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阿映的回應,小侯爺勝券在握的冷笑一聲,四周的人都為阿映捏了一把汗,隻道阿映是輸定了。這小侯爺的詩詞在當朝那可都是排得上名號的,曾經以一己之力作詩作得一眾自稱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文人騷客自行慚愧,自此不敢在小侯爺麵前作詩。這姑娘雖是一張利嘴,但是在穩坐詩壇的小侯爺麵前,怕是也欠一點火候。大家為這不知哪家小姐捏了一把汗,隻有容淮一人,眼裡噙著冉冉的笑意。單於純也憂心忡忡道:“阿映,算了吧,咱不跟小侯爺爭了。”“眼下這狀況,怕是也容不得我們不爭了。”阿映安撫的拍拍單於純的手,像安撫老母親似的,“放心吧,不會輸得太難看的。”單於純歎了口氣,心知阿映說得對,便也沒再說什麼。一眾女眷看著這兩人,大家隻道單於純是和這姑娘關係好,且這女子又有這樣的才華,指不定是單於太傅另外的女兒,殷王妃的其他姊妹。連容笙和容卿都好奇的看著,隻有知道阿映身份的容爾好整以暇看好戲的模樣,心想自己總算是要報了上次被阿映當眾羞辱的仇了,湊到容笙和容卿耳邊幸災樂禍道:“你們就等著看她如何出醜吧。”容笙奇道:“莫非你認識她?這是哪家小姐?”容爾冷哼一聲:“我才不認識她呢!”容笙看她這表情,心知一定有內情,待要再問時,小廝已經在亭廊兩邊展開桌椅,分彆鋪好筆墨紙硯。但聞小侯爺道:“我讓姑娘一把,不用抓鬮了,韻題就由姑娘出吧!”阿映垂首:“還是侯爺出吧。”“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小侯爺也沒客氣,當下就道,“今日既是百菊宴,便當以這菊花為題才是,我們就用這菊花作首詩,韻腳不限,姑娘以為如何?”“也好。”“半炷香的時間?”阿映點頭:“好。”小侯爺目光堅定,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對暫時當監考官的小廝點點頭,那小廝便敲響大鼓,“開始。”此時在場的一眾平日身份高貴的王孫公子閨中佳人皆屏息斂氣,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依然緊張不已。隻見小侯爺沉吟片刻,不時在宣紙上寫上兩句,而那邊阿映卻半天都沒動筆,有幾個公子不由搖搖頭,“勝敗已定。”容爾低聲在容笙耳邊道:“她輸定了!”容笙點點頭,“且看看罷。”不知不覺,半炷香即將燃完,小侯爺已經在宣紙上落下詩的最後一句,抬起頭來遙遙看著對麵的阿映,眸中儘是得意之色。阿映朝他笑了笑,當真是傾國的顏色,趕在最後一點香燃完之前,提筆在宣紙上一氣嗬成,落下了一首詩。小廝又一次敲響大鼓,“時間到!”立刻就有人湊過去將小侯爺的詩與阿映的拿起來,見小侯爺寫的是:“空悵懸碧霄,閒屏掩彩鳳。露濃菊更甚,霜重掩重門。”眾人不禁拍手叫絕:“好詩!好詩!果然不愧是小侯爺!”再看阿映的,隻見上麵寫著:“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眾人麵色皆變,不敢置信的再讀了一遍,不禁忍不住喃喃道:“這才是絕句啊!”小侯爺得意的麵色一頓,從眾人手裡搶過那宣紙,讀了一遍,忍不住又讀了一遍,再抬起頭來看阿映時,已是滿臉蒼白。一時間滿院清寂,良久,才聽到小侯爺沙啞的聲音:“姑娘勝了,在下心服口服。”一時間眾人已是愕然,能讓桀驁不馴的小侯爺說出這話來,這可真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叫人覺得不可思議。隻見阿映笑得淡淡的,寵辱不驚,內斂含蓄,“侯爺承讓了。”小侯爺拱手作了個揖,“姑娘之才,在下佩服。