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紅顏靜靜地聽完之後，又是幾聲冷笑，她站起身將牡丹手中的帖子抽了出來，一把扔到地上，使勁踩了幾下，眉間滿是陰霾，“你以為老娘是傻子不成，你說的這些老娘早就想過了，可是回芳閣這次給老娘下了好大一個套，今天比試之事，咱們樓裡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外麵的消息卻是悄無聲息地散了好幾天了，昨兒夜裡大街小巷全都貼滿了告示，你上大街上去溜達一圈，滿大街十個人有九個都在討論這次比賽之事。老娘這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回芳閣，李若水，嗬嗬，真是好大的手筆，倒不知是何人在背後出的這餿主意。”“果然，從一開始就是衝著回芳閣來的，紅顏姐，樹大招風，這次可莫要大意。”洛紅顏擺擺手，將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她捏著拳頭惡狠狠地道:“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了，那些人，真以為老娘這些日子安靜下來就是退隱江湖了不成，敢招惹老娘，就要承受老娘的怒火。”琴音婉轉，聲音悠揚動聽，彈琴的男子低著頭顱，閉著眼睛沉浸在彈奏中，一個纖細的人影緩緩靠近男子身後，然後俯身，輕輕吻在男子耳後。莫尋然隻覺得那輕柔的吻似電流般直擊心臟，心一亂手下的動作也就亂了，琴音變得雜亂，他歎了口氣，卻沒有責備來人，隻是睜開眼睛，溫柔地道:“彆鬨。”一隻手搭在肩上，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莫尋然沒有動，任由那身體貼到後背上，眼裡帶了幾分無奈，“彆這樣。”雪紗臉上帶笑，眼裡卻絲毫沒有笑意，隻是她語氣中卻帶著明顯的挑逗，“彆哪樣啊？”“我是你叔叔。”莫尋然語氣平靜，伸手將雪紗搭在他肩上的手拿開，站了起來，回身看向那個足以讓無數男子為其瘋狂的絕色女子。雪紗早已站了起來，黑色裙子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麵，可莫尋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隻是將目光放在雪紗的臉上。“叔叔？哈，什麼狗屁叔叔。”雪紗的語氣嘲諷，她歪歪地站著，就那麼看著莫尋然，目光複雜的驚人。“小雨，我知道你恨我，當初大哥大嫂出事，我心神恍惚，每日隻知借酒消愁，才會導致你流落街頭，還有你的眼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莫尋然的眼中帶著悔恨，每每想到當初他做的一切，他都恨不得立刻去死，莫雨失蹤之後，他幾乎將整個京城都翻了個，可是沒有人知道莫雨去了哪裡，這麼多年，他戒掉酒，靠彈琴賣藝為生，日子過得清貧潦倒，一直守著大哥大嫂留下的家，就是希望有一日，莫雨回來的時候，能夠找到家。這麼多年了，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小雨是不是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可這樣的想法一出現在腦海中，他就會立刻否認，小雨是大哥大嫂留下的唯一的血脈，他接受不了她出事。而讓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他和小雨的再一次相見，小雨的身份居然變成了回芳閣的名妓。“彆喊我小雨，你不配。”雪紗大喝一聲，聲嘶力竭的模樣讓莫尋然一愣，隨後是苦笑，他知道小雨恨他，如果他是小雨，他也會恨他自己，身為她最後一個親人，沒有好好的保護她，隻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莫尋然不知道小雨這麼多年到底經曆了什麼，又如何會出現在回芳閣，可他不能夠容忍大哥的女兒留在妓院。“小雨，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你聽叔叔的，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這麼多年，我也勉強攢了一些錢，你的賣身契是不是在李若水那裡？咱們去找她拿回來……”“你說夠了沒有，贖我，你有那麼多錢嗎，這裡不是我待的地方，那你告訴我，哪裡是我待的地方，現在知道關心我了，那你這麼多年都乾什麼去了？我再最後告訴你一遍，我叫雪紗，如果你再喊我小雨，我就叫人把你趕出去。”雪紗的語氣嚴厲，她吐了口氣，慢慢地壓住自己心裡的怒火，看著對麵那個相貌堂堂，氣質儒雅的男人，雪紗心裡隻覺得酸澀無比，她看不起這個男人，從她爹娘死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看不起他了。這個男人，除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外，便沒有任何會的東西了，所以麵對自己大哥大嫂的死，他隻會抱著酒瓶子又喝又哭，雪紗覺得很可悲，在沒有見到莫尋然之前，雪紗一直在心裡告誡自己，如果她能夠重新和這個男人相遇，她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可是如今真的見了麵，雪紗卻發現，她對這個男人下不了手，他依舊是這麼天真的嚇人。“好，我不再喊了便是，你不要生氣。“莫尋然順從地說道，他咬了咬牙，臉色發紅，從嘴裡小聲地擠出一句話來“若你想要贖身，我自然是可以給你弄來錢的，你放心。”