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意念寵物培訓學校迎來了三周年。全體教職員工都被季殊言在聚餐後準了假,準許休息三天以示慶祝。顧北辰前不久不小心撞壞了季殊言的越野車,被季殊言留在意念照顧沒被家長接走的狗狗學員。而秦曉婉得知此事,自然也義憤填膺地要為意念做貢獻,申請加班,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和顧北辰天天膩在一起。“車子傷得嚴重嗎?”自駕遊途中,畢奕薇盯著季殊言的側臉詢問。“不嚴重。”季殊言笑笑,輕輕打了一下方向盤,“其實是顧北辰自己非要來意念幫工,並不是我要求的。”畢奕薇不解。“曉婉有沒有跟你提過,顧北辰為了玩車,身上已經沒什麼錢了?”“嗯,說過。”“其實他沒錢,不是因為玩車,而是為了創業。為了省錢,他搬出租下的公寓,住進了意念的員工宿舍。”季殊言淡淡道。“創業?”畢奕薇一怔,抬起頭來凝著他,“為什麼從沒有聽顧北辰說過?就連曉婉也一直以為他是靠參加各種機車賽來賺取獎金活著。”“大概是為了給曉婉一個驚喜吧,顧北辰很少用心做什麼事,但隻要他下定了決定,就會很執著——比如他的賽車,再比如他對秦曉婉的喜歡。”畢奕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管怎樣,聽到季殊言這樣說她倒是替曉婉覺得高興:“希望他們能踏過一切荊棘,永遠好好地在一起。”季殊言溫柔地側頭看了她一眼,笑了:“會的,我們也是。”車子一路前行,到了目的地時畢奕薇抱著阿彥跳下。這座城市的空氣很清新。畢奕薇仰起頭貪婪地呼吸,季殊言將車停好後,便牽著畢奕薇的手來到了當地的一家寵物樂園。這家寵物樂園很著名,季殊言一方麵是想著帶阿彥來放鬆放鬆,另一邊方麵也是想要和設計方吸取經驗,日後準備將意念的相關設施也做出相應的完善。和樂園的負責人正攀談著,季殊言的目光溫柔地掃過一旁玩得正開心的畢奕薇和阿彥。那一刻他的心翻動了一下。這樣天真無邪的笑容,他曾經見過,並深深地印刻在心底。回憶是洶湧的,縱然往事都已模糊,但那種發自心底的動容是很難忘記的。“季校長?”樂園負責人見季殊言失神,他輕輕拍了怕他的肩膀,輕聲道:“關於剛才那個問題,您是怎麼想的?”季殊言驀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已經飄遠。他轉過身來,歉意的溫潤一笑,“抱歉,我們……繼續。”畢奕薇很久沒有如此地開心過了。在外婆去世以後,她和季殊言都經曆了太多。但好在他們都沒有真正放開過彼此的手,熬過了那些難熬的日子,現在終於可以重新聞到了陽光的味道。從寵物樂園離開後,季殊言和畢奕薇的“自駕遊”形成被安排得很滿。一路遊山玩水,愜意自在,待行程到了尾聲時,畢奕薇提議用“蹦極”的方式來結束這次旅行。季殊言自然沒有意見。他淡淡一笑,摸了摸畢奕薇的頭,倒是有些擔心起她來:“你不會害怕嗎?”畢奕薇瀟灑地伸手抱住季殊言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笑道:“有你在啊,一往無前,無所畏懼。”“那好,到時候如果你站在上麵害怕了,就告訴我,我會及時讓他們停下來。”“好了,好了知道啦。放心吧,我的季管家!”等真正站到蹦極的跳台上時,畢奕薇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起來。她沒有恐高症,倒不是因此而恐懼。在簽署遊戲項目風險知情書時,她忽然覺得這樣危險的遊戲如果有了萬一,可能真的就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她開始有些躊躇,她在乎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季殊言。季殊言是動物行為學的天才,他的才華和善意都是他身上獨一無二的珍寶。這樣的人如果因為自己匆匆做下的決定而出了危險,她將再也做不到原諒自己。得知了畢奕薇的擔憂後,季殊言搖頭失笑:“你呀你,不要亂想。一切平安。”“嗯。”畢奕薇依舊有些擔憂地點點頭,隨後小聲道,“墨菲定律告誡我們,不願意發生的事情不能想。所以我決定不想了,來吧,為了意念成立三周年,出發!”季殊言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隨後又貼在工作人員的旁邊耳語了一番,要他一定要將安全設施都綁好。畢奕薇沒有選擇二人組,也是想要挑戰一下自己,就在她仰麵朝下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她聽見風聲在耳畔呼嘯,最初的恐懼慢慢蛻變了激動,快樂。像是走向死亡,實則卻是重生。外婆所擔心的一切都過去了,她的奕薇,現在變得堅強又勇敢,成為了照亮自己人生的那束光。畢奕薇完美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蹦極。景區的蹦極項目采取的是上回收的方式,當畢奕薇被安全帶回了跳台時,她激動地一頭紮進了季殊言的懷裡,她張了張嘴,很想說些什麼,但覺得一切語言都過於蒼白。她緊緊地攥了攥季殊言的手臂,抬起頭深情地凝視著他:“注意安全,我等你上來。”“好。”季殊言淡淡一笑,而後輕輕地送來了環抱著她的手,隨後朝著工作人員走去。季殊言不是第一次參加蹦極,之前在德國留學時他曾經和同學們一起體驗過。