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觀摩會那天開始,畢奕薇以季殊言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不正常起來。“你……”季殊言微微蹙眉,看著畢奕薇給他夾來的第八塊醬燒排骨,歎了口氣,“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畢奕薇猛地抬起頭,一雙閃著光的大眼睛無辜望他:“啊?沒有啊。”季殊言放下筷子,“沒有?你確定?”“我……我確定。”“看著我的眼睛說。”季殊言的嗓音帶著不可置疑的溫度,畢奕薇哪裡敢抬頭看他那雙能攝人心魄的眸子,她縮了縮身體,臉上慢慢透出一點紅。自從上次觀摩會後,她開始明白自己曾經有意地和季殊言保持距離,和他生悶氣,甚至故意買粉色的折疊床給他,都是氣錯了“對象”,現在事情的真相明了,畢奕薇覺得十分不好意思。畢奕薇垂下眼眸,低聲道,“我是因為……想要彌補心中對你的虧欠。”“什麼虧欠,你背著我偷吃買給阿彥的進口狗糧了?”季殊言勾勾嘴角,睨著她。眼看著小姑娘猛地抬起頭,張牙舞爪地就撲了過來,“季殊言!”兩個人在餐廳裡壓低了嗓音鬨作一團,看上去像陷入熱戀一般。“畢奕薇,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逃脫了畢奕薇的“魔爪”,季殊言往椅子後靠了靠,將長腿舒展開來,淡淡笑道,“你先說出來,我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其實也沒什麼,”畢奕薇歎口氣,迎著季殊言的灼灼目光,她垂下頭,聲音軟軟的,“就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擾著我。”“什麼事兒?”季殊言挺直了身子望著他。“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天我要給你送便當……”“記得,然後你那天你放了我鴿子,我在意念等了你很久都沒有等到你。”季殊言頓了頓,眉梢間蕩起一抹輕鬆之意,“所以……你是說這個?”“不是,不是!”畢奕薇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她咬著嘴唇盯著他,“其實那天我去了,而且除了送便當,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季殊言一怔,他驚訝著那天她既然來了,為何最後卻沒有選擇見他?“你家裡……是不是有一個房間掛滿了照片?”鼓足了勇氣,畢奕薇一張白皙透明的臉頰此時此刻紅得簡直不像話,她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又迅速落下,“我是說……我的照片。”周圍陷入寧靜,對麵的人,沒回答。畢奕薇後背一僵,氣氛尷尬到空氣都彌漫著壓抑的味道。“是。”突然傳來的一聲喑啞話語驚得畢奕薇一愣,她猛地抬起頭,一雙充滿迷惑的雙眼望著他,“是……是什麼?”“我是說,”季殊言的聲音帶著一絲隱忍的意味,低沉而沙啞,“那間房間裡,確實掛滿了你的照片。”從季殊言接了電話,再到他起身離開,畢奕薇整個過程中大腦一片空白,心裡亂得不像話。他承認他偷拍了她的照片,也承認自己甚至開辟了一個房間來收藏它們。畢奕薇幾次想要開口問他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這麼做。但很可惜的是,畢奕薇還沒有鼓起勇氣問出口,季殊言的手機鈴聲便應時響起。還沒等畢奕薇反應,季殊言匆匆起身,眉梢緊蹙道了一句,“意念有一隻狗狗出現了急性病症狀,我現在要回去一趟。”“好。”畢奕薇愣愣點頭,她目送著季殊言離開,上車,消失在眼前。片刻後,她起身結賬,卻被告知季先生早已開辦了月度結賬,不必單獨支付。畢奕薇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了餐廳,門外車水馬龍的聲音擦過她的耳畔,心中沉甸甸的壓抑感漸漸得到緩解,她抬起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從那天以後,季殊言和畢奕薇已經幾日沒見麵了。季殊言坐在辦公室裡,放下手中的簽字筆,一下一下捏著自己發脹的眉間,“立夏的情況怎麼樣了?”立夏是前不久才收納入校的一隻西高地梗犬,也就是那天和畢奕薇在餐廳忽然接到的那通電話裡忽然生病的狗狗。意念早有規定,要在入校前對每隻寵物都做好全身的體檢,但立夏不知道為何,普通的體檢竟然未能看出任何異樣,卻在入校的第三天在課堂上忽然出現嘔吐厭食,精神萎靡等現象,隨後被緊急送入了寵物醫院。入院後,經過專業醫生的緊急會診,通過體征和血象檢驗、影像檢查等綜合分析很快便將立夏的發病原因確定了下來——是犬類的急性腎衰。意念對寵物的飲食起居都有著嚴格的規章製度,如此突發的腎衰在一個具有合格體檢結果的狗狗身上發生,不得不讓季殊言產生了懷疑。而立夏的家屬在得知自己的寵物重病住院之後當時便大發雷霆,放話要意念必須給個交代。拿到病情報告之後的季殊言眉頭緊鎖,他立刻給助手打電話,下令嚴查自立夏入校後的每一個步驟,檢查是否是學校的管理上出了紕漏。