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眼神晃動,目光瀲灩似一汪水,欲言又止,最後露出個大大的笑臉,張開雙臂抱住他。其實她是想要說一句謝謝的,可是又怎麼都說不出口。覺得這樣一句謝謝根本沒法表達自己的心情。他所給她的,這麼真實厚重的感動,早已超越了語言,漲滿了胸懷。於是這一晚上江夏的話意外的少,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盛懷仁身邊,默默的給他夾菜,倒水。沒有了以往飯桌上的插科打諢,因為她覺得不需要。這就是盛懷仁,她就是想要把這個男人實實在在的讓爸媽看到。沒有任何掩飾的必要,一頓飯也能吃的其樂融融。用一個最自在最舒服的態度彼此相對,這才是真的家人。夏夢青和江建樹很快就察覺到女兒的變化,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心生感慨,自家女兒能這麼小鳥依人的坐在一個男人身邊,笑容恬靜,可真是長大了。於是看盛懷仁也就又順眼了許多。吃過了晚飯又一起去了醫院看邵陽,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感謝,而是,“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學習,像你一樣成功,然後幫助彆人。”夏夢青聽完當即落下了淚來。盛懷仁握住男孩的手,聲音低沉,“好,我記住你這句話了,你是個男子漢,不要食言。”江夏拿著手機,哢嚓一下,將這個男人間的約定拍了下來,然後笑笑說:“我可留了證據啊,有圖有真相。”大家都笑起來。邵陽笑著看向江夏,“江夏姐,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找一個你這樣的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孩子。”江夏笑起來,看看夏夢青,“你當著你班主任的麵跟我表白,不怕被罰站啊!”夏夢青瞪了女兒一眼,又看看邵陽,“邵陽啊,等你先成為盛先生這樣的成功人士再想彆的吧。”江建樹暗暗推了推江夏的胳膊,用一個勝利在望的眼神看著女兒。江夏則高興的拉住了盛懷仁的手,然後被反握住。再回到江家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江建樹很貼心的拉著夏夢青先上樓,留了時間給江夏和盛懷仁。夏夢青忍不住回頭,想囑咐一句快點上樓,可看見兩人手牽著手走在月光下的背影,卻又還是轉過來,輕歎一口氣。“老江,你說咱們閨女到底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才合適呢?”夏夢青問。江建樹笑笑,“這些咱們說了也沒用,還得夏夏自己拿主意。”夏夢青又歎口氣,“我以前每次聽到你這套說辭就來氣,可今天再聽一遍,也覺得有些道理了呢。”江建樹笑道:“嗯,不錯,終於想開了。咱們做父母的其實真沒必要管太多,隻有夏夏自己選擇,她將來才不會後悔。”夏夢青看看江建樹,眼神忽然變了,“老江,那你跟我結婚這些年,後悔了嗎?”江建樹愣了愣,搖搖頭,沒說話,隻是牽起夏夢青的手,“前麵這路麵當心點兒,今早上又被壓壞了幾塊地磚。”初夏,夜風清涼,月光如水,瀉地如銀。江夏和盛懷仁又來到了陳村中學,晚自習已經結束了,教學樓的燈光也都暗淡下來。盛懷仁拉著她的手到了操場一角,忍不住抱著她吻起來。江夏咯咯地笑,小貓似的在他懷裡躲閃,可怎麼躲都是被吻的更多。“剩壞人,你怎麼跟個青春期的中學生似的。”她笑著說。盛懷仁停了一下,笑道:“嗯,好像是的。”江夏笑起來,“你呀,就是學生時代當了太久的乖孩子好學生,憋了這麼多年的想乾小壞事的衝動,現在都釋放出來了。”盛懷仁笑了,“對,我就是做了太久的乖孩子,壓抑太久了。”江夏眼波流轉,“怎麼你這麼說的,好像我成了讓你的壞心眼解放的始作俑者了?”盛懷仁一口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所以我愛你。”江夏眸光如星,挑起嘴角:“這兩句話連起來聽,怎麼讓我有點感到有點罪惡。”盛懷仁要認真起來,“江夏,你問了我好多次我究竟為什麼愛你,我也想了好久為什麼是你。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因為隻有在你麵前我才能毫無防備的開懷大笑,隻有麵對你我才覺得發自內心的輕鬆。我已經快四十歲了,也在盛懷仁這個好學生好兒子好總裁的外殼下偽裝了快四十年,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本性究竟是什麼樣的。