這一次輕車熟路,綁好安全設施,做好了安全檢查後他一臉平靜的站在跳台的邊緣處,而後給了畢奕薇一個安定人心的溫暖笑容。下一刻,他俯身向下,白色的襯衣隨風微微吹起,看得畢奕薇一瞬失神。她扶著欄杆朝下望,季殊言甚至在繩索彈跳間還笑著朝她揮手。畢奕薇抿唇一笑,她正心中念著原來季殊言還有她不知道的一麵,竟能如此坦然的麵對高刺激項目,卻不想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看到河麵上的救援人員驀然起身,朝著季殊言的方向驚聲喊著:“危險!”畢奕薇的心猛地一滯,她使勁彎下腰往下看,雖然看不清下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救援人員焦急地呼喊聲便可以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下一刻,甚至快到根本來不及讓畢奕薇做出反應。就在距離季殊言很快就要可以被重新拉拽上台的前幾分鐘,他的繩索竟忽然斷開,那一抹白色襯衫此時此刻卻像是一記高空墜落的白鷹一般朝著水麵而去。畢奕薇差一點在下意識間尖叫著也跳下了圍欄去,卻被身旁的一個工作人員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季殊言……”她似乎用儘全身力氣終於喊出了那個名字,可下一刻她卻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驀然就暈了過去……“姐姐,姐姐?”朦朧中聽聞幾聲焦急的呼喚,畢奕薇掙紮著睜開雙眼,光線順著縫隙傾注而入,她下意識抬起手臂,遮了遮眼睛:“這是……哪兒?”眼前的事物從模糊到慢慢清晰,畢奕薇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是一間簡陋的工作室。畢奕薇的心沉了沉,下一瞬記憶忽然如波濤洶湧般傾覆而至,她先是一怔,隨後猛地一下坐起身來,急聲道:“季殊言呢,他在哪兒?”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看起來年齡不大,他怯怯地望著畢奕薇,小心翼翼地回複到:“姐姐你先不要著急,哥哥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已經被送到醫院裡去了。”“醫院?哪家醫院?”畢奕薇沒有親眼見到季殊言,她的心始終懸在喉嚨處落不下來,她擔憂地一把抓住工作人員的胳膊,急切道:“你能不能現在帶我過去?我們來這裡旅遊的,我不清楚方向。”工作人員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她,他很想勸說她再休息一會兒,畢竟畢奕薇也才剛剛清醒。但他看著畢奕薇那緊緊皺起的眉間和眼底深深的渴望,他忽然一下子就心軟了。他點點頭,咬了咬嘴唇輕聲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小夥子將車開得很快。到了醫院之後,他帶著畢奕薇一路穿梭過曲折的走廊,最後來到季殊言所在的病房。畢奕薇追著季殊言的主治醫師詢問,當得知季殊言傷情的確不重,已經從急救室轉移到病房時畢奕薇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據醫生所言,季殊言是因為在較高空處墜落,頭部與湖麵接觸時產生了不小的撞擊力度,因此頭部存在輕微的腦震蕩,暫時還沒有完全清醒。畢奕薇向送自己來的小男生道謝送彆之後,便坐在了季殊言身旁的凳子上,手心握著他的手,安靜地望著他。“都怪我,我的烏鴉嘴。”畢奕薇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如果不是我胡亂說那些不該說的,你肯定就不會出事。要不是我在跳台上提到了什麼破墨菲定律,現在的你肯定就不會躺在這裡了……”畢奕薇哭得傷心,喉嚨裡壓抑的聲音就快要抑製不住。正當她難過至極的空檔,季殊言的手指竟忽然動了動,畢奕薇心中頓時一驚,她慌忙俯下身靠近季殊言:“殊言,殊言?”季殊言像是仍在睡夢中。他的眉間中有一道深深的溝壑,看起來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畢奕薇探出手,想要替他撫平,眼前的季殊言忽然微微開口,在呢喃著些什麼。畢奕薇震驚地睜大眼睛望著他,隨後豎起耳朵聽著他的話。迷糊間,季殊言似是焦急地晃了晃頭,他無力而沙啞的嗓音很低很低,畢奕薇要極力地貼近他,才能夠清楚地聽見。他口中,喊出的是一個人的名字。畢奕薇僵在那兒,身體一動不動。腦海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瞬間炸裂開來,成灰燼狀散開。她很想告訴自己,或者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他們或許從來沒有來過這座城市,也從未參加過這場蹦極。她的季殊言沒有受傷,也不曾住院,更不曾在她的麵前,如此深情地,喊著彆的女人的名字。可這一切卻已然真切發生了。畢奕薇神魂落魄地跌坐回凳子上,她從未聽過關於“柔柔”這個名字的一切,但從季殊言斷斷續續的囈語中她已然知曉,季殊言的過去中曾經存在著一個女孩,而他曾經的那些奇怪的舉動亦必然是因保護她而起。“柔柔……”這個女孩,到底為什麼最後又離開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