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虞和江有汜再次來到簌溟山莊是在一年後,那時孟皖新、唐雲已經被繩之以法。江有汜原本以為警方的收網行動會開展得很快,但正如陸無虞所說,他們要做的事很多,沒想到到最後,還真讓她的畢業論文趕上了這個大熱的世紀文物告破大案,而她也順利拿到了博士學位。此來簌溟山莊,江有汜是想邀請幸運做她的伴娘,她準備跟陸無虞結婚了。雖然之前已經跟幸運說起過,但幸運總沒有明確答應下來。江有汜知道幸運心裡有包袱,她爺爺、姐姐都是被法律定義的罪人,她無法從這層關係裡掙脫出來。江有汜猶記得第一次帶著幸運來簌溟山莊的情形,那時她是如此喜歡這裡。如今簌溟山莊被轉到了她的名下,徹底屬於她,她卻再也開心不起來。孟皖新願意如實交代的前提條件就是,把這座山莊留給那個與他素未謀麵的孫女。據陸無虞後來告訴他,孟皖新和唐雲被帶走的時候,幸運就站在不遠處,那時孟皖新似乎想見她,但她沒有走上前去。她一直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生命裡那兩個與她有著特殊血緣關係的人以這種方式離開。之後,幸運便沒有離開過簌溟山莊。如今的簌溟山莊早已沒有了昔日森嚴的安保,他們驅車直接到了主建築群,幸運在唐雲當初招待來訪賓客的宴會廳等他們。江有汜擔心幸運有壓力,便讓陸無虞在門外等著,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看到幸運的那一刹那,江有汜顯得很激動,而幸運似乎因為許久不見,顯得有些靦腆,隻叫了一聲“姐姐”便不再說話。想著昔日在她麵前小嘴說個不停的小妹妹,如今變得這般沉默寡言,江有汜心裡一陣發酸。那些寬慰、安慰的話早已經說過,如今是幸運自己放不下,她說再多也是無益。江有汜直接滿懷真情地問道:“姐姐要結婚了,特地來請你參加我的婚禮,你願意去嗎?”說罷,她就注視著幸運,直到看到她的眼裡湧出淚來。江有汜從沒有見幸運哭過,她一把將幸運摟進懷裡,說道:“姐姐就是來問問你,你要是不想去,姐姐也不怪你。”“姐,我去,我願意去。”幸運抱著江有汜哭地越來越大聲,好像是想把這一兩年的苦楚都哭出來。江有汜在她的哭聲裡,也不由得紅了眼睛,語帶哽咽地說道:“幸運,你能答應來,姐姐真高興。”“姐姐,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幻想能住在這樣一個地方,但當它真正屬於我的時候,我卻一點兒都不高興。我還是更喜歡跟姐姐一起在浮雲間的生活,我可以回浮雲間嗎?”聽幸運說罷,江有汜似乎看到了她與過去剝離的樣子,她選擇了長大,選擇了麵對。江有汜雖然高興幸運能從過去走出來,但也看到了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幸運一去不複返。“浮雲間本來就是你的,你想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孟皖新和唐雲被捕的那日,江有汜和陸無虞隨後在浮雲間見到了孔先生。孔先生是為了幸運回來的,他說此生所經手之事必求無愧於心,卻獨獨對不起這個小姑娘,如今也無顏見她。幸運是他的遺產繼承人,他托江有汜把相關合同轉交給幸運,就當是對她的補償。合同江有汜並沒有細看,隻知道浮雲間不過是孔先生的一處資產。浮雲間留有幸運許多的回憶,孔先生能把它留給幸運,也算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姐姐還會留在浮雲間嗎?”“姐姐的合同到期了,就看你續不續簽了?”“還是要姐姐當店長。”“以後我們輪流當,就當是值班。”說完,江有汜終於看到幸運笑了。幸運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她說要留下把簌溟山莊的事情了結。江有汜在跟她交談中聽到她說要把簌溟山莊交給濱海政府,由他們出麵把山莊改造成一處旅遊景區,讓更多的人走進這裡,讓山莊回歸平民化。江有汜很讚成幸運的決定,覺得這個妹妹真的長大了。兩人的婚禮定在了5月6日,兩年前的這天,陸無虞在“雲頂夢號”上救了江有汜。距離婚禮開始隻剩下不到三天時間,而他們遲遲不見陸超然的身影,連個音信也沒有。關於“雲文經”的研究與警方告破的孟皖新大案一起在社會上引起了很長時間的熱議,也就在那不久,陸無虞收到了一封信。看到信的一刹那,他當即就想到了江有汜曾經收到的那封用密碼編譯過的匿名信,同樣的編譯規則,陸無虞知道這是爺爺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一切都是他的籌劃。信的內容很簡單,陸超然很欣慰眼下看到的結果,至於最終“浮雲計劃”的文物,他將在他們二人的婚禮上對外公布,屆時他也會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當然,信的末尾還補充了一句,如果他們不願隨了他這老頭子的意結婚的話,那他將把“秘密”當做遺言在臨終前公布。有時候陸無虞真覺得,爺爺是個老頑童。當然能夠真正看到“浮雲計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陸無虞自然求之不得。雖然結婚是毫無疑問的,但收到這封信後無疑是被提前推上了日程。對於突然說要結婚,江有汜一開始也是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即想到這婚遲早是要結的,陸無虞說的這個時間,雖然緊迫,但卻極有意義。兩人當即把準備結婚的事告訴了雙方家長,家長們一聽要在一個月時間內結婚,一時既歡喜又著急。