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湛言回家後,夏蓁正窩在沙發裡抱著Ipad看得認真。他不禁條件反射的瞄了一眼,才發現她看的竟是網課。他饒有興致的坐過來,取下一隻耳機,塞進自己耳朵裡。“你乾嘛?”她一驚,因為帶著耳機,聲音比平時大了許多。他把她的臉撇過去,才嫌棄的說:“粗魯。”她匪夷所思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大言不慚說出口的。“親親,這邊建議您馬上上樓該做什麼做什麼呢。”她露出客服式專用笑容,優雅的下了逐客令。他不屑的摘下耳機扔給她:“本少爺還懶得聽。不過,這老師也不怎麼樣麼,折舊總額和折舊額都分不清。”她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然後自己暗戳戳倒回去,才發現果然是講錯了……她不禁在心裡哀歎,為什麼上帝要把有限的資源集中在少數人身上?有些人明明已經擁有美貌了,偏偏還要有腦子……這讓她如何不嚶嚶嚶。不過悲憤歸悲憤,她還是認真的聽起課來。自從和總監談過後,她總算有了些正經事做。話說這人還真是雞賊,原本各種打馬虎眼,待她信誓旦旦保證完自己就是來體驗生活,打發時間,絕無征戰職場的打算後,他才虛情假意的說“哎呀大小姐天資聰穎,若是想涉足這塊日後必定大有作為”。然後痛快的給了她近幾年的財務報表和各種數據類資料,還熱情洋溢的說有看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他。進入熟悉的OA和ERP後,有那麼一瞬間,她恍如隔世。許久沒有工作,曾經爛熟於心的各種科目,如今卻要仔細想想才能反應過來,拿不準的還要上網查一下。一天下來,感覺眼睛都要瞎了,而這樣苦逼的狀態,又持續了好幾天。電視裡那種半米高的文件唰唰幾下看完,雷厲風行收拾舊山河的橋段,不是天才就是瞎編,她反正是頸椎病都要犯了才勉強理出個頭緒來。不過,這個頭緒,卻讓她脊背發涼——公司已經連續幾年利潤下降不說,近兩年更是轉為虧損,財務報表上卻是盈利的。而這個盈利,自然是給外行人看的數字遊戲。用降低對外投資,變更公允價值調整來增加盈利,再用未來五年盈利預測來彌補當年虧損,這樣報表的確是好看了,危險也是顯而易見的。現在的夏氏,可以說是一個外表光鮮的氣球,看著飽滿,飛的也高,可輕易就能被戳破,並且是粉身碎骨那種。她不信憑她一個幾年從業經驗的小會計能看出來的問題,總監會看不到,審計的也看不到。直到她漫無目的的在內網隨意查看,看到公司的組織架構,腦海中突然湧現了一個更為可怕的想法。楚曉玥很快找人查好了她要的東西,而這查出來的結果真真是讓她如墜深淵。近兩年升職或空降的大部分中高層,看似並無多少關聯,可深究他們的履曆,卻有一個繞不開的背景——盛騰的各家子公司。她不自覺的握緊鼠標,指關節由於太過用力,泛起白色的印痕,全身也止不住的顫抖。她不知道夏萬海知不知道公司的現狀,或者知道多少,但有一點她是敢肯定的。顧湛言,要吃掉夏氏。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她就覺得胸口某個地方漲得不行。原來,自始至終,她和夏茉都是棋子,或者說演員,在這場資本角逐裡入戲太深的演員。他看著她倆鬥來鬥去,各種小心思,小把戲,再安撫寵物一般,哄哄這個,親親那個。而真正的目的,不過就是錢而已,偏偏她們以為是感情。原本一穿越過來,她就告訴自己,如果非要和這個世界有什麼糾葛,那也一定不能是顧湛言。儘管不知道具體情節,可她也能猜出有多曲折,愛上他便是要傷筋動骨,甚至挫骨揚灰。她以為自己是上帝視角,可以看透這一切,沒想到卻還是進了這個局。因為,此時此刻,她竟覺得心痛的無以複加。是為了顧湛言騙她?想想他騙了她什麼呢,所有的撩,所有的親密,也許是生理衝動,也許是讓她放下防備的伎倆,是自己蠢而已,能怪的了他什麼?是為了億萬家產即將易手?本來也不是她的錢,再說就算夏茉戀愛腦,更想要顧湛言,後媽又豈是好相與的,早就虎視眈眈瞄準了,她能分到多少還是兩說的。可胸腔處傳來的痛感,明明確確的告訴她,就是難過了。她就近找了個酒吧,點了一杯長島冰茶,想著乾脆喝死算了,或者當初她就是喝這破酒穿過來的,也許再醉一次能重新穿過去。