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還在睡覺,就被不明聲音吵醒,睜眼一看,直接條件反射的一哆嗦。楚曉玥正一襲花裡胡哨的戲服,衝著她笑得見牙不見眼。“楚曉玥你又接的是什麼戲?《大撲棱蛾子傳》還是《皮毛之下》?”楚曉玥嬌嗔的推了她一把:“人家聽說你病了就急急忙忙跑過來,連妝都沒卸。你還對人家這個態度,嚶嚶嚶,人家的這顆心,終究是錯付了……”夏蓁懶懶得瞥了她一眼,點評道:“浮誇。表麵。搔首弄姿。沒有靈魂。”她深以為然:“論自然勾搭,你那妹妹才是直男斬。嘴上說著不要不行不可以,偏偏身體每個部位都在暗示來呀來呀來撲到我呀。”“噗──楚曉玥,你要沒讓她搶過十個八個男人,都不會有這麼深刻的點評。”楚曉玥沉吟幾秒,然後嚴肅的說:“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介紹她和許多認識認識。這叫什麼來著,瞞天過海,調虎離山,圍魏救趙,暗度陳倉,聲東擊西,李代桃僵,最後還有一美人計。”若不是正打著點滴,夏蓁真想給她擊個掌,隨便一說就合轍押韻如貫口一般,妥妥一民間老藝術家。不過楚曉玥卻是個演員,準確的說,是紅不了就要被抓回家繼承家業的演員。可在娛樂圈撲騰了幾年,她演過最大的角色也不過就是5分鐘的戲份。楚老爸說了無數次要給她帶資進組,想演傻白甜就演傻白甜,想演腹黑禦姐就演腹黑禦姐。反正過過娛樂圈的癮,早晚要接手公司,何必還要這樣紮在劇組,冬天瑟瑟發抖,夏天一身痱子。她則大義凜然的說,這是她的事業,是信仰,是熱淚盈眶的熱愛。夏蓁一方麵為她的執著感動,一方麵又唏噓不已──這個世界上,隻有不差錢才有資格談夢想。畢竟開著瑪莎拉蒂去當群眾演員,掙的仨瓜倆棗都不夠加油的。“我這沒什麼事,你給我點個外賣就走吧,我手機讓顧湛言拿走了。”“咦,有情況?”楚曉玥一聽見顧湛言,就八卦兮兮的湊過來。“冷暴力知道吧?連著三餐吃的都是白粥,你看看我,不用做線雕都有尖下巴了。”夏蓁滿腹心酸。楚曉玥馬上豪氣的給她點了全套奶茶,大份炸雞,還有一個黑森林蛋糕。“我先走了你慢慢等,真是太罪惡了,我怎麼能看卡路裡這麼高的食物──”“哎等下,你剛說許多什麼?你倆這是還聯係呢?”夏蓁突然想起這茬,警惕的問道,楚曉玥卻早已跑沒影了。不怪她這麼緊張,這些天她也側麵了解了,許多自己本身浪跡花叢就算了,和楚曉玥也算棋逢對手,關鍵他有個極其彪悍的前女友。這時,病房門悄然打開,憑直覺,是顧湛言無疑了。果然,他翩翩然進來了。今天的他穿了件煙灰色羊絨外套,搭了漸變孔雀藍毛衣,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小護士的話讓她加了主觀濾鏡,隻覺得今天的他,是說不出的英氣。“看什麼?”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掃了她一眼。“就是突然覺得吧,你還挺順眼的。”她穩穩心神,真摯的拋出彩虹屁。他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少廢話,收拾東西出院了。”“出院?什麼時候?”“現在。”夏蓁一驚,“不行不行……”他神色一凜,她馬上解釋。“我還沒好呢,你看我,還是虛弱,咳咳──”姐姐的外賣還沒拿到……“回家再休息。”他不由分說把拎來的紙袋直接塞給她,示意她快些換衣服,毫無商量的餘地。“那,你先出去。”“什麼意思?”“你出去我好換衣服。”顧湛言匪夷所思,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你就是脫光了站這,我看你一眼都算我對你有想法。”夏蓁不服氣的白了他一眼,心說誰知道你饞不饞我身子,切。“好了,走吧。”慢吞吞的換好衣服,她不情願的叫他。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請問夏蓁在嗎,有您的外賣,麻煩幫忙開一下門。”外賣小哥拎了兩大袋子,騰不出手來。“在在在!”她雀躍著奔過去,步伐矯健且完全沒注意旁邊的顧湛言臉色有多難看。導致的後果就是,外賣連袋子都沒機會拆開,就被送給了護士站的小護士們。