在下鬥膽,求問姑娘芳名。”眾目睽睽之下,一向如脫韁野馬一般的小侯爺竟兀自問一個姑娘的芳名,這意思簡直是不言而喻。平地起了一陣冷風,眾人隻覺得兩股涼風吹來,像是太子殿下與殷王殿下的方向,但是眾人又沒有證據。這廂阿映聽小侯爺說這話,往單於純身邊站過去一些,便看單於純一臉溫和的笑對小侯爺道:“讓侯爺見笑了,這是我的一個丫鬟,一向被我縱容得沒有規矩。”如果說大家剛剛已被驚了一回,此番卻是如同被雷劈了一道。這樣才華橫溢的女子,竟隻是個丫鬟!那小侯爺臉上閃過驚詫,一閃即逝,臉上的表情變化甚是多樣。卻在此時,聽到女眷裡一聲冷笑,“哪裡來的丫鬟,竟然敢同我哥哥爭論!以下犯上,簡直是該殺!”眾人看去時,卻是小侯爺的妹妹。侯爺妹妹一見大家的目光都向她投過去,心裡生出一股自豪感,她爹是侯爺,位高權重,誰敢動她?不由抬高了下巴,“來人呐,將這個婢女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丟出去!”那小廝也是個機靈的,一看這情況不對,也不敢妄動,隻是看看小侯爺,見小侯爺沒有指示,便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寂靜中聽聞一聲冷笑:“堂堂侯府千金連一個丫鬟都不如,倒是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這卻是容伭的聲音。小侯爺和他那妹妹當即就白了臉。若說當今江國最具盛名的人物,當屬九五之尊的太子容淮和四王爺容伭。坊間傳聞,寧願惹閻王都不要惹這兩位爺,因為閻王會讓你死得痛快,而這兩位爺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聽到容伭開口,那小侯爺的妹妹早就嚇破了膽,蒼白著臉大氣不敢出一口,哪裡還敢反駁半句?“侯府千金,著實跋扈了些,連九五之尊的公主都沒這麼張狂。”隻見容淮緩緩站起來,雪白的衣袍,一身翩然的氣質,卻是冷冽如同寒冬雪。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千年寒冰似的四王爺站出來給這丫鬟撐腰不說,現在竟然連太子殿下也站出來說話,這丫鬟到底是個什麼來曆?有那嗅覺敏銳的已經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心道這侯府的千金怕是沒那麼容易脫身了。那小侯爺妹妹早已經嚇傻了,還是小侯爺先反應過來,此時麵色如土,連忙拉著妹妹磕頭:“舍妹無禮,還望殿下恕罪!家父就隻有臣兄妹二人,過於寵溺了些,求殿下恕罪,臣今後定當提醒家父好生管教妹妹!”容淮冷哼一聲,“既是缺於管教,明日便送入宮去,讓宮中教習的嬤嬤好生教教規矩。做滿三年宮女方能放出宮,其間不許任何人探視。”小侯爺拉著傻掉的妹妹連連磕頭:“謝太子殿下開恩!”容淮擺擺手,“打擾大家雅興,本宮實在過意不去,今日大理寺卿所花費的一切費用,改日到東宮去報賬吧。”一旁周旋於各處的大理寺卿磕頭謝恩,歡喜得跟個什麼似的。容淮說著抬腳便走了,也不知是去了何處。太子一走,方才凝固的氣氛便也活絡了,不過話題卻是含蓄的圍繞剛剛那首詩展開,有些人到底是沒忍住,偷偷躲到角落裡小聲的討論剛才兩位爺與這才華橫溢的丫鬟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係。沒有人注意到有幾個人悄然離席。………阿映一個人繞過亭廊往外走,不知身後跟了個人,等走到一處假山後,猛然一道人影跳出來擋住去路,阿映嚇了一跳,細細一看,卻是麵生得很。阿映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你是誰?”