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牧弦撫著蘇橙頭發,一下一下的,像摸一隻小貓一樣,他眼神溫柔。沒多久,蘇橙哭的聲音漸大。她緊緊抓著時牧弦胸口的襯衫,口中囈語:“你彆走,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聽清話,時牧弦拍著她後背的手猛然一僵。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熟悉的一句話讓他陷入回憶。十三歲那年,那夜那場大雨。他真的很難忘掉。那晚,周穎將她母親的遺物扔出了家門口的垃圾桶,他執意撿回來,又被周穎用剪刀剪碎,砸爛,還將他手上最心愛的玩具摔壞,狠狠丟到地上。他氣不過咬了周穎手背。狠狠咬出了血。正好被趕回家的時牧北看到,問也不問的揚手狠戾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摔在了一地鋒利的碎烈硬物上。血在胳膊和腿上蔓延,他硬是忍著沒哭。他聽到時牧北說讓他滾,滾出時家!後來,大雨傾盆而下。他卻怎麼也敲不開自家的門。他站在門口,抱著他十一歲生日母親買給他卻被周穎摔壞了的汽車模型,怔怔的望著時家緊閉的大門。大雨中,衣著單薄的他凍得瑟瑟發抖。卻沒有一個人會關心。他在雨中喊:“不要丟下我。爸爸,我不要離開家,不要一個人……”那扇門始終沒有為他打開。後來,是楚墨恒的父親楚凡路過,才將他帶到了楚家。“你彆走。”耳邊是一聲低軟的輕喃,隨後脖子被一隻軟軟的手臂纏住。從思緒中抽離,時牧弦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胸口處的蘇橙。她真像隻貓窩在他懷裡,乖巧而安靜。他的眼神溫柔下來。蘇橙的頭發柔順,輕軟。跟此時的她人一樣,柔軟,脆弱。不久,蘇橙睡了過去。掖好被角,將她耳邊的碎長發輕撚開,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時牧弦起身拿著車鑰匙離開。手剛握住門把手要拉,時牧弦聽到了從床端傳來的哭聲。他揉揉眉心,退了回來。再次抱她入懷,大手拍她後背輕輕安撫,像哄哭鬨的孩子入睡一樣。緊貼著溫暖的懷抱,蘇橙緊抓著時牧弦的領口不放。起初還好,到後來,時牧弦就哄不住了。蘇橙一直在哭,沒有意識的,那種哭。哭聲令人心碎又讓人忍不住心疼。蘇橙自己並無意識。到最後,時牧弦都開始佩服自己。這磨人哭鬨的小東西——他居然忍下來了。蘇橙死死抓住時牧弦的衣領不放,睡著了都是。時牧弦幾次試圖掰開她的手,她都撰抓的太緊。他隻要稍一用力,她就會皺眉癟嘴要哭。時牧弦用力太狠,又怕弄疼了她。反複幾次時牧弦也疲了,無奈跟著和衣躺下。蘇橙睡在他懷裡,臉埋在他胸口上,還算安穩睡了一夜,沒再鬨。混合著酒精和她的味道,低頭,下巴就能碰上她軟軟的唇。偏偏蘇橙毫無意識的將小臉往他懷裡一再的蹭,找尋著最為舒服的感覺。分明是一度考驗著他身為男人,又是美人在懷的意誌力。簡直就是折磨!誘惑!天快亮時,趁著蘇橙鬆手之際,淺眠的時牧弦起身悄然離開了。——第二天一覺醒來,蘇橙隻覺頭發懵。環視了一眼周圍,心裡猛地咯噔一跳。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整齊完好,她心裡才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酒店,怎麼想,都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對於自己酒後忘事這一大毛病,蘇橙深感無語。回到公司,小柔臉色不好的彙報,今早又一股東棄股5%。蘇橙白了臉色。