣子的少女開心地朝外麵喊了一聲，隨後倆名警察走了進來。“沈先生你好，我們是區派出所的，推你下湖那小偷抓住了，已經帶回所裡了，你人感覺怎麼樣？方不方便做下筆錄？”一個警察問道。“我……”沈方舟輕輕咳嗽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嗓子很不舒服，但他仍是說：“行，你問吧。”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小偷在對那個少女實施偷竊的過程中，被沈方舟看到，他上去製止並控製住了那個小偷，卻不曾想這個小偷還有同夥，毫無防備的沈方舟就被這同夥狠狠撞到了湖裡。沈方舟運動十項全能，還在自己家裡弄了一個小型健身房，唯一不通的就是這遊泳，所以這做好事才差點喪命。“沈先生，你也算運氣不好，那湖邊柵欄剛準備換新空出一個缺口，你就是從這缺口被撞進去，不說虛的那一片剛好有暗流、水深二十多米。”警察做完筆錄，忍不住說道：“不過也是好人有好報，今天奇奧峽穀百分之九十都是老年遊客組團來玩，還好這剩下的百分之十裡麵有位女士遊泳技術好，還會急救。”“那位女士呢？”沈方舟頭又些發暈，想記起那個女人的樣子，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模模糊糊中隻記得一雙眼眸，目光堅毅。“把你送上救護車，就走了。”站在一旁的少女搶先說道，“方舟哥哥，你身上的東西我幫你收起來了，這是你的錢包，還有就是手機泡了水不知道壞了沒，謝謝你見義勇為，醫藥費我已經付了。”說完，少女向沈方舟鞠了一躬。“不客氣。”沈方舟說。“沈先生，那我們先走了，你好好養身體。”警察朝著沈方舟敬了一禮。“謝謝，你們慢走。”“我去送一下警察哥哥。”少女說著，便蹦蹦跳跳地跟著警察出去了，“警察哥哥，我有個想法……”沈方舟拿起桌頭的手機，按了啟動鍵，界麵亮了，還能用，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施恩市的夕陽光線黃到發紅，從醫院急診的一角穿透進來，灑滿了大理石的地板，像極了奇奧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怎麼會記不起來了呢！明明當時很用力地想去記住。”沈方舟歎了口氣，心中沒有劫後餘生的激動，卻有一縷悵然若失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