“顧湛言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夏蓁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不懷好意的問他。“想得美。”他目不斜視的開著車。“那你乾嘛丟下夏茉送我去醫院,還陪我一夜,還管我吃的健不健康?”“我喜歡護士。”她頓時啞口無言,半天才邪惡的戳戳他:“看不出來啊,你的嗜好還挺特彆。”他不自然的乾咳了聲:“要你管。”“哈哈哈──”她笑得肆無忌憚,腦海中迅速勾勒出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麵來。顧湛言用餘光瞥見她滿臉蕩漾的樣子,直想把她掐死。楚曉玥在片場,趁著主角補妝的間隙,見縫插針的回複著許多的消息。“晚上有個好去處,你那邊完了就吱一聲。”“喵一聲行不行?”“兔子行不行?我喜歡兔兔……”許多連發了一串色迷迷的表情,生怕她體會不到自己的猥瑣。楚曉玥差點笑出聲,聽到副導演在招呼,趕緊回了個“忙了”就匆匆趕過去。這一場戲對她來說意義還挺重大的,畢竟是和影後梅俐對戲,儘管演的是個慘遭掌摑的女N號。但一是有台詞,二是和大牌同框,對她來說還是一個挺大進步的。“導演啊,我個人覺得,為了追求畫麵的真實感,我們應該摒棄借位,您覺得呢?”梅俐摘下墨鏡,優雅的撩了撩頭發,雖是詢問的看向導演,但是字裡行間,都透著壓迫感。導演一怔,轉而讚許的說:“還是梅老師考慮的周到,那咱們就這麼拍,那什麼,小楚,你等下好好配合下梅老師,多跟梅老師學學。”楚曉玥自然是連聲答應,然後琢磨起接下來的情緒和走位。“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以為你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梅俐聲色俱厲的怒斥著,“啪”的一聲,乾脆的甩到楚曉玥臉上,她不用演,就被打的一個趔趄。周圍人心裡一驚,都知道這一巴掌下去,她的臉肯定是要腫了。“過——”“等下!”梅俐打斷導演,“我覺得,剛剛這一條我的情緒沒有爆發,也沒有層次,我想再來一條。”導演混跡江湖多年,對這種狀況早已了然於心,知道楚曉玥鐵定是得罪人了。不過礙於梅俐在娛樂圈的地位,他隻得睜隻眼閉隻眼,默許了。化妝師給楚曉玥補了補妝,又多上了層遮瑕,好蓋住那明顯的掌印。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對不起啊,我剛剛那一巴掌有些歪。”“啊,你這表情不對吧,我還沒打就有情緒了,導演您看呢?”“哎你這走位錯了,把我擋住了!”楚曉玥的臉已經腫的遮瑕都遮不住,她也終於疼的半邊臉麻木掉,連周圍看熱鬨的群眾演員都看出了端倪,更何況是她。隻是,她心裡拚了一口氣,忍了又忍,才不讓自己掉下淚來。“怎麼辦,我感覺還是第一條好些。”終於,梅俐嬌聲對導演鬆口,他自然是諾諾應允,宣布就用第一條。化妝師好心的找來冰塊給楚曉玥敷上,又叮囑她這兩天少碰水,她努力擠了個笑臉給她,儘管看起來比哭還難看。跌跌撞撞這幾年,說真的也受了不少委屈。這個圈子裡,不紅就是原罪。可她從未流過淚,哪怕是好不容易撕來個資源,都拍好了又被換掉,哪怕是趕通告時被區彆對待。這次卻不一樣,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退圈了,明明可以做金光閃閃的公主,為什麼要去糟踐自己?梅俐不知什麼時候坐了過來,看了看她,然後遞給她一個小盒子。“試試吧,消腫很快。”??楚曉玥撇過臉,擦了擦眼淚,警惕的看著她,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笑了笑,帶上墨鏡:“我剛入行的時候也像你這樣,覺得隻要演好自己的戲就行了。慢慢吃過苦頭才發現,有的人不能惹,有的事不要碰。”楚曉玥原本就懷疑,自己怎麼就莫名得罪了她,經她這麼一點,才明白這巴掌是因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