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橙隻想了想，就退卻了。因為沒有勇氣。她更不敢，也不願意那麼做。之前僅存的一點膽量，剛已經被時牧弦那一句“我不喜歡”拒絕了。她不再是以前的蘇橙，勇敢，任性，敢愛敢恨的女孩子。那個無所顧忌，任性隨性到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女孩已經死了。死在那一天，那個男人手裡。記憶不可磨滅，她試著忘記，卻不行。如今，僅剩下迷茫，自卑，傷痛，和快要奔潰的壓抑。時牧弦見她臉色不對，說：“哪裡不舒服嗎？”甩到頭腦裡的想法，蘇橙說：“我困了。”時牧弦想了一下，點頭：“上去睡吧。”她輕聲應：“嗯。”上樓挑了一間臥室，還是上次醉酒後住的那間客房。客房不大，布置卻很溫馨。臨近床邊有個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彆墅背後的一汪景色。蘇橙站在窗前愣愣走神，想到以前的家，表情黯然而痛苦。以前和現在，差彆太多，懸殊太大。心中的抑鬱，沮喪感越來越濃重，很快觸及到情緒奔潰的邊緣。“不可以。蘇橙，你不能被自己打敗。”“再堅強一些，你可以的。”“蘇橙，彆求死，你的仇還沒報……”壓製住心中泛濫滋生的陰暗，她轉身去了旁邊的浴室。站在玻璃間環繞的浴霸下，打開熱水閥，溫水傾斜流出，抱緊自己手臂，任水流衝刷，蘇橙才感覺尖刺的心逐漸回歸於平靜。遲鈍的脫掉上衣時，她身子忽然猛地一僵。想起什麼，慌忙穿好半濕的衣服，扯過一旁的白色浴袍，拉開門下樓。時牧弦並不在樓下。蘇橙又去了書房，他正看著電腦忙著什麼。聽到動靜抬頭，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時牧弦微顯詫異。蘇橙扯著浴袍的手又緊了緊。“沒打擾到你吧？”她小聲問。“沒有。”時牧弦靜靜說。蘇橙站在門邊不動，有些拘謹，猶豫了下。“我能借你一件衣服嗎？”“衣服？”“嗯。”她又補充，“我的衣服濕了。”時牧弦皺眉，看著她緊裹著浴巾的樣子，頭發濕漉著，起身問：“睡衣嗎？”蘇橙點頭：“你有嗎？”“女士睡衣沒有。”他走到門邊，蘇橙自覺讓開，退到一邊。“喔。”蘇橙想了想，說：“那算了。”“我給你找。”時牧弦看她，“等我會兒。”看時牧弦進了自己的臥室，蘇橙猶豫了下，躑躅了會兒，她走過去。時牧弦出來時，蘇橙在他臥室門口站著，一雙黑白清楚分明的眼睛隨意看著。愣了下，時牧弦走過去將衣服遞給她。“將就穿一下。”蘇橙接過他的暗灰色男士襯衫，說了句“謝謝”後轉身離開了。時牧弦站在原地一時沒動，一直望著她嬌小的背影消失。他走出臥室，又去了書房。蘇橙洗完澡穿著時牧弦的襯衣出來，濕發披散著鋪滿後背，還滴著水。他的衣服寬大，襯衫低處在她膝蓋上一點點，她穿在身上就像長款睡裙，大而鬆。嫌袖子太長，她挽起露出半截手臂。房間沒有開燈，她赤腳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沉沉的夜色。手機“叮咚”兩聲，林洛發來短信——【橙橙，幾點了還沒回來】蘇橙快速編輯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刪掉，打開微信，給她回消息。【我今晚不回去住了。你不用等我了。】林洛沒回。過了會兒，手機消息傳來：【那你住哪兒？】她又發了一條：【橙橙，彆讓我擔心你。你好好的。】林洛是怕她想不開什麼的，蘇橙還是那句話：【放心好了，我才二十三，不會尋短見的。】她沒再聊下去，把手機扔到床上，出了臥室。樓下廚房裡，時牧弦一手捏勺子攪動著咖啡，一邊打著電話。蘇橙下樓時，他剛結束通話，麵上帶笑的走出來。手上端著一杯溫熱的咖啡，上麵還冒著熱氣。她在樓上，他在樓下。兩人的視線無意撞上，各自一怔。時牧弦打電話的聲音很低，外麵不怎麼能聽到，蘇橙隨意的就下來了，沒想到會這麼碰巧的遇上。她本想轉身上樓，轉念一想，她也不是什麼都沒穿。再說，他也已經看到了。這麼一想，她也就寬了心，泰然自若的笑著打招呼：“嗨，你還沒睡啊。”“嗯。”時牧弦目光從她身上他的襯衫，移向她素淨姣好的臉上，見她一臉故作鎮定的模樣，他點了點頭。“不早了，早些睡。晚安。”徑直上樓，從她身邊走過，擦肩而過瞬間，他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檸檬香氣。唇角微微彎起，他一路沒有停留。蘇橙看著時牧弦的背影愣愣出神，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她匆匆下樓。*回到書房，時牧弦將咖啡放在桌上，來到窗前靜站著。腦海中還是剛才和蘇橙樓梯上相遇的那一幕，無疑的，他被驚豔到了。她穿著他的襯衫，衣袖高挽，長發鋪背，素顏白膚，一雙長腿晃在他眼前，無一處不透著嬌柔誘惑。他不曾想，他標準尺寸的襯衫在她身上，竟如寬大的睡裙，無不提示著她的纖細嬌小。從來沒有女人穿過他的衣服。蘇橙是第一個。也深深的被震撼到。他這才理解淩子風之前喝酒時私底下說的話。那天聚會，酒場散去，還剩下包括淩子風在內的四個男人沒走。抽煙時，不知誰聊到了女人這個話題上，男人一談這個就來勁了。