她酒量原本就是約等於無的,加上心情不好,很快便有了醉意。“小姐姐,我知道有個更好玩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一個頭發漂染成藍色的男孩坐了過來,和她打招呼。她伸出食指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好啊,姐姐就喜歡小狼狗——”他的手曖昧的覆了上來:“我可以做你的小狼狗,可甜可A路子還野的那種。”她認真的看著他,半天才大著舌頭說:“那,你願意絕育嗎?”小狼狗登時打掉她的手,一副看見變態的樣子,然後落荒而逃。“嗬,男人——”她將最後一口酒喝掉,搖搖晃晃起身,準備回家,卻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幸虧被好心人扶了一把。“不是說過麼,酒量差就不要喝酒。”耳邊響起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她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了顧朗行。她燦然一笑:“是你呀,快來,我們再喝一杯——”說著,她艱難的坐回到吧台邊,招呼服務生再來一紮科羅娜。他向服務生搖搖頭,示意不要了,然後也坐到她身邊。“怎麼了,心情不好?”她的眼睛在紛亂的燈光下一直亮閃閃的,仔細看,還隱約有哭過的痕跡。她伏在吧台上,大聲喊:“我很開心呐,特彆開心,特彆特彆開心!”他歎口氣,一下一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一般。“為了那樣的人,蠢不蠢?”“顧朗行。”她突然仰起臉。“嗯?”“你能不能帶我走——”他一怔,剛想開口,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顧湛言。他募得反應過來,苦笑著說:“對不起,現在還不行。”她也笑了,踮腳拍拍他的肩,說:“我跟你開玩笑呢,你看,我老公的電話。”說著,她便接了起來。“在哪。”他的聲音依舊沒有感情。“在公司。”“喝酒了?到底在哪?”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哪怕看不到臉,也能感覺到凜冽的寒意。她帶著醉酒後悶悶的鼻音,大著舌頭說:“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哪,為什麼要孤零零的來到這裡,遇見你,可能還要愛上你——”顧朗行見她實在醉得不行,便奪過手機。“Miss酒吧,來接她,或者我帶她走。”顧湛言聽出他的聲音,狠戾的擠出“你敢”便掛掉了電話。夏蓁的酒勁已經全部上來,踉踉蹌蹌穿梭在酒吧裡,非要禍害小哥哥。顧朗行攔也攔不住,隻得跟著她四處道歉。“咦,我真的喝醉了麼,竟然看誰都像顧湛言——”她又發現了新目標,軟軟的貼過去,放肆的點著他的胸口:“你說你,像誰不好,非要像顧湛言,那今天就你了,你陪我……”說著,她的手曖昧的在他胸口遊走,直至勾住了他的脖子。眼前的男人臉色鐵青,伸手將她攔腰抱起,便往外走。“哎,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她突然意識到了危險,無力的掙紮著,“我跟你說,我有老公……”她胡亂踢打著,自然是徒勞的。他將她抱著徑自走到路邊,毫無憐惜之情的扔進車裡,又把車門重重帶上。顧朗行還立在街邊,他滿臉陰鬱的走過去,一開口便是森森的寒意。“我勸過你,適可而止。”顧朗行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語帶譏誚的說:“怎麼,害怕了?我也說過,會把你所有在意的東西,一件一件奪過來,就如同你當年對我做的一樣。”顧湛言的眼底漫起蒙蒙的殺氣:“拭目以待。”顧朗行瀟灑的吹了個口哨:“再見。”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笑得滿臉得意:“對了,看好你的女人哦。我突然發現她還蠻可愛的,也許,下次我就把她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