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行穿了件白色高領棒針毛衣，在暖色調的燈光映襯下，夏蓁覺得他生出倆翅膀來都不足為奇，同時也無法將這樣毫無攻擊力長相的人，和心機、算計聯係起來。她審慎的盯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可看來看去，腦子裡彈出的關鍵詞都是什麼“天使”，“聖潔”……“你很怕我麼？”他溫和的開口。她拗出一副生人勿近厭世臉來：“為什麼怕你？”“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嗬，哪個凶手殺人前會禮貌的打招呼，嘿親愛的，我要殺你了。“那多謝。所以沒有彆的事我就先走了。”她沒等他的回應，便乾脆的起身。他沒有阻攔，隻在身後輕輕說了句，她便遲疑的停下腳步，最終坐了回來。他說：“夏氏是個空殼子。”“你有什麼證據？夏氏的財報——”“財報是給外行看的，給我時間，我能做一份更好看的。”“那你到底想說什麼？”夏蓁還是沉不住氣。他斂起笑意，“盛騰和夏氏近期會有合作，你覺得，以夏氏目前的狀況，拿出多少資金合適？”資金？以她對夏氏的判斷，現金流可以說是岌岌可危，換句話說，是隨時有斷裂的風險，這種時候，根本不適合再進行大規模的投資。“如你想的那樣，夏氏已到了懸崖邊緣。”顧朗行看出她的分析，直接拋出結論。她深吸口氣：“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其實什麼都做不了，也沒有什麼能和你交換的。”他倒是十分坦蕩：“我的敵人隻有顧湛言一個，不想看到其他犧牲。你知道這些，做決定的時候總歸可以參考。至於交換，我沒有想過。”見她一臉緊張，他又笑著補充：“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十分樂意。無論哪方麵的。”她捏緊手機，差點就和他說“我有我有，我也有資源”了。之前拍到的那份客戶資料，她一直像握了枚不定時炸彈，明明知道是個王炸般的存在，卻想不出該作何用。不過如果給了顧朗行，那必定是物儘其用了。可她一時間卻下不了決心。顧湛言當真會如此絕情麼？會將她吃乾抹淨掃地出門，完全沒有絲毫憐惜？還是他眼底偶爾浮現的溫情都是假的，自始至終，他都隻視她為可利用的工具？她心煩意亂，匆匆和顧朗行告彆，開車回家。許多將楚曉玥接回來後，一直沉默著，看不出什麼情緒。楚曉玥終於忍不住開口：“能不能說點什麼，我快憋死了。”他悶聲道：“我還沒生完氣。你先哄哄我。”她匪夷所思：“你有勁沒勁，怎麼感覺我騙色了一樣？”他抬起眼，格外頹喪：“楚曉玥，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特彆渣？”“也沒有特彆吧。”她斟酌著措辭，“不過，你是很好的朋友。”“我現在不想做朋友了。”他定定地看著她。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所以，是絕交還是怎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冷靜？這件事對女孩子很重要啊，為什麼要這麼理智的跟我討論？”許多的聲音有些嘶啞，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疲憊。她將自己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不知該怎麼和他說。我不敢和你鬨。那樣不優雅，不酷，那樣你會煩我，會像打發其他女人一樣打發我。會覺得我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彆。“那你要對我負責嗎？你準備怎麼負責，結婚嗎？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做自己不願做的事？那樣我就會開心嗎？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昨天的事就翻篇好嗎，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我吃過藥了，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她的話還沒說完，許多猛地抬起頭：“我可以結婚。”她一怔，轉而又苦笑：“你能接受我卸妝後的樣子麼，能接受家裡到處都是我的頭發麼，能接受我不出門就不洗頭麼，能接受以後有了寶寶，雞飛狗跳的生活麼？”見他遲疑，她馬上拍拍他：“你看，你沒有心裡準備，同樣的，我也沒有。所以，與其撕的難看，不如體麵一點，我們可以換種方式，成為彼此最重要的人。”許多撇掉她的手，眼圈已然紅了，卻強撐著笑說：“那你說，有沒有喜歡過我？