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學校舉辦的新生歡迎會,第一個項目便是新生代表發言。畢安找到大禮堂的時候,裡麵已經擠滿了許多人,問了幾個人才找到自己的班級的區域,她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過了一陣,同學慢慢到齊,大家都跟自己的熟悉的同學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畢安戴著耳機,裡麵是輕柔的鋼琴曲,戴著黑色的棒球帽,遮住自己的視線。然後,某一刻,瞬間安靜下來。她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是校長發言。“首先很歡迎今天來報道的所有的新同學,未來的三年,你們即將在珣城市一中度過。光陰似箭,望同學們抓住自己寶貴的時間,三年後考上理想的大學。”底下稀稀拉拉地回應。有人小聲嘀咕,果然是一中,時刻離不開大學的話題,離不開學習的話題。一中的成績在珣城有目共睹,進入一中,就等於一腳跨進了重點高中。後來的話,畢安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著,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主持人說,下麵有請今年中考第一名來代表新生發言。第一名一出現在台上,底下又是一陣小聲嘀咕聲,所以,現在的情況....早上那個造型誇張的黃毛,是中考的第一名。離滿分隻差了一分,還是語文扣的分數。全省的考生都輸給這個殺馬特了?畢安有些想笑,聽著身邊同學們的唏噓聲,更是覺得諷刺。個子不高還禿頂的校長十分熱情的忽視了許司白的黃發,親切的拍拍他的臂膀:“來,自我介紹一下吧。”整個大禮堂鴉雀無聲。“我是許司白。”乾乾淨淨的聲音,不高不低,少了幾分慵懶隨意,多了幾分認真。畢安看著台上的麵容,甚至忘記摘下還塞在左耳中的耳機,愣怔怔的看著,然後亂了呼吸,他的眼睛太好看,很明亮,很溫和,不鋒利,不尖銳。然後她就睡著了,失眠的很多日之後,第一次在大禮堂,這樣嘈雜的環境下睡著了,睡得十分的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大禮堂已經幾乎沒有人了,打掃衛生的阿姨說,同學,早就散場了,你怎麼還在這睡著。畢安抱歉的笑笑,忙背起書包站起身離開。傍晚去的時候,畢安一進門便看見楚奶奶圍著圍裙在院子裡拽小蔥,院子裡有葡萄架子,也有小蔥,小蒜,她忙跑過去,幫著拿竹扁框,看見畢安,頭發用簪子盤起來的楚奶奶笑,“來了,孩子。”她點點頭,“媽媽說她有些頭疼,不能來了,讓我轉達歉意。”“無礙,你母親的身體近來總有些反複,你閒的時候不妨帶她去醫院瞧瞧。”說著兩人便進了屋子,楚家室內的裝飾十分有格調,古董玉器精致,楚奶奶年輕時留洋,歸國之後在大學做文學史的教授,可是客廳的一角,引去了畢安的全部注意力,掛在牆上的那些畫,一幅幅,清晰明媚,色澤卻極其絢麗誇張,她望著,不由自主地走近,伸出手,摸了摸那有些抓不住的雲煙,水底的褐石,純潔到一塵不染,漸漸的心裡感受到源源不斷綿延牽連的溫暖。畢安見過許多畫,母親鐘霜是個畫家,展出的畫不在少數,可是第一次,心裡感受到不一樣的情緒,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寧,那樣的靜謐。看著她盯著那些畫,移不開視線,楚奶奶笑,“那是我家孫子畫的,”畢安渴慕著溫暖,害怕孤獨,懼怕冷寂。“嗯?”聽見楚奶奶的話,畢安轉身,便迎上剛從廚房出來的人的麵容,那個少年,染著誇張的黃色的爆炸頭,卻反差的手裡拿著一個蘋果,嘴中塞的鼓鼓囊囊,麵孔在金色的碎發中,看不清晰,但那雙眼睛,卻讓畢安再難忘懷。從那日起,畢安終於有了光明正大的喊他名字的機會。從那日起,許司白終於有了光明正大的走在她身邊的借口。聽完畢安的話,佟歆倒是頗感意外,“黃色的頭發嗎,很意外,總感覺他十分的循規蹈矩,原來他也有過叛逆的時期。”印象中,從第一次見到許司白開始,就覺得他的身上有著超乎同齡人的克製與隱忍。原來他也是有過這樣張狂又肆意的時期,隻是自己沒有看見,現在聽見了畢安的話心裡稍稍有些遺憾。她點點頭,笑了,隻是眼眶卻有些酸澀,鼻子也有些酸楚,“是的,許司白有過這樣的時期,叛逆,暴躁,卻很善良。”捧著下巴的淡青色長裙的女子挑眉,暴躁,這很難與自己認識的許司白沾邊。“時間不早了,佟歆,下次,我們還約在這個咖啡廳吧,我覺得這裡的環境很好。”畢安看了一眼咖啡廳西南方向的時鐘,上麵的時針已經指向了七的位置,窗外的天色也變得暗沉。兩人再咖啡館門前,一南一北走向兩個方向。隻是先轉身的佟歆卻沒有看見早已淚流滿麵,抓著自己的心臟的位置,快要難以呼吸的畢安。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默念著,還好,許司白,還好我沒有忘記那些屬於你的時光。江凜铖是深夜回來的,從機場直接回到了病房,那個時候的畢安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可是卻清楚的聽著他開門的聲音,感受他擁抱自己的溫度,以及嗅到他身上讓人心安的檀木香氣。