齊帆說：“什麼女人還不都一樣，再好看脫光了在床上，燈一黑，一樣。”淩子風就說：“等追你那個女星到手的時候，再說這些話。”齊帆輕笑道：“距離感才最是吸引。她要真脫光了在我麵前，不知還有沒有興致。”淩子風笑了：“讓她穿你一件衣服試試，把持不住，欲罷不能這些詞說不定會用上場。”當時也就是一句玩笑話，誰也沒在意。直到剛才看到蘇橙穿他衣服下樓的那一幕，時牧弦就信了。男人。到底是男人。他的家，他的襯衫。有那麼一瞬，時牧弦差點就認為蘇橙就是他藏家裡嗬護著的小可愛。時牧弦轉身回到辦公桌，喝掉那杯已經溫卻的咖啡。*翌日。慕簡櫟手裡的底片不見了，他授意下的網站貼子也一夜之間刪除的乾乾淨淨，他一氣之下砸了杯子。滾燙的豆漿濺到一旁的保姆身上，深知對方的少爺脾氣，保姆也是敢怒不敢言。慕簡櫟拉開椅子帶氣的上樓，來到三樓慕伊若的臥室，他一腳將門踢開。口中罵道：“沒用的東西！”慕伊若目光微懼：“哥……”“你彆叫我哥！我沒你這樣窩囊的妹妹！”言語平息不掉怒氣，氣不過，他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你不惡心我還覺得惡心！你不配叫我哥！他媽小三生的狗東西！跟你媽一樣下賤惡心。”慕伊若紅了眼眶。慕簡櫟反感女人動不動就哭的樣子，心裡像吃了蒼蠅一樣厭惡，猛地把手甩開。“我當時牧弦有多在乎你，沒想到你在他眼裡也就是個屁，還真是白睡了！”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慕伊若生氣說：“一切都是你的設計對不對？哥，你到底想乾什麼？”慕簡櫟無視質問，冷笑道。“衣服都脫光了躺他懷裡，時牧弦碰都不碰你一下。慕伊若，你簡直太不中用了！嘖嘖。”慕伊若瞪大了眼眸，一臉不可置信。“……哥，你太過分了。你無恥！”慕簡櫟笑了：“我再無恥也比你個不中用的女的強百倍！”“你……”慕伊若不知道該怎麼罵人，伸手就要打人，被慕簡櫟一把扣住手腕，隨後一甩，揚手一巴掌反打在她的臉上。慕簡櫟冷眸說：“慕伊若，慕家養你這麼多年你也該為慕家出份力。一條狗它都知道報恩，你呢？你說脫光衣服男人都不上你，你可真夠悲哀的！”慕伊若慘白了臉，她狠狠的說：“慕簡櫟，不管你有多討厭我，都改變不了我是慕家的人，是你的妹妹！”慕簡櫟惱羞成怒。“慕伊若，你他媽不配！”走了幾步，他又退了回來。回頭警告：“剛才的事如果讓老頭知道了，我弄不死你。”慕簡櫟轉身出門。慕伊若氣哭了，蹲到地上低低抽泣。*蘇橙一夜未歸的事很快就被陸雲淺知道了。剛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蘇橙被人猛地扯著手臂，拖進休息室。門“碰”的一聲在身後關上，陸雲淺將蘇橙抵扣在牆上，緊扣住她手腕，他臉色陰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氣勢。他冷聲問：“昨晚你去哪兒了？”蘇橙腦海中呈現她和時牧弦在樓梯口遇見的一幕，一時眼神分散。陸雲淺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眼底的怒意騰升翻滾。手腕一痛，蘇橙蹙眉：“陸雲淺，你放開我！”陸雲淺不放，看到他眼底的涼意，蘇橙知道他生氣了。突然覺得有種報複的快感。蘇橙就笑了。“我上了一個男人的車，然後一夜未歸。你說我去哪兒了？”看著她唇邊透著涼意的弧度，陸雲淺知道她在故意刺激他，眼底的生氣轉成了心痛，陸雲淺沉了聲音低低的。“橙橙，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才願意回到我的身邊？”蘇橙目光涼涼，平靜寡淡。“隻要我父母活過來，我就回到你身邊，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恩愛！”陸雲淺高大的身體猛地一晃，瞬間僵硬。蘇橙趁機脫離鉗製，走出去前，停下來背對著他。“我愛上彆人了，也睡過了。你不信去打聽。”她的手剛碰上門把手，陸雲淺受刺激般一把拉回她，翻轉身來握她的肩膀。他怒紅著眼睛：“你再說一遍！”蘇橙抬起頭，一字一句。“不要再來糾纏我！我和昨晚那個男人，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還是我主動的。”陸雲淺臉上陰雲密布，下一瞬他的手揚起眼看就要落下。蘇橙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冰冷如水。陸雲淺克製住自己想揍人的衝動，放下手臂低吼：“你以為是我願意的嗎？”蘇橙的話明顯刺激到他。他幾乎失控。“我沒有逼任何人，被逼的人是我！你懂嗎？那是我的職責！”“我的責任讓我失去我最愛的人，你以為是我願意的嗎？誰能理解我的難處，我的苦衷，我的痛苦？就因為我是警察嗎？”蘇橙被他的話語吼的愣住。看著他憂傷的眼底，一片沉鬱淒涼，她冷漠彆過頭。陸雲淺不允許，手指緊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被迫看他。“蘇橙，你變了。你真就這麼下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