撒謊就一輩子也紅不了——”她的心裡卷起風起雲湧的呼嘯，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他歎了口氣，“算了，彆說了。你想怎麼繼續我們的關係都好，不過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想告訴你，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願意做備胎。”說完，他拎起外套就走了。楚曉玥呆呆的窩在沙發裡，突然明白了，自己現在又漲又酸的心情，可能就是失戀的感覺了。夏蓁開車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腦中揮散不去的是顧湛言的臉和夏氏的種種。為什麼自己開始不確定了，為什麼情感上的天平在向他傾斜，甚至幻想他並不是要對夏氏怎樣，這一切都和他沒關係，隻是巧合而已。她內心五味雜陳，終於明白，哪怕九九八十一難，還是情字一關最為難過。但凡動心，所有的理智便成了理論上的。就在她心煩意亂間，路邊一對拉扯的男女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儘管已經開過去，她還是將車停在路邊。“路庭你放開我，我們真的不可能了，你再這樣我報警了！”小繁帶著哭腔掙紮著想離開。而那個叫路庭的男人卻更為囂張，一把抓起她的頭發，像拎一隻仔雞：“報啊，你倒是報啊，看你那個賭鬼爸爸會不會打斷你腿？”夏蓁拿出手機，迅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才按下“110”。路庭自然是發現了她的舉動，鬆開小繁，氣勢洶洶的向她走過來，一把打掉她的手機。“你誰啊，多管什麼閒事？是不是想死？”小繁哭著撲向她，讓她快走。她也沒想到這渣男這麼暴力，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但若要丟下小繁，她也是做不到的，隻得硬著頭皮死撐。“你一男的，看著手腳也挺全的，女孩子都說不要了——”“少廢話，她就一出來賣的，還挑三揀四？”小繁終於崩潰，癱坐在地上痛哭失聲。夏蓁心裡不忍，將她扶起，好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彆怕……”不過話是這麼說，該怎麼收拾這個局麵她倒也是沒底的，阿西巴，乾嘛不給她一個大女主的劇本，說句話就能砸個釘的那種啊！她正糾結，一輛白色攬勝停了下來，一看清來人，她頓時猶如看到親人一般，馬上有了底氣。顧朗行徑自向她走來，“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回家？”然後才順著她的視線，緩緩轉身，看向路庭。“怎麼，是你攔著了？”他的聲音不高，但足夠讓周身三米的人有窒息感，完全和剛剛咖啡廳裡的小天使判若兩人。渣男果然秒慫，嘴上雖不服氣的罵罵咧咧，但身體是誠實的，馬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謝謝啊，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收場。”夏蓁發自內心的道謝。他覺得好笑：“我還當你多大本事，敢見義勇為。喏，手機也摔壞了。”她這才想起手機這茬，心痛的撿起來，屏已經碎的慘不忍睹。“這爛人最好祈禱彆再給我遇見……”“好了，我先走了。這你朋友吧？那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顧朗行和小繁也打了個招呼，然後瀟灑的揮手上車。夏蓁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說這人好像也還可以哈。小繁的啜泣聲又讓她回過神來，才想起還有她要安置。“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夏蓁讓她上車。小繁沒有動，哽咽著說：“我……沒有地方去……”半小時後，終於把眼睛哭腫的她送回酒店房間，又給她轉了些錢，夏蓁才離開。可剛走到酒店大堂，就被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叫住。“站住。在這裡做什麼？”她心塞的轉過身，正看到顧湛言和Andy齊整整的立在眼前。她心虛的擠出個笑來：“嗨，好巧。”Andy眼見這形勢不明朗，馬上不仗義的借口有事進電梯了。她隻得頂住壓力，擺出堅貞不屈的坦蕩樣子來。“我……就是送一同事，不是開房，也不是跟蹤你！對了不是有監控麼，你可以去查監控啊──”顧湛言的神色略微緩和，又馬上恢複冰山狀態，不屑的說了聲“無聊”，見她傻愣著，不耐煩的補充了句，“乾嘛？回家了──”她默默吐槽，幼稚男，死傲嬌，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