那男人步步緊逼,“吾乃金吾衛,方才見了姑娘,傾心不已。我不嫌你是個丫鬟,想討你做妾,怎麼樣?”阿映搖頭:“不怎麼樣。”那金吾衛惱羞成怒,恨恨道:“你這妮子真是不識好歹,老子不嫌棄你是個丫鬟,你倒是心氣高得很,老子今天就在這裡把你辦了,看看誰還要你!”說著雙手就向阿映伸去,一手牢牢將阿映的肩膀抓住,一隻手就去扯她的衣領。阿映慌了,急忙張嘴大喊,那金吾衛一急,慌亂中伸手要給阿映一個大嘴巴子,手才剛剛伸到半空,猛然身子就被人橫空踢飛。金吾衛爬起來一看,容伭飛身已朝他踢過來,不過是翻身一躍的功夫,這金吾衛便被容伭壓著伏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此時那金吾衛腦子裡隻飄蕩著兩個字:完了。原本方才在宴會上那番情景他也該想到這丫鬟定然不簡單,隻是色心不死想碰碰運氣,誰知道這一碰怕是要把自己給碰沒了。容伭通身寒意逼人,看著阿映沒事這才鬆了口氣。不知何時容淮已來到身旁,負手而立,一副被臟了眼的模樣。容伭看了他一眼,冷著臉對道:“如今這金吾衛倒是越發膽大妄為了。”容淮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看來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周圍已有家丁聽到聲響圍了過來,容淮不等容伭說話,冷冷吩咐,“將他拖下去,砍了雙手,與豬關在一起吧。”阿映對容淮無論何時總能想到懲罰人的方式這一天賦十分唏噓,完全忘了一切皆是因她而起。金吾衛被拖下去了,走了很遠還能聽到他撕扯著嗓子喊求太子殿下恕罪,求殷王殿下恕罪。他怕是忘記了,落到這兩個魔王手裡,你喊破了喉嚨都沒有人來救你,與其喊恕罪還不如喊給他個痛快。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這廂金吾衛剛剛被拖下去,就有個剛剛入仕的九品官員,生得相貌堂堂,哼哧哼哧喘著氣,一邊淡定的看著那金吾衛被拖下去,一邊禮數周全的對著兩位爺行禮,笑得滿臉都是對這個世界懷著美好期待的樣子:“下官見過太子殿下,殷王殿下。殷王殿下,下官總是是找到您了。下官打聽過了,這司空姑娘是您王妃的婢女,也就是您府上的丫鬟,下官鬥膽,請殿下將司空姑娘賜給下官,下官一定好好待司空姑娘!”容淮冷冷看了眼這九品官,心裡想的是:做夢。隨即便聽到容伭聲音淬了層毒:“你做夢。”在這件事上,容淮和容伭倒是達成了高度一致。九品官滿懷對世界期翼的臉僵住了:“下官對司空姑娘一見鐘情,像入了魔似的,下官今生一定要娶司空姑娘為妻,不然下官一定命不久矣,求殿下成全!”一直沒說話的故事主角這才開口道:“誒,你一來就要娶我,你問過我的意思沒有?”那九品官看著阿映,一臉癡迷的模樣:“沒關係,隻要將你娶進門,就算你現在不喜歡我,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愛上我的。”阿映朝天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他這是哪兒來的自信。容淮垂著眸,掩住滿眼的陰冷。容伭銀牙咬得咯咯響,第一次在人前有了一絲怒不可遏:“癡心妄想。”於是這個剛剛入仕的寒門學子第二天就被調到諸事繁多、集體脫發嚴重的刑部檔案室,他能在容淮和容伭盛怒的情況下活著走出百菊宴,真的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這件事情告訴我們,沒事不要隨便亂撩妹子,尤其是在這貴胄紛紜的京都裡,指不定你撩的妹子就是哪個大爺心尖尖上的人,哪天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