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憤恨(1 / 1)

支漾直接開車把戚離帶去醫院,逼她接受治療,逼她吃藥,鐘為和神經外科的醫生一起站在病房外,對著支漾搖搖頭,他是個醫生,怎能隱瞞病人的真實情況。後者一下子好像被抽離了全部的力氣,捂著臉,蹲在地上良久,都站不起來。藥那麼苦,連她都煩了,化療那麼累,連她都倦了,可支漾那麼沒耐心的人卻捧著笑臉哄她。戚離知道他的轉變隻是因為可憐一個將死之人,她多討厭隻是同情自己的他,可是又心疼他,若是在自己死後,誰又來喜歡他,誰又來陪著他。畢安去探望戚離的時候,看見支漾蹲在地上清理那褐色的痕跡,不著聲色的避開視線,悄悄紅了眼眶。因為化療,因為身體負荷越來越大,疼痛感快要吞噬戚離,連帶著脾氣似乎越來越差,支漾想儘一切辦法,中藥,西藥,全部都拿來讓她吃,隻要還有一絲的可能,他都不會放棄。片刻之前,支漾端著一碗煮好的中藥喂她,戚離竟然一抬手把碗打翻在地,可他卻沒生氣,讓人又熬了一碗來。蹲在地上整理清掃那汙跡,躺在病床上的人無聲的流著淚。放涼了,他捏著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給她,她每夜失眠,靠著安眠藥入睡,然後做很多的夢,夢裡有去世的母親,有恨到無法宣泄的杜華堔,還有愛到沒有結果的支漾。支漾皺著眉沒日沒夜的守在她的身邊,鐘為行醫多年,第一次感動瀕臨絕境,無處可走,“不如讓她過得舒服一些,這些治療停止吧。”支漾手中的杯子哐當一聲砸在了桌麵上,他站在病房門前許久才重新進去,陪伴了他十年有餘的女子正躺在那裡,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我不想再吃藥了,”她啞著嗓子開口,眼眶紅腫,嘴唇慘淡,鐘為下意識的看向支漾的臉色,後者依舊是片刻之前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隻是眼睛裡忽然蘊著淚,“你的病需要治療,阿離,”病房裡支漾捂著眼睛,哭了,淚水沿著指縫,臉龐洶湧滑落,“對不起,對不起,”戚離慌亂的伸出手試圖去幫他擦淚,他卻冷冷的避開,“我還活著,你便要好好活著,”站起身,背對著她,語氣堅定,“你出獄的那段最艱難的時期,我陪著你,再難都熬過來了,這份情,你得還我。”“這幾年,其實你的脾氣並不是很好,但我一直忍耐著,這份情,你得還我,”“我不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的母親,但我自問,與你在一起以來,做的問心無愧,代替你父親的角色,你母親的角色,護著你,生怕你磕著碰著,這份情,你得還我。”“你欠我的這些統統還給我,在還清之前,不要想著離開我。”“不要想著下輩子,下輩子我是我,你是你,我絕不對再多問你一件事,”“隻要我還活著,你便沒有權利放棄你自己。”支漾摔門而出,她愣怔怔的坐在病床上,一張臉皺著,“怎麼辦?”畢安拿著梳子幫她梳著頭發,歎氣,“他不會表達自己對你的情緒,便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抓住你,不讓你離開,”戚離以為支漾喜歡簡畫思,所以這些年都一直默默的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守護著他。可是斯人已逝,到底是喜歡還是遺憾,還是為曾經感到抱歉,這些複雜的情緒,支漾又沒有去分辨清楚,總覺得隻要戚離還在自己的身邊,日子長了,總是有機會開口的。可是什麼是造化弄人,就是在你還以為,有以後有未來的時候,突然終止你以為的一切,打得你措手不及。命運命運,多可怕,又顯得我們多可笑。“戚離,有一件事情,曾經的我做錯了,並且錯的很離譜,現在的我很後悔,很內疚,你要不要聽一聽。”畢安放下梳子,坐在她身邊不遠處的椅子裡,她因為十年前訂婚宴自己的冷漠離開倍感愧疚,那愧疚感快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一定要和戚離講明白這件事情,不管戚離打她還是罵她,都照單全收。戚離搖頭,微微笑著,臉色很不好看,搖啊搖手,“不要聽了,畢醫生,既然是曾經的你,既然都過去了,何必追究,現在的你要往前看,”“嗯。”畢安因為一直低著頭,沒有看見戚離眼神裡麵的晶瑩。走出醫院,畢安的手機叮的一聲響起,是一條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裡麵僅僅簡短一句話,還有七天,畢安,選擇江凜铖還是戚離,考慮好了嗎?