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在飛出去的那一瞬間,萬念俱灰,心說毀了毀了,沒有美成全場最佳倒是成功糗出新高度了。可伴隨著陸靜姝的尖叫,她倒是沒有預想中的尷尬撲地,顧湛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可她倒寧願自己出醜了──陸靜姝被潑了一身紅酒。“顧太太……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可我和湛言就隻是工作關係……這裙子是我生日時他送的,你若是不高興我不穿便是,何必這樣羞辱我……”陸靜姝眼角含淚,聲音哽咽,像個受迫害的公主。夏蓁百口莫辯,接受著眾人譴責惡毒後媽一般的眼神,不經意看到旁邊幸災樂禍的齊珈兒,心說這又關你屁事啊,笑得跟要拜堂了一樣,然後心底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還真和這廝有關?她還在遲疑,顧湛言已鬆開她,將手帕遞給陸靜姝,低聲說:“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裙子我再買給你,先送你回家吧。”陸靜姝含淚點頭,順勢挽住他,他沒有拒絕。夏蓁冷眼看兩人相攜向外走去,心如止水,哪怕是陸靜姝扭頭給她一個挑釁的眼神時,她也並沒騰起什麼波瀾。這種類似心臟麻痹的感覺其實特彆不好,說痛也不是痛,卻讓人無力又疲憊,仿佛周身每一寸神經都在逐漸壞死,直至再無任何感知的能力。就如同此時,她明明知道周圍人在看自己笑話,卻毫無羞恥的感覺,仿佛那是彆人的事,想最多的竟是Andy住院了,自己等下怎麼回家,以及Ryan這個渣男竟然放鴿子沒來。顧朗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在外麵等我,我先去取車。”她才恍然驚醒,拎起裙擺,在眾人或同情或譏諷的目送中,離開了這個血雨腥風的會場。“你說我怎麼總是會有各種狀況?”上車後,她自嘲的說。顧朗行冷哼:“還不是因為蠢。”她懶散的靠在座椅上,自暴自棄的點頭:“你就儘情鄙視我吧,我有心理準備。”他正要轉彎,聽了這話狠打一把方向,晃得她身子一歪,正磕在車窗上。“我就討厭你這種明明介意的不行,還非要死裝的慘樣子。”他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她沉默的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流光溢彩,突然就覺得,儘管已來到這個世界很久了,卻仍舊孤獨的很。到家後,她故作輕鬆的擠出個笑來:“好了,我走了,你回去時候慢一點,拜──”他沒有應聲,也打開車門下了車。她詫異的看他走過來,定住。“怎麼──”“手鐲是我送的。”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一怔,隨之小聲說:“我知道。”他輕歎口氣,更像是在問自己:“那你知不知道‘達芙妮之淚’什麼意思?”她搖頭,聲音更加低:“對不起……”“因為丘比特的一個惡作劇,阿波羅愛上了達芙妮,她卻對他極為排斥,甚至為了躲開他的愛慕,不惜變成一顆月桂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朗行的眼睛裡像是閃著細碎的光,他頓了頓,接著問她:“你說,達芙妮如果流淚,究竟是為自己不愛阿波羅而自責,還是為這愛的追逐而厭煩?”夏蓁的眼角又漲又酸,怕他看到,趕緊將視線轉移到自己腳尖。認真說起來,愛情就是這樣毫無道理可言,且細思極其殘忍。對一個人越深情,對其他人便是越絕情。數學中有個名詞將這種感覺形容的極為貼切──有且僅有。這個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對你來說是摧枯拉朽般的存在。所有的堅持可以因他而崩塌,所有的不確定也會因他而變得篤定。並且,也隻有這樣一個人,其他人再好與我何乾?不過是路人而已。就如同自己,她滿心都隻有顧湛言,想著要如何哄他,如何讓他開心,甚至他再過分也會為他找一萬個理由來選擇原諒,連恨也不曾真正恨過他。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對於被選擇的那個來說,是甜蜜,是命運癡纏的緣分,而對於不被偏愛的人,則是一劍封喉的致命傷。