來到時弦集團,她卻被擋在了門外。前台標準式公式化笑容:“對不起小姐,沒有預約,你不能進去。”蘇橙耐心解釋:“我不用預約。”前台:“真的抱歉!公司規定。”蘇橙沒辦法,她隻好給時牧弦打電話,但通話提示正在通話中。她被掛斷了。時牧弦不接。幾次無果,蘇橙握著手機的手指指尖泛白。前台還是一臉疏離高冷,並不放行。臨走時,蘇橙聽到背後前台嘀咕。“當自己誰啊,我們時總是想見就能見的啊!”以前,有多少女人來公司找時牧弦,哪個不漂亮靚麗,說跟時總是朋友,結果呢,還不是到最後打臉了?沒見時牧弦理睬哪個。前台自然而然嚴了。見不到時牧弦,蘇橙也不能把時間這麼耽擱著,她打給王律師。過兩天,有個人聯係蘇橙談投資。地點在希爾頓酒店,對方四個人。男人跟女人談生意不同於男人跟男人合作,女人容易處於弱勢。更何況在商場上蘇橙是個菜鳥,手腕技巧都不足,經驗閱曆不夠。最關鍵,蘇橙長得漂亮,對方都還是男人。與其說談生意,更不如說被灌酒。蘇橙招架不住。她以前沒有涉及自家產業的領域,蘇承顯一直當她拿公主寵著,她生活富足。加上她大學專業雖然學的是管理學,但實際商業談判能力明顯欠缺。結果是,她一個人無法同時周璿伺候好四個經驗豐富的投資人,他們酒沒喝多少,蘇橙卻喝的幾乎半醉。她整個人很不舒服。看著手中的酒杯,她感到胃部火燒般的灼熱。而一旁的業務經理隻能眼睜睜看著,根本替她擋不了酒。隻能怪那幾個男人一個比一個人精。沒有一個簡單的。蘇橙為了一點機會,也隻能忍了,強顏說笑著。後來,在提到蘇氏未來由誰來掌權的問題上,雙方談崩。蘇橙態度堅決強硬,一點不退讓。“蘇氏隻能是蘇家的,不可能改名換姓!”對方一四十歲有餘的男人笑了。“蘇小姐,聰慧對女人來說,是成就自己的必要條件。有些時候,選擇依附男人,未必不是見好事。你說呢?”蘇橙一笑:“我隻知道,依附男人,倒不如信自己。”桌上幾個男人直接不給麵的笑了。笑蘇橙的幼稚和天真可笑。“蘇家快垮了,如今淪落勢頭大不如前。不服軟隻能自己吃虧。你懂我的意思吧?”“這世道,什麼光鮮的女強人啊,還不都是借著男人肩膀上去的。女人嘛,彆太犟!”蘇橙明白他們的意思。想反駁,胃裡上湧出一陣惡心,她忙起身致歉離開。洗手間,蘇橙趴在洗手台上大口吐著。剛才吃的東西就著酒水都倒了出來。吐完後,臉色虛白。隻覺心口泛疼,無力無措感油然而生,蘇橙沒忍住眼淚。她抽了自己一耳光,力道並不輕。恨自己無用,和無能,什麼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不能看著蘇氏淪落到被人收購,也不想用自己來換取蘇氏的明天。她不想淪落。不願意那麼做。隻是……可是……蘇橙感到絕望。身體無力的靠著洗手台滑了下去,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難受到要崩潰。口袋電話響很久,蘇橙才反應過來接聽。那邊問:“前兩天你找過我?”蘇橙靜默半天,開口時,眼淚也隨著掉下:“我該怎麼辦……”那邊頓了幾秒,聽出不對勁:“蘇橙,你又喝酒了?”蘇橙被無力包圍,聲音都是低軟的脆弱。“時牧弦,你讓我怎麼相信你?現在蘇家大部分股份都落在你手裡,蘇氏是不是很快就成為你們時家的產業?為什麼都要逼我啊,你為什麼落井下石?”電話裡傳來關門聲和男人說話的聲音,還有嘩啦啦的水聲,像是在公共場所。時牧弦揉了揉眉心:“蘇橙,告訴我你在哪兒。”蘇橙內心,身體,哪哪兒都疼,根本聽不到時牧弦在問什麼。她混沌不清,聽不到時牧弦在說話,腦袋隻有自己的聲音。“你逼我,你們一個個都逼我,我有多難受多痛苦你們知道嗎?你們不知道,知道了就不會那麼狠的逼我!我可以喝酒,來吧,想灌多少就灌多少,我不怕!大不了就一條命。”蘇橙神誌不清哈哈笑起來:“時牧弦,你是不是也想逼我喝酒,來吧!姐受著,來啊,跟他們幾個男的一起來拚酒啊!看誰喝的過誰!”