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安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轉頭看向一直低著頭坐在走廊門口椅子上的女子,然後慢慢走向蘇北星的方向。蘇北星的心此刻好像被溺於水中無法呼吸,時隔多年,再一次體會到那種無力感,當初父親被母親殺死,自己無法改變,現在岑經遭遇事故躺在這裡,她依舊無法改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那種心冷冰冰的人,對誰都不會付出感情,蘇北星一直以為沒有感情就不會受傷,不會再一次如墜深淵。可是感情總是在潛移默化中根深蒂固,等發覺時早已烙印在心尖,不可自拔,如鴆止渴。畢安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輕聲問,“星星,你在想什麼?”蘇北星看向畢安的眼神愣怔怔的,幾乎是下一秒就回答,“我在想,他一定不會有事,他說要一直陪著我,既然我還活著,他又怎麼能有事。”畢安自工作以來,在醫院裡見慣生離死彆,也知道一向冷靜的蘇北星忽然失去理智是因為什麼,坐在她的身邊,“後悔嗎?”她問蘇北星是否後悔,沒有更早的答應岑經,後悔之前那麼長的時間,都不敢接受岑經對她的心意。蘇北星點點頭,又搖搖頭,看向身邊的畢安,“我不知道,很多人說我是薄情寡義的人”從十一歲父親去世,母親入獄,她被送往福利院,一直到十四歲被岑經母親收養的三年期間,她在福利院看了太多人情冷暖,漸漸心生涼意。“我十四歲的時候開始認識他,這麼多年,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我在想什麼不要說出來,他都能清楚的知道,他活在陽光下,而我置身於黑暗之中,我曾一度很自卑,怯懦,麵對他的感情唯一的方法就是逃避,好像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我令人不齒的曾經。”“隻要想起父親的死,我曾一度怨恨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我自己。”“他在知道我被長期毆打之後,曾握住我的手,告訴我,任何人生下來都是寶貴的孩子,哪怕遭遇過磨難,最後也會被疼愛,被珍視,他說隻要我還肯愛這世間,他便會愛著我。”二十歲的岑經在知曉,關於年少就有白發,活的隱忍並且小心翼翼的,蘇北星的所有過往的時候,曾奔潰落淚,第一次覺得那麼的無力,他心疼的快要窒息。他無法想象親眼目睹父親被母親殺死的蘇北星到底會多恐懼,也無法想象長期被母親毆打到身上全部都是傷疤的蘇北星會多麼的絕望。蘇北星無聲落淚,情緒起伏太大,以至於連後背都在顫抖。“愛一個人本來就是怯懦的,小心翼翼的,不是嗎?”蘇北星因為畢安的話眉頭猛然一蹙,是,畢安說的沒錯,她的小心翼翼很大部分不是源於自卑的情緒,而是因為太在乎。她很在乎岑經,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笑一怒,都早已在無形之中牽引著她所有的悲喜。畢安後來什麼都沒說,輕輕的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後背。接到支漾電話的時候,她把收到的那個盒子扔進垃圾桶,若打開便可以看見精致的華麗的婚紗,足足十層,似花朵般綻放,戚離靠在椅背上,偏過頭看著駕駛座上的支漾。“看什麼。”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但是專注於路麵交通,沒有去看她。“為什麼哭。”“什麼?”戚離下意識地否認,“我沒哭。”“我走出機場的時候,你的眼角還掛著淚”。”他一針見血,“戚離,我聽得到也看得到,難道你現在對我都不願意說實話?”她一向知道他的敏銳,隻是沒想到自己情緒被他看得清楚。她深吸一口氣,支漾久未得到任何回應,一扭頭便看見她緊緊蹙起眉,眼裡滿是悲哀和倔強,他就這樣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力量告訴她不必害怕。“你不需要去見杜華堔。我去和他談。”他這些日子明明在珣城,又怎麼知道杜華堔到了南川?“你不要管這件事情。”戚離知道杜華堔出現就是為了再次將自己帶走,也知道那個人的心狠手辣,她懼怕,懼怕支漾與那人發生衝突,會受到傷害。支漾因為她的話譏諷的笑笑。這是認識以來她頭一次以這樣決絕的姿態來拒絕他的好意,連掩飾一下都不屑。“好。隨便你。”戚離下車之前,他才忽然開口,“在你心裡,我算什麼?”回應他的隻是關上車門的聲音,她瘦削的身影往醫院的方向走。支漾氣得一圈砸在方向盤上,她明明這些日子一直在失眠,在心不在焉,在懼怕杜華堔,可是為什麼自己提出要去見杜華堔,她卻拒絕。仿佛他的關心隻是多此一舉。他早就想和她把事情都攤開來講,支漾想告訴她,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們的過去,也問問清楚到底在她心裡自己到底算什麼?戚離走進診療室的時候是下午兩點,陽光很溫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她躺在軟椅裡,唇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十一年前,我十五歲,一日,在街道上被一輛車撞到,那輛車沒有停下來,反倒是後麵跟著的那輛紅色跑車裡的人迅速下車,問我有沒有受傷,他對我伸出手的第一眼,我看見了他眼中星光攘攘,原來這世間還會有人的眼睛這般純粹乾淨。”她因為記憶深處的往事而逐漸變得平和,一掃多日的倦怠和厭棄。她跟在他身邊,從十年前從南川監獄出來。她陪伴著他,在簡畫思去世之後。她看過他太多的模樣,或高興,或悲傷,戚離喜歡支漾,是不能說出口的事情,因為她快要死了,“不要害怕,戚離,”她緊緊握住躺在軟椅裡的女子的冰冷的手,試圖傳遞給她幾分自己的溫度,無聲之中,畢安下定決心,這一次,我不會放下你離開。不會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樣,聽見了你的哭聲最後卻轉身走開,這一次,我來護你。“我知道他一直派人跟蹤我,我收到了當初那件婚紗,還有那枚戒指。”戚離閉著眼睛,聲音帶著幾分心酸和厭惡,“我就快死了,他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嗎?”戚離結束治療,走了好一會的功夫,畢安還維持著片刻之前的姿勢,雙手緊緊握拳放在身側,恍恍惚惚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門從外被推開,是文瀟筱,多日未見,依然明豔照人,她穿修身禮服,外套白色皮草,雍容華貴,畢安看了一眼,沒說話,等著文瀟筱先開口,“畢小姐,下周三是杜老要帶戚小姐回去新西蘭的日子……”杜華堔不出麵,轉而叫文瀟筱來做傳聲筒。畢安不願聽,立即斬釘截鐵打斷。“隻要我還活著,便不可能。”江凜铖正在聆聽下屬講話,手邊的手機響起,下屬瞪大眼睛偷偷瞄一眼,主位上的江先生,眉眼間多了一分柔情,對著下屬比個暫停的手勢,走到窗邊,接起電話,這幅模樣簡直叫所有會議室的人大跌眼鏡,所有人都知道江先生最討厭有人在自己會議期間撥打電話過來,但是有眼尖的發現,這人不僅在會議期間打電話過來,最重要的是打的還是江先生的私人電話。畢安結束最後一個病人的治療,看著電腦屏幕道:“今天是情人節。”江凜铖有些想笑,結婚三年多的時間,她第一次和自己主動提及情人節。他嗯了一聲等待著她的下文,陽光打在畢安的臉龐上,嘴角笑意微露:“我有禮物要送你。”下午四點十五分,江凜铖結束會議,暫停分部下屬的工作彙報,擱置正在簽署批閱的文件,長腿邁出自己的辦公室,員工見大老板出來,議論聲戛然而止,紛紛停下手頭工作站了起來。
第52章 彌補(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