可是她卻緊緊抿著自己的薄唇,裝作熟睡的模樣,沒有開口。“你睡了很久了,還睡得著麼?”江凜铖終於慢悠悠地開了口。下午兩點十分的時候,畢清送來了許漾煲的紅豆粥,她懨懨的吃了幾口,便說自己沒胃口,推到了一邊,他看她唇色也有點發白,心裡有些擔心,沒說什麼,收了紅豆粥,待她睡下一個人又去了主治醫生辦公室,“她今天有點不舒服,”鐘為翻病曆,皺著眉,沒問題啊,她現在各項指標都正常的很,怎麼會突然不舒服,江凜铖不質疑鐘為的專業能力,但也沒說話,沉著臉色,沉默了一會,自己隻是離開了一日的功夫,怎的她又情緒忽變。看他這模樣,還是鐘為先開口,“江二,說真的,你在意的過了頭,有時候你多給她一點空間,讓她有屬於自己的餘地,”鐘為和江凜铖從小一起長大,又怎會看不懂他對畢安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情愫,但恰恰又是因為太了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所以才敢開口勸他一句,回病房的時候,江凜铖動作很輕,看她沒戴眼罩,側著身子,蜷縮著,依舊是防備性很強的姿勢,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她說了好幾次不喜歡在病房裡繼續待著,他雖麵上直接忽視她的話,但是一直私下問能不能儘快讓她出院。她雖閉著眼睛,但一直沒睡覺,他的腳步聲,她很清楚的能分辨,幾年前,眼睛看不見的那段時間,聽力變得格外突出,腳步聲停在自己麵前,空氣都變得慢慢安靜,她覺得發頂一片溫暖,是他溫熱的手掌心,她僵持著片刻前的姿勢不敢動,生怕他發現自己裝睡,耳畔掠過一陣溫熱,檀木香氣近的讓她屏住了呼吸,他慢慢開口,“到底拿你怎麼辦才好?”她心一沉,掀開眼罩,麵無表情地對著他。他臉色變得快,瞬間就變成了麵無表情。直起半彎的身子,退後幾步,雙手交叉疊抱在胸前,看著她,不發一言,畢安左手拽著手中的抱枕,“江凜铖,你還真是,”她沒說後麵的話,左手按著眉心,嘴角無奈的勾起,“算了,沒事,”擺擺手,又躺下去,門外響起敲門聲,她閉著眼睛不說話,江凜铖看了她幾眼,抬腿往門的方向走,開門的瞬間,敲門聲挺住,繼而是陸書意的聲音,“江總,文小姐提出,需要和您見一麵。”“我不是說沒時間,讓她有事和公司宣傳部聯係嗎?”江凜铖的聲音很輕,但隱隱有些不耐,畢安躺在床上聽著,倒是聽出了江凜铖的不耐煩。有些想笑,難得也有他不耐煩的時候,她以為他一直都是隨意從容,沒有會讓他心煩的時候。“但是,”陸書意似乎有些為難,聽見江凜铖的話,又想起文瀟筱那邊催的很緊,其實說到底她是存了私心,想看看在這樣的感情裡麵,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後,她一直很介懷自己竟然輸給了畢安,就算是現在的文瀟筱,也比畢安好上十萬八千裡。“下周一,下午三點,告訴她,”江凜铖說完,陸書意又說了一些公司的事情,門再次被關上,一片安靜,她抱著靠枕坐在床上,隨著他每一步都緊緊盯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左手斜斜撐著下巴,又是和他對峙,他倒是悠然自得,坐下,陷入柔軟的沙發裡,手邊是一遝文件,正交疊著雙腿坐著。“你大可以不必這樣,熟悉的都知道我們離婚了,“所以呢,”他手中依舊捏著往常用的鋼筆,一臉平靜的開口,問她先說什麼,她笑,人畜無害的模樣,語氣卻很不友好,“這裡,不需要你,江先生。”她語氣生硬,想說,就算你不在這裡,我也會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沒有你在這裡,畢清會經常來,許漾也會經常來,所以,沒有你在,我也會活的很好,所以,我不想再變成屬於你的牽絆,也不想因為我的存在,讓你總是布滿愁容。“你存心推掉很多公司的會議,偏偏陸書意每隔一天都要來彙報工作,是想讓我看到你多忙,然後因為我,卻隻能待在這裡,你想讓我對你心懷感謝還是歉意?”她一口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不開口,停下來,他合上手中的文件,“說完了?”慢慢悠悠的語氣,尾音微微上揚,“這就說完了,我以為你有很多話要說。”“這不是你的風格!”“我的風格是什麼?”他眼睛很黑很亮,專注的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好像所有的色彩都陷入了那雙眼眸之中,叫人心裡慌的厲害,他不過離開一日的時間,她忽然情緒大變,對著自己也不似之前的平和,這樣的改變的起因是何,他現在還不清楚,所以隻能靜觀其變。畢安下意識咽口水,才開口,“拖泥帶水不是你的風格,江凜铖,我們已經離婚了。”她微微閉上眼睛,音調慢慢降下來,似乎很疲憊。他站起來,文件摔在了地麵上,“畢安,你非得時刻提醒我離婚的事情?你就這麼想和我劃清界限,”他明明聲音依舊平穩,但是怒氣卻毫不掩飾,最後留給畢安的是摔門而出的聲音。她徹底泄氣了,江凜铖生氣的時候原來是這樣。還是第一次見,倒是與他往日的模樣差彆很大。
第21章 流年過往2(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