洛紅顏對他很好，她那般有錢，他同她借一些，她總是會答應的。“我說過了，我贖身可是需要一大筆銀子的，你哪裡有那麼多銀子，好了好了，不說了，反正我也不會走的。”雪紗絲毫沒有好氣地道。莫尋然隻得點點頭，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同洛紅顏開口借出銀子來。“小……雪紗，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莫尋然小心翼翼地問道，他聽說過雪紗的名號，她來到回芳閣並沒有沒有多長時間，回芳閣，他以前從未來過，他能夠見到雪紗，也是雪紗找的他，而莫尋然現在最關心的，自然便是雪紗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又去了哪裡，經曆了什麼？如果不是雪紗拿出來的玉佩，莫尋然無論如何也不會將眼前這個豔光四射的絕色佳人，同那個總是跟在大人屁股後麵要糖吃的小姑娘聯係在一起。“這和你有多少關係，好了，你先走吧。”第一次見麵雪紗毫無喜色，她扭轉過頭去，送客的意思明顯。莫尋然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順著雪紗的意思走了出去，雪紗對他的恨太過於濃烈，至少現在知道她安好，他不能太過於急躁，凡事要循序漸進，他最重要的就是要得到雪紗的原諒。“聖女。”甲耶看著莫尋然走後，才推開門走了進來，雪紗的神情寂寥，和往日大不相同，她就那麼雙手捧著一塊玉佩，低頭靜靜地看著。“我本想殺了他，可後來一想，我又不能殺了他，流著莫家血的隻有我們兩個人了，我這一生，已經是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能夠為莫家留下血脈的，隻有他一個人了。”“甲耶，你知不知道，我的恨足以毀天滅地，可卻隻能埋藏於心底，這種滋味，真的是太痛苦太痛苦了。”甲耶站在她的身後，聞言臉上也都是難過，“聖女，要是難過的話，你就哭出來吧。”雪紗回頭，白色的雙瞳裡沒有悲傷，也沒有眼淚，她笑了一下，“我是聖女，如何能流眼淚。”“長老她們真是偏心，對您這般苛刻，明明您比蘇蘇那小丫頭優秀的多，可是長老卻事事都順著她，反而對您要求諸多。”甲耶的語氣不忿，她早就看蘇蘇不順眼了，那個小丫頭，實在是太讓人嫉妒了，長了一副好皮囊也就罷了，長老們對她更是恨不得捧到手心裡，明明和小姐兩個人都是聖女，可她們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彆。雪紗手猛地一收，表情僵住，她離開了外域，便不想再聽到蘇蘇兩個字，不由皺眉道:“彆說了，長老們那麼做，自然是有她們的道理。”她這次離開外域，雖然是經過了長老們的同意，可個中原由隻有她，甲耶和長老們知道，雖然汴京和外域相隔甚遠，可長老們耳目眾多，她隻想在完成任務之外將血仇給報了，並不想惹不該惹的麻煩。“我讓你打聽的事打聽清楚了嗎？”甲耶搖了搖頭，臉上都是為難之色，“幽冥花本就是咱們外域獨有，一百年才開一回，這結的幽冥果更是罕見，長老們實在是太為難人了，當初幽冥果被盜，本就是她們的失誤，如今又讓咱們來找，我偷偷打聽了一圈，他們這些人，連幽冥果是什麼都不知道。”想到被她施了迷魂術的那些人，一個個提到幽冥果時的茫然樣子，甲耶就有些哭笑不得，這些中原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幽冥花，他們都不知道幽冥果長什麼樣子，如何能夠知道它的下落。“也是，長老隻說盜走幽冥果的，是個豐國女子，可是豐國如今地域寬廣，人口眾多，從這麼多人找到一個人不是容易之事，隻不過長老讓我此次出來，務必找到幽冥果……”歎了口氣，雪紗揉了揉眉頭，愁也不是辦法，長老下的命令，她必須完成，她原本就不是外域人，外域中人有很多並不服她，這次若是完不成任務，隻怕這聖女一位也保不住，其實雪紗一直疑惑一件事，在她成為聖女之前，外域已經有了蘇蘇這個聖女了，為何又將她給推舉成為聖女，聖女身份尊貴，難道不是應該隻有一個嗎？不過這樣的疑惑她隻能放在心裡，跟任何人都不能說。“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書房裡，樓澈之指著坐在椅子上的安以麒，隻覺得額頭青筋直跳，這兩個人，是在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的？花念奴拿著糕點遞給安以麒之後，用手撓了撓鼻頭，對著安以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讓左木將他帶去了彆的屋子，慢慢挪到樓澈之身邊，小聲地道:“他自己要出來的，可不關我的事啊。”“你還在撒謊，少帝年紀小，太後對他看管甚嚴，除了有我的命令，城門守衛誰敢放他出來，你是不是將我的令牌給了他。”樓澈之看著花念奴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裡怒火中燒，少帝是什麼身份，從他出生到現在，他為了保護他，費了多少心血，宮中戒備森嚴，是整個汴京最安全的地方，隻要少帝不出宮，他的安全便完全可以得到保障。樓澈之不敢去想，少帝這次出宮之時，若是提前走漏了風聲，樓澈之都不敢想，若是少帝出了事，他現在又是這樣的身份，西夏虎視眈眈，豐國內部勢利都緊盯著宮裡的消息，豐國將會陷入何等混亂局勢。“我真想殺了你。”樓澈之眼中的殺意明顯，他怒火來的讓花念奴有些震驚，她想到了樓澈之會生氣，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對她又動了殺意，她知道自己這次做過了，不應該自做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