直到我遇見你,你叫我剩壞人,我才意識到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我。”江夏的睫毛微微顫動,大眼睛裡晃動著水光,然後嘻嘻的笑起來,“原來我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照妖鏡!”一滴晶瑩的淚水悄然滑落臉龐。盛懷仁笑著,手指抹去了她的淚,“江夏,我想跟你在一起,做一對尋常的夫妻。”江夏抽抽鼻子,“你們一家三代土豪,哪裡尋常了?”盛懷仁眼神堅定,“我不會跟我爸爸和我爺爺一樣的。你也不用去在意我家過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以後我們結婚了,隻要你不想,咱們就不去理會他們,過我們自己的日子。”江夏問:“你還打算在你父親的生日宴上公布我們的事?”盛懷仁摟著她,“我聽你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說什麼。如果你不想去那個宴會,咱們就不去。”江夏仰起臉看他,“那怎麼行?你連我家都來了,我怎麼能不去你家呢!你為了討好我爸媽做了那麼多,周末的宴會,就算是刀山油鍋我也得跟你去!大不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唄!”盛懷仁笑起來,“真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有我在,你放心好了。”江夏晃晃腦袋,“我不怕,有宋姐給我留的錦囊呢!”盛懷仁問:“你打開了?”江夏搖頭,“還沒有,我打算當天再看,太早了我怕會不靈。”盛懷仁笑了,“真把宋玉婷當神仙了?”江夏撅起嘴,“宋姐在我心裡就是個神人。”雖然江夏極力在盛懷仁麵前表現的很淡定,可眼看著周末一天天的到來,心裡的不安還是免不了的越積越多。終於到了這一天,出門前她自己對著鏡子換了三四套衣服,卻還是不知道該穿什麼。想來想去又去衣櫃裡拿了宋玉婷給她的那件小洋裝,穿上之後心裡竟然踏實了許多,於是自嘲的笑笑,對著鏡子拍了一張照微信發給宋玉婷,留言道“宋姐,我穿了你送我的裙子,借你的真氣護體,祝我一臂之力。”盛懷仁一眼就認出了她這身裙子,因為印象太深。“怎麼穿了這身?”他問。江夏在他麵前轉個圈,“不好看嗎?”盛懷仁笑笑,“好看。”這就是讓他動心的那個打扮,怎麼可能不好看。江夏道:“這是宋姐給我買的,我穿上了感覺她就在身邊一樣。”盛懷仁微微皺起眉頭,握起她的手,“江夏,你還是很緊張?”江夏老實的點下頭,然後又笑笑:“你那個繼母,是個什麼樣的人?”盛懷仁帶著她上了車,吩咐前麵的王準開車。然後握著江夏的手,想了想說:“樊小慧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也很有教養。”江夏琢磨著他對繼母的這個評價,有些困惑,“怎麼感覺,你好像並不討厭她?你不恨她嗎?”盛懷仁微微發怔,“小時候確實恨她,可到了現在這個歲數,也漸漸覺得有些事情,本來就不是那麼能講清楚誰對誰錯的。”江夏說:“可我覺得如果我是你,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都是恨她的。她害的你媽媽那麼慘,要不是因為她,宋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個性,你們原本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盛懷仁卻意味深長的搖搖頭,“江夏,所以我說你和宋玉婷是一類人,愛憎分明,純粹爽快。”江夏看他的眼神,愈加的不能理解了:“那你是怎麼想的呢?”盛懷仁對著江夏天真無邪的眼睛,眸光柔和,他說:“江夏,在我看來這世界上其實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隻看你站在一個什麼立場去評價。旁觀者總是習慣站在一個道德的最高點去衡量彆人,而當事人大多隻能看得到自己的立場。”江夏聽著他的話點下頭,“你這話說的有點像我大學的馬哲老師。”盛懷仁失笑,摟著她親了一下在額頭,“你今晚什麼都不用擔心,我們就去走個過場,然後回去帶紅燒肉散步。”盛世集團董事長盛建華的六十五大壽辦在了明珠塔的頂層,到場的不隻有盛世股東,還有各路名人和媒體。香衣雲鬢,流光璀璨,每個人來到宴會的目的顯然已經不止是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