顧朗行見她眼神遊移,知道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裡,不禁自嘲的歎氣:“我總說你蠢,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到底要被拒絕幾次才能知道死心?”她像犯了大錯的小孩,不知所措的立在那裡,他苦澀的笑了笑,然後擁住她。“傻不傻,我怎麼會讓你做達芙妮?放心吧,想愛誰就去愛誰,我其實也沒有那麼愛你。”夏蓁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他將她抱的更緊,想要記住這種放棄的感覺,記住自己唯一能做的,失去她前最後的儀式。夏蓁回家後吃了藥,卻依舊沒有睡意。儘管她不願承認,心裡卻是極其明了的,自己是在等顧湛言,可他一直沒有回來,甚至是連著兩天,都住在了酒店。Andy過來拿文件時,她幾次想開口,最終還是生生咽了回去。不知為什麼,也不知在賭什麼氣,仿佛一夜之間,兩人就進入了毫無交集的擰巴狀態。夏蓁枯坐在沙發上,看著乾淨的連App更新信息都沒有的手機界麵,嘴唇像是要咬出血來。“喂。”她還是撥了顧湛言的號碼。“怎麼了。”他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可聽起來卻縹緲的很,依舊是清冷,依舊是聽不出什麼情緒。她儘可能讓自己聽起來輕鬆些:“晚上回家吃飯麼,我買了超級新鮮的鱖魚。”他遲疑了幾秒,還是說了聲“好”。“那你忙,我不吵你了。”她愉悅的掛掉電話,冷笑著按了關機鍵。酒吧裡,Ryan在吧台喝著悶酒,見她真過來了,不禁嚇了一跳。“你你你……受了什麼刺激?”她穿了件黑色帶閃的細吊帶,加上姨媽色口紅和要飛出來一樣的假睫毛,整個人像是被打碎重組了一般。她大喇喇往他麵前一坐,招呼服務生來一杯長島冰茶。Ryan連忙按住她,給她換成了科羅娜。“不是,我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麼吧?你看我這也一堆煩心事兒……”她一口氣喝掉大半瓶,才委屈唧唧的看著他說:“Ryan,你變了。”他被說的莫名其妙,剛想問她是不是這就醉了,她又抽著鼻子,去拉他的手。“哎哎男女有彆──”他還沒來及阻止,她就把眼淚糊了他一胳膊。他登時心如死灰,默默掏出了手機。半個小時後,顧湛言果然一身煞氣的趕過來,那臉色沉得看一眼心裡都能跟著一哆嗦。Ryan訕笑著把夏蓁塞到他懷裡,迅速想要撇清關係:“我對毛爺爺發誓,是她自己要喝的……”顧湛言本就有氣,看到她穿的吊帶短裙後更加火大,一邊把衣服給她拉好,一邊將他懟了回去:“保佑你的不是伊麗莎白女王麼,你最好祈禱我不會打死你。”Ryan心累的把杯中的酒一飲而儘,自暴自棄的說:“愛咋咋地,求你倆快回家互相禍害去吧,老子可受夠了!這蠢貨一晚上不是嘟囔什麼一聲姐妹大過天,就是誰要折我翅膀她就廢誰天堂,老子本來就是彎的還折什麼折?!對了還說雙兔傍地走,到處都是小狼狗,這tm是個gay吧,男人再多那也是性彆不和好麼!”見顧湛言被頂的語塞,他更加來勁:“你說你倆有完沒完?兩個相愛的人,還有什麼床上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不行就換沙發浴缸陽台啊!”顧湛言被這直白的建議說得喉結一顫,不自覺咽了下口水,丟了句“關你屁事”,就將夏蓁攔腰抱起,要向外走。她卻像條被撈起的魚,扭來扭去想要下來。“我跟你說啊──”她指著Ryan,語無倫次的說著醉話,“什麼愛不愛的,這裡麵的人就是為了泡你,來,我們還是喝酒,乾了這杯青春的酒,友誼的酒……”gay吧裡女的本來就沒幾個,還基本都是悄咪咪過來獵奇的,像她這種吆三喝四還瞎說大實話的,可想而知吸引了多少複雜的注目禮。Ryan掩麵伏在吧台上,揮手示意顧湛言快把她帶走,她不依不饒,非要和他接著嘮。“你看我,自從不愛顧湛言了多開心,喝酒蹦迪還燙頭,我──”眼見顧湛言臉色愈加難看,強烈的求生欲讓Ryan趕緊又給她灌了杯酒:“不不不,她說胡話呢,你看看我衣服,全她哭濕的──”顧湛言聽了,一開口就是森森的寒氣:“所以,你碰她了?”Ryan無語凝噎:“她自己靠過來的……不對,老子喜歡男的啊我擦!”而顧湛言早已抱著夏蓁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