兩人都不是愛折騰的人,而婚禮卻最是折騰人,所以他們的本意是將婚禮一切從簡,再來個蜜月旅行就算完美,但家長們一聽當即全體投了反對票,之後諸如人生大事不可草率之類的大道理鋪天蓋地。兩人在四人的圍堵下無力招架,最終隻好同意更改方案。雙方家長自然是看出了兩人不想麻煩的心理,主動把婚禮的一切瑣碎事宜給承擔了,留給兩人的任務就是抽時間試婚紗禮服,拍結婚照。看到他們四人忙忙碌碌,一時間兩人都有一種感覺,要結婚的不是他們兩個。婚禮選擇的地方是在步雲裡附近的一家很有些曆史感的戶外花園酒店,雖然5月的濱海通常會熱火朝天,但好在天公作美,婚禮頭一天下了一晚上的雨,天亮的時候,雲消雨住,空氣格外的清爽宜人。雙方邀請的賓客,除了重要的親屬,就是各自的朋友。陸無虞在緝私局共事多年的同事自然成了伴郎團,相比之下江有汜這邊的伴娘團在氣勢上就弱了許多。晏小池素來就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何況是好閨蜜的人生大事,就在伴郎團來接親的時候,一人出馬一個頂倆,帶領幸運、居然嚴防死守,愣是讓伴郎團闖完三關才把新娘交出去。兩人講結婚誓詞的時候自然是把在座的一眾單身男女感動得一塌糊塗,正當台上的兩人以為就要進入雙方交換婚戒的環節時,司儀突然從旁開口了,一開口說的卻不是流程裡的內容。“剛才有人給了我一個東西,希望我能在這裡送給新娘。”江有汜一聽,不由得有些驚訝,她以為是陸無虞跟司儀特彆設計的環節,便用眼神詢問他,誰知陸無虞也遞了個不解的眼神給她。台下的人開始起哄,想讓司儀儘快揭曉謎底,而司儀則先征詢了江有汜的意見,才朝一旁的工作人員招了招手,隨即一件東西被送到了她的手中。江有汜看著那個匣子的第一眼,便扭過頭向周圍四處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看到那個身影。江有汜的這個反應瞬間激起了在場來賓的一番猜測,使他們對匣子裡的東西也更加好奇了,然而匣子被打開的那一刻,他們卻有些失望,因為那裡隻有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顯然不像是跟他們一個世紀的。陸無虞看到相片裡的人,便捏了捏江有汜的手,朝她搖了搖頭,那意思是,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因為她人如今正在某個監獄服刑,這應該是她早前就安排好的。匣子插曲之後,就真正進入交換戒指的環節,雖然之前說要用黑玉指環做結婚戒指,但陸無虞的那枚始終在孔先生的手裡,他沒主動說給,他們便不能主動去提。兩人猜測老人家是想把這東西當做念想,便乾脆把另外一枚也送給了他。然而正當戒指就要套進彼此的手上時,司儀又上場了,這次卻是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把東西拿了上來。江有汜一看到那個盒子,就立刻記起了兩年前在浮雲間接到的那個首飾盒的訂單,以及客人要她寫上的“浮雲流水,佳偶天成”八個字。這就是她當時做的首飾盒,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回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接過首飾盒,裡麵果然躺著兩枚黑玉指環,一切儘在不言中。江有汜朝陸無虞使了個眼色,兩人心中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他出現了,陸超然出現了。他們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我們有急事要辦。”說罷,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逃離了現場。幾乎不做他想,陸超然此刻定然就在浮雲間。婚禮現場距離浮雲間不遠,兩人擔心開車停車麻煩,就直接朝浮雲間跑去。一路上,婚紗與禮服在濱海的街頭飛揚,不時落入行人的鏡頭裡,迎來一陣驚歎。等兩人氣喘籲籲趕到浮雲間時,浮雲間的大門敞開著,連帶著通往院子的那扇門也被打開了。他們匆忙跑進了院子,那棵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玉蘭樹不見了,地上有一堆新翻出來的土。他們木呆呆地走到了土堆前,雖然真相就在他們腳下,但他們卻不敢再往前挪動一步。兩人逃離婚禮現場的那一刻,幸運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就跟著趕了過來,隨後,是晏小池、居然、曾家玉。伴娘團集體出動在濱海街頭狂奔,登時牽動了伴郎團裡盛宣和、時戰、厲秋節的注意,他們一來要護著自家那位的安全,二來也猜到兩位主角突然離場很可能就跟轟動濱海良久的那起大案有關,他們也想見證一番曆史。伴郎團與伴娘團如同在展開一場你追我趕的比賽,等他們到了浮雲間時,才發現裡頭已被警方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起來。就在步雲裡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在浮雲間的時候,陸、江兩人卻離開了那裡。離開時他們手中拿著一封信,那是陸超然留著他們的。“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江有汜喃喃念出信上的第一行,語罷,曾經那些疑問與遺憾在她心間都如浮雲散去。-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