過幾秒,蘇橙有了哭腔,“我胃好疼……”時牧弦聽不下去了。他打斷:“說地址,我現在過去。”蘇橙徹底混沌了:“媽媽……爸……”沒聲了。“蘇橙,跟我說你的地址,我去找你。”“蘇橙?”還是沒聲。看來是醉了。時牧弦有些失冷靜,內心有惱意。他拿著外套出門,想再喊蘇橙時,電話裡突然就換人了。“喂,你好?”時牧弦眉頭一蹙:“你是?”對方回答:“您好先生,是這樣,我是希爾頓酒店服務員,看見您朋友好像喝醉了。人在洗手台旁邊,放心,我們會照顧好,您記下我們地址。”打完電話,時牧弦立即走人。剛到門邊,時牧弦就被攔在門口。林曼音不高興了:“時大哥,你剛來不久,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抽出手臂,時牧弦淡聲說:“有些事要辦。”林曼音又拉住了他,心裡對他冷淡疏離的態度頗不是滋味。“時大哥,你一定要對我這麼冷淡嗎?”時牧弦看她,反問一句:“我該對你怎樣?”林曼音噎住。時牧弦拉開門,不再多留一秒,人走了。————酒店門口。蘇橙被業務經理攙扶著,對著路邊的花壇吐了一次。她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希爾頓的員工見有人找蘇橙,本來還想等等時牧弦,後來知道是蘇橙同事,就讓她朋友把蘇橙帶走了。走時,蘇橙是醒的。她喊業務經理:“林東,給我水。”有人接,又認識,希爾頓員工自然沒法扣留人了。蘇橙緩了好一會兒,她想朝車走,結果腳上不聽使喚,兩腿一打軟差點栽跌地上。其中一投資人扶住蘇橙:“小心。”蘇橙不喜歡彆人碰她,酒後大腦不怎麼清醒了可依舊下意識厭惡。她後退一步,腳步很虛:“謝謝。”“我看還是送你吧。”那人堅持:“你看都喝成這樣了,什麼不用?”說著,就過來拉蘇橙。蘇橙保留著最後清醒,避開。那人臉上不怎麼高興,口氣居高臨下:“你瞧瞧瞧瞧,提防心這麼重可不行啊。你要這樣的話,沒信任,也沒有合作必要。”蘇橙腦子嗡嗡轉。她隻聽到合作,信任。業務經理掐了一下蘇橙,想提醒她給個回應啊,結果下手沒客氣,蘇橙疼的叫一聲。投資人懶得墨跡,直接扯蘇橙就走。“行了,我送你回家。”其他人充當看客,一旁會心的笑著。他們哪個不知道蘇橙的情況,她就她一個孤家寡人。哪來的家。蘇橙掙不開,人越來越懵時,她好像看見了時牧弦。又好像不是。蘇橙頭重的厲害。突然,她聽見了時牧弦聲音,“蘇橙!”蘇橙抬頭。時牧弦走過來,他每一步都很沉穩。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徑直走到蘇橙身邊,時牧弦將蘇橙拉到他跟前,他輕聲問:“怎麼又喝這麼多酒?”蘇橙站不住了,靠著時牧弦,她答:“不跟人喝酒,公司怎麼辦?”話中有一抹難過委屈。時牧弦摟住蘇橙:“我們回去。”蘇橙反應特彆慢:“你怎麼會來?”時牧弦揉揉蘇橙頭發,溫聲:“你給我打的電話,忘了?”其他人楞楞地看著,一時都沒反應去接話。時牧弦帶蘇橙走了。路上,蘇橙胃不好受又吐了兩次。一次吐到了車上,一次下車吐的。經過藥店臨時買了醒酒藥給蘇橙灌下,在她安靜下來後,時牧弦已經折騰夠嗆。降下車窗,給車內通風散氣。時牧弦掐了下眉心,緩和心情。他是腦子被車撞了才會給自己找罪受,換做彆人,他管都不會管。可她不是彆人,是蘇橙。時牧弦可以誰都不管,唯獨除了蘇橙。他不可能不去管她。時牧弦沒回臨時公寓,他回了彆墅。蘇橙是第二天中午十點起來的。她盯著亂糟糟的頭發盯著被子,明顯一臉的懵逼時,時牧弦出現在門口。蘇橙錯愕吃驚。下一秒,她尖叫:“啊——變態!”時牧弦:“……”他起笑了,徑直往屋裡走,到床邊,他停下來。盯著蘇橙睡亂七八糟的頭,時牧弦嫌棄的揉一把,好笑問她:“喊什麼,你昨晚硬往我懷裡鑽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