再抬眼,便看見那輛見過一次的加長版賓利停在醫院門口不遠處,似乎在等著人。她走近,有人下車,對著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後麵位置的車窗從內降下來,畢安的目光落在車內的人的臉上,杜華堔今日出現在這裡,很大可能已經知道了戚離入院的事情,自己剛從醫院出來,並沒有聽及支漾提起此人到訪,所以畢安推斷他還沒有進去,在這裡,或許隻是為了等著自己。“我說過,我都要,絕不舍棄,”揚起眉,冷著臉,明明語氣溫和,但卻帶著極端的銳氣。聽聞畢安的話,杜華堔手指點點她的眉心,“你這孩子,總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但你若不是這般,我也不會這般看重你。”他笑起來的時候,眉梢間卻隱隱掩藏不住的戾氣和狠辣,十分可怖,跟隨杜華堔多年的下屬忙避開視線,低著頭,心裡有些發怵,但是看了一眼畢安,仍舊是片刻之間的表情,絲毫沒有波動,到底是情緒隱藏的好,還是真正的不懼怕,誰都不知道。杜華堔哼了一聲,饒有興致的看著畢安,“畢安,我們認識太久,這一次,你放棄戚離,我不動江凜铖,我們還是忘年交。”畢安勾起唇角,十分譏諷的笑容,眼裡似乎帶著決絕和果斷,“杜老,我沒有做您忘年交的本事,我話既然已經出口,便不會再後退,我不是個善良的人,也不聖母,但是戚離是我丈夫弟弟在意的人,自然也是我在意的人,不管是為了以前贖罪,還是為了我的丈夫,我隻能護著,就算是拿我的命來賭,我也不眨眼。”杜華堔聽著聽著就笑起來,笑的好像嗆到了,咳嗽了幾聲,眼角的紋路很深,好像溝壑一般駭人,“我聽說,江凜铖昨日去珣市了,”說完,車子緩緩駛離畢安的視線。畢安對危險的敏感度一向很高,握著手機低頭站在那裡,忽然被人迎麵撞了一下,手機啪嗒的一下子摔在地上,再撿起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忙給通話記錄裡麵最近聯係人打過去,“陸遇,你和江凜铖在一起嗎?”她的語速很快,似乎很著急的確定,昨日,江凜铖帶著陸遇去珣市處理分公司的事情,之前安排暗中保護江凜铖的人並沒有跟著去,因為最近一直很平靜,況且陸遇說似乎江先生感覺到有人暗中跟著他了,畢安想來想去,不希望江凜铖知道自己和杜華堔之間發生的爭執,便說暫時撤掉,等回來之後安排新的麵孔,陸遇從機場走出來,忽然停住腳步,心裡一沉,“沒有,我在那裡負責收尾,江先生先走了,說急著回去見你,還說要去你上班的地方,接你下班。”畢安瞬間張開唇,大口呼吸空氣,有些呼吸過度的症狀,她的手心頓時浸滿了冷汗,像是有道鋒刃,嘩啦一下劃過心臟,往壞處稍稍那麼一想——糟糕!江凜铖!———手機在大衣口袋裡一直響,江凜铖看了一眼前麵的路況,打了方向盤急轉彎,停在路邊去接電話,接通語氣輕快帶著笑意,“我就快到你醫院門口了,是不是驚喜,我非常迅速的處理好事情回來了,現在去接你?”畢安又凶又急,難得的慌張,“回去,彆來!快!回去!”“怎麼了?”江凜铖因為畢安的話不明所以,很快又擔心問:“怎麼了,安安,還有三個紅綠燈就到了,”“彆來找我!我不在,你回家,快點回去。”這是畢安第一次如此極端的大叫,幾乎接近嘶吼。“我,”畢安還沒有說完後麵的話,忽然就聽見江凜铖那邊傳來砰的一聲。“喂,江凜铖,江凜铖,你說話,”她頓時就慌了,聲音都帶著顫抖,那端沒有了回應,隻剩咚的一聲,是手機掉地的悶聲,一陣慌亂的電流沙啞後,沒了回音。她抓著手機,隻覺得頭皮發麻。她的車油門踩到底,在熙攘的馬路不斷超車,也不管紅綠燈,一路往前。一路上彆車,和她較勁的司機追上她,並行,開車窗,不由大聲對著她罵道:“靠!死女人,不要命了啊!”然後再次被畢安的車遠遠的甩開,畢安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有交警趕到了,救護車也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輛黑色車子已經被撞得變形,車身凹進去,事故發生的地點是視頻監控盲區的角落,警察在給第一時間報警的過路人做筆錄,畢安腳步好像千斤重,她拖著步伐往裡麵走,隻看見跟個血人似的江凜铖從車內被急救人員抬出來。她一下子沒了力氣,摔在地上,周身發冷,這些日子所有的擔驚受怕,所有的忐忑不安,在眼見為實的這一刻,變成了憤恨和懼怕的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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