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浮雲主人(1 / 1)

浮雲間 沉音 1480 字 3天前

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複雜。江有汜深度檢視自己的內心,她發現對於白天的事,她並不是無動於衷的,然而也正因如此,使她更加篤信陸無虞不是她要等的人。陸無虞帶給她的感覺都與“不確定、危機、未知”掛鉤,而人的本能趨吉避凶,江有汜也不例外。陸無虞目前的行事風格,明顯是想借眼下發生在浮雲間與她之間的事,讓兩人的關係複雜化。看清這一點,又認清了自己內心,江有汜就斷然不會再猶豫。如此一來,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就都點在了陸無虞的要穴上。“怎麼能沒有關聯?那封匿名信直接寄給你,幕後之人就是想告訴你,與你有關!”陸無虞無法理解江有汜的態度為何發生如此大的轉變。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厲秋節跟你說了些什麼?”陸無虞不假思索地反問。目下,可能與這些事情有所關聯的,他隻想到了這麼一個人。江有汜不察陸無虞竟然反應如此之快,但她這麼做並不全是因為厲秋節,更多的還是她自己的原因。若是以後在她身邊真發生了其他狀況,將她牽扯其中,她會自己去調查。此時此刻,她隻想與陸無虞“解除關聯”。見江有汜下定了決心,陸無虞知道再說下去也於事無補。他將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轉到門外,神色寥落地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或許是因為厲秋節淡然出塵的品性,讓她不自覺地信任,又或許是厲以勤和陸超然這層關係,江有汜並沒有隱瞞最近發生在浮雲間與她之間的一些事情。“這兩件事或許與你有關,但更直接的是與浮雲間有關。”聽過江有汜的敘述,厲秋節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厲秋節這句話對江有汜無異於醍醐灌頂,一直以來,她都忽略了一個事實。據她所知,浮雲間主人從未對外露麵過,而她是浮雲間的掌櫃,這是人所儘知的。幕後之人若是想跟浮雲間主人取得聯係,最直接的途徑就是通過她。如此看來,她不過是整個事件的中間人。江有汜無法把這個理由說給陸無虞聽,因為她與浮雲間主人有約定在先,不能讓外界知道他的存在。一旦說出這個理由,陸無虞定然會追問到底,這樣就會違背她的承諾。所以,即使眼下的事情透著種種可疑,即使她也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但那也隻是她與浮雲間、浮雲間與陸超然之間的事,而她跟陸無虞並沒有直接的乾係。陸無虞見江有汜沉默不語,便道:“你無法說服我,也無法說服你自己。”一瞬間江有汜有些心煩意亂,但她打定的主意都極少更改。她以前所未有的冷漠口吻對陸無虞道:“我知道你想尋找你祖父的下落,但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趴在桌上的幸運聞言,不由得抬起了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江有汜,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江有汜說出如此生硬、不近人情的話。看著陸無虞消失在浮雲間的背影,江有汜有些頹然地坐回椅子上,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自己剛才為何如此失常。她的餘光瞟見桌上放著一隻不曾見過的小盒子,打開來一看,是一串珍珠手鏈,珍珠顆顆圓潤飽滿,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粉嫩光澤。幸運看江有汜拿著那串珍珠發呆,便說道:“這是陸哥哥準備送給你的,你回來之前他還拿給我看,問你會不會喜歡。”江有汜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已經與陸無虞說清楚,便不再糾結,她直接將手鏈重新放回盒子裡,拿到幸運麵前,道:“你收好,以後有機會就還給他。”“為什麼讓我收好?”幸運嘟囔著反抗著,“這是陸哥哥送給你的。”