“立夏還沒脫離危險期,”負責調查此事的意念員工小周歎了口氣,“季哥,這都已經第三天了,經手這件事的每個人我都盤問了好幾遍,監控也調了,食品小樣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立夏的病和咱們意念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立夏的主人就是不信呢?”小周之所以如此為難,是因為立夏的主人在得知自己寵物生病之後立刻不依不饒地圍堵了醫院。不論小周如何安撫,主人就是不聽。他們堅持認為自己的狗狗是因為意念的管理不周而導致重病,還揚言若是不給到他想要的賠償,就帶人砸了意念。“這件事我會跟進處理,你先照顧好立夏。”季殊言歎口氣,立夏的主人出了圍堵那天便再無在醫院露麵,可憐的小家夥身邊無人照看,隻有小周得空會去陪它。掛了電話,季殊言闔眸沉思。整件事情疑點重重,絕非隻是表麵上看到的這些。他知道即便立夏能夠聽過難關,重回健康,他的主人也絕不會就此作罷。事實證明,季殊言的想法真的應驗了。周五下午,意念學校每周的放假時間,烏泱泱的寵物主人們正圍在學校門口等著接自己的愛寵回家時,有人在人群中忽然拔高了嗓音,嚷了起來:“黑心寵物醫院,害寵重病,拒不賠償!”“遠離意念,保護愛寵!”“還我立夏!”鬨事者人數在四五人左右,有條幅,有口號,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怎麼回事,你們是說這意念學校害死寵物了嗎?”“不會吧,這家學校名聲一直很好,也沒出過這樣的事兒啊?”門前的人群瞬間圍了上來,臉上布滿了濃鬱的擔憂。當時的季殊言正在辦公室和德國總部開著一個重要的視頻會議,助理神色慌張地敲了門進來,季殊言微微蹙眉,收回目光。“季校長,不好了,立夏的主人又派人來醫院鬨!”“又鬨什麼?”季殊言睫毛下落下一片陰影,聲音微沉。“要賠償,還是高額賠償,季校長您都難以想象他們是怎樣的獅子大開口,他們……”助理絮絮叨叨地剛想繼續,季殊言抬抬手,助理便立刻噤了聲。整件事中在意念該有的責任範圍內,所有涉事的工作人員並沒有任何做出錯誤的行為,季殊言用鋼筆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他凝眸沉思,這件事他需要和公司高層一起商討一下對策。結束了和德國總部的視頻,季殊言下令,立刻召開緊急會議。——本來打算回家過周末的幾位意念領導人此時此刻正襟危坐,眼神中是說不出的凝重。季殊言打算先問問公司元老們的意見,幾位老人首先發表了自己看法——他認為目前的首要任務是立夏的治療,且關於事故的真正原因還尚未知曉,責任方還沒確定的情況,賠償一事暫不可取。多數意念高層均表示支持此決定。“殊言,要說對意念付出的心血,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都沒有你付出的多,外麵的人雖然已經報警暫時驅逐了,但是以後難保是否還會繼續鬨下去,這件事兒,你想怎麼辦?”季殊言微微蹙眉,麵色冷然。沉默片刻,他薄唇輕啟:“我認為這件事發生得太過蹊蹺,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季殊言的話瞬間令全場嘩然。“你的意思是……這個鬨事者很可能就是造成立夏重病的真正原因?”“目前還不確定,我正在調查,但並不代表沒有這個可能。”幾個領導沉默了片刻,不禁皺眉開口道,“殊言,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故意造成的,但他給意念造成了危害你也見到了,今天很多家長要來退學,這件事拖不得,你作為公司現在的主要決策者,總要有個時間吧。”季殊言眉眼低斂,“我明白,還請諸位放心。我會儘快在三日內將此事解決。”氣氛沉重地結束了會議,季殊言走出會議室的大門,沒多久,畢奕薇的電話響起。“還好嗎?”畢奕薇知道因為立夏的事件季殊言最近常常徹夜難眠,她很懂事地沒有再提及自己心中的那個問題,而是關心地問道,“我是說……關於立夏。”季殊言微微怔了怔,“立夏還在醫院觀察。”畢奕薇明顯感受到季殊言的疲憊,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你不要著急,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把立夏的病治好,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處理,如果有需要我能幫你做的,你及時告訴我。”季殊言悵然一笑:“謝謝你,奕薇。”“謝我什麼?”畢奕薇愣了愣。季殊言:“謝謝你的陪伴,這對於我來說,已經十分珍貴。”畢奕薇臉色紅了一紅,“應該的,因為……你是阿彥的爸爸嘛。”和畢奕薇通完電話後,季殊言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意念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寵物帝國,他不可能縱容任何去肆意地破壞它,詆毀它。他的眼中再也不複往日的溫潤清明,心中已經篤定了將此事一查到底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