幸運雖然曾經在心底對自己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站在姐姐這邊,但看到姐姐這麼對陸哥哥,她覺得陸哥哥有些可憐,便忍不住替他抱屈。江有汜也不管幸運的抗議,當下轉移話題問道:“你撿到明遠先生的畫稿,以及我收到匿名信的事,你有跟夏先生說過嗎?”夏先生是浮雲間的主人,江有汜並沒有真正見過夏先生,準確來說她隻聽過他的聲音。真正見過夏先生的,隻有幸運一人。江有汜剛來浮雲間的那會兒,曾聽幸運說起過她來浮雲間的經曆。幸運自小長在福利院,在她讀書期間就來浮雲間兼職了,那時浮雲間是夏先生的朋友打理著,不過他本人也會偶爾回來看看。後來幸運畢業了,店鋪就交給幸運打理了,直到江有汜兩年前加入進來。江有汜一直覺得這個夏先生很佛係,不僅從不管浮雲間的盈利情況,更沒來巡過店。也虧她跟幸運兩個是沒有壞心的人,浮雲間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扣除兩人的工資和店鋪開銷外,賺的錢,聽幸運說都給存進夏先生指定的賬號裡了。江有汜自己也是個很佛係的人,遇到夏先生這個佛係東家,一開始她也沒覺得奇怪,直到今天她忽然想到自己當了兩年多浮雲間的掌櫃,竟然跟夏先生一次雙向聯係都不曾有過。當下,她忽然覺得這個夏先生未免有些佛過頭了。莫非這個夏先生是個飄然出世的高人,視這俗世裡的錢財為糞土?正當江有汜陷入了有關夏先生的想象時,幸運終於強撐著眼皮回了一句:“姐,自從你來浮雲間後,我就沒跟夏先生聯係過了。”江有汜一聽,幾乎就要一臉黑線了,這夏先生是太信任她們了,還是太不把她們當回事了?江有汜按了按眉心,想起當時夏先生對她的囑咐,“沒有特彆重要的事,不要來找我,有事就跟店裡的小姑娘商量著辦。”想到這兒,江有汜又有些猶豫了。幸運見江有汜一臉躊躇不定,便不解地問道:“姐姐,撿到畫的事跟夏先生有關係嗎?”被幸運這麼一問,江有汜瞬間愣住了。雖然那些事多少與浮雲間有些關係,但從夏先生對浮雲間的態度來看,他並不太關心這裡。要是她貿然拿著這些自己都不能說出個所以然的事情去打擾他,豈不是很尷尬?想到這裡,江有汜對幸運道:“不用了,這事先就這樣吧。”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江有汜覺得沒必要驚動夏先生。看著浮雲間的燈一盞盞熄滅,坐在浮雲間對街二樓酒吧臨窗位子的陸無虞才站起身準備離開。此時他麵前那杯雞尾酒依舊原封不動地留在桌子上,而他的手中至始至終捏著的仍是那枚十八麵木刻骰子。之前,當他從浮雲間走出,一臉恍惚地走在步雲裡的街道上時,他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這東西隨即掉在了地上,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把它帶了出來。他重又走回浮雲間,準備把東西送還回去,但看著浮雲間緊閉的大門,抬起的手又不自覺地放下了。聽到身後的酒吧傳出的低徊的音樂,他不自覺地就走了進去。這是一家音樂清吧,此時台上的人正用十分抒情的女低音唱著“難道我有勇氣與你在一起慶祝正日/難道你有勇氣反悔諾言你專一/兩個人多擠迫/難容納多一番秘密/捉不緊變得更加固執……”粵語的彆致韻味,在音樂人婉轉唱腔裡如門外夜色一般緩緩流淌著。他撿了個位子坐下,麵向著浮雲間,掏出那枚骰子在心底告訴自己,隻要擲到“笑臉”,他就過去敲門,然而他一次次的試,卻沒有一次讓他如願,骰子更多的是停在“哭臉”裡。在他一遍一遍擲骰子的時候,服務生忽然端了一杯酒放在了他麵前。陸無虞遞了一個疑問的眼神過去,服務生隨即指了指身後,他順著服務生指的方向望去,見是一位紅唇烈焰看不出年紀的女性。在這本就燈光黯淡的環境裡,對方還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陸無虞心頭閃過一絲訝異。要是以前碰上這種無傷大雅的搭訕,他是不會拒絕的,但是自從遇上了江有汜,其他異性在他眼裡就變得索然無味了。望著陸無虞下樓的背影,贈酒的女子從位子上緩緩站起,慢慢走到陸無虞剛才的位子坐下,端起那杯透著一點猩紅的雞尾酒,輕啜了一口。隨即,她的目光隨著陸無虞背影的消失轉移到了窗外,停留在浮雲間的屋脊之上。夜色裡,步雲裡街道兩邊的店麵依舊燈火繁盛、語聲未歇,唯有這浮雲間的燈火與夜色一同沉睡,寂寂無聲。女子悠長的目光漸漸從屋脊往下滑落,最終停在了一人身上。此時浮雲間的門前,陸無虞長久的佇立著,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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