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映和周大娘兩人在膳食房裡忙得團團轉,兩個人再怎麼著也隻有四隻手,團團轉也不怎麼能轉得過來,周大娘看著那閒聊的嗑瓜子的,忍不住怒道:“你們這些現世眼的,來幫個忙是會少了胳膊還是缺了腿怎麼的?”一婆子冷笑道:“就你周大娘會做好人,抱那失寵女人的臭腳,你自己做你的好人便罷了,何苦來扯上我們。”另一婆子也附和道:“是了嘛,幫個忙是不會少了胳膊缺了腿,但我們就是不願幫她,將這做好人的機會讓給你了!”阿映連忙拉住暴走的周大娘,“大娘,算了,狗咬你一口你也不能去咬那狗一口是不?”周大娘倒是冷靜了,其餘那婆子卻暴跳如雷了:“嘿!你這女人怎麼說話呢你,你說誰是狗呢?”“自然誰承認誰就是狗咯。”阿映揚起兩道好看的遠山眉,模樣實在是欠扁得很。誠然那些婆子也是很想扁她的,奈何勇氣不佳。一時間整個膳食房彌漫著一股看不見的硝煙。這硝煙沒彌漫多久,很快就被炒鍋裡飄出的香味掩蓋了。閒聊的嗑瓜子的都傻了。腦子是個好東西,尤其是阿映這樣悄無聲息換了個腦子的人。鬼知道那些菜譜是怎麼自己飄到她腦子裡去的。阿映和周大娘將菜準備好,現下就等著主子一聲令下就可以上菜了,卻在此時,小廝來報說,太子殿下不見了,先不忙開飯。阿映大驚失色,“太子殿下不見了?!”小廝抓抓頭,“也不是不見了,就是方才一起進來的時候太子殿下不知走到哪裡去了,現下還沒回去。另外五王爺也說暫時不想用膳,王妃就讓你想法子把菜先溫一會兒。對了阿映姑娘,王妃還說讓你趕緊去趟回乾閣,有急事找你。”阿映這顆惶恐不安的小心臟啊,當即又是突突跳個不停:“急事?什麼急事?”“不知道,你還是自個兒趕緊去看看吧。”阿映囑咐周大娘把火看好,把菜溫著,急急忙忙就往回乾閣去。殊不知,命運在眾生腳下係了繩索,冥冥之中,牽引著你走向既定的方向。阿映在去回乾閣的路上,撞到了容伭。是的,諸位看官你沒看錯,是撞上去的。阿映提著裙角一路匆匆忙忙,心說怕單於純有什麼很要緊的事找她,喘著氣哼哧哼哧的跑,剛剛才在一條河流上方的回廊處拐了個彎,沒有看到另一邊迎麵而來的容伭,就這麼直直的撞了上去。阿映正想道歉,抬起頭看到容伭冰冷的臉,要說出口的話瞬間就堵在了喉嚨口。看到這個男人臉的同一瞬間,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屏兒的死就在眼前一幕幕掠過,滿天滿地的血,混著容伭惡狠狠的樣子一幀幀回蕩在腦海裡。站在眼前的男人不是個活生生的人,於她而言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阿映麵色慘白,餘光看到容伭的手動了一下,本能的她就往後退了兩步。她以為他又要擰她的頭發。容伭本來是伸手理一下自己被撞皺了的衣袖,看到阿映本能的動作,他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眼裡瞬間就醞釀著滔天怒火。他猛然的一下子上前去擰住她的衣領,動作快得阿映根本就躲閃不及。“你覺得你躲得過嗎?嗯?”阿映絕望的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躲不過。”容伭眼底劃過一絲輕蔑的冷意,順著她的衣領輕輕一提就把她提起來,阿映感覺身體一輕,心中頓驚,隻來得及看到容伭眼底攸然閃過的嘲諷。他反手一揚,就將她往腳下的河裡丟。身體的失重感隻是一瞬,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混著水花四濺,阿映感覺周身被一股很大的衝擊力包裹著。這條河不算淺,傳聞說還淹死過幾個丫鬟,至於是淹死的還是怎麼死的無從得知。阿映是個旱鴨子,隱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去遊了個泳差點被淹死,從此心理陰影無窮大,再也沒有接觸過遊泳這項運動。掉進河裡的一刹那,漫天的水在眼前形成一幅無邊無際的水簾,冰涼的河水很快就漫進眼耳口鼻,阿映拚命的掙紮,竟是越掙紮越往下沉得厲害。掙紮的過程中,她模模糊糊看到橋上容伭的身影未有絲毫停留,身後跟著封子乘,主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像兩條取得勝利後趾高氣揚的狗。阿映死前隻有一個願望,她希望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能遭到報應,跌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阿映不知在河裡掙紮了多久,漸漸的手上沒了力氣,身體也越來越沉。她有太多的不甘心,但是她無可奈何。按照情節發展,這個時候一般都會有一個英雄出現,救美人於水火,英雄美人執手相看淚眼,由此展開一係列轟轟烈烈的故事。是否能展開一係列轟轟烈烈的故事我們暫且不知道,但是這個英雄他確實是準時的出現了,就在阿映快要淹死的時候。英雄紫衣翩然跳進水裡,摟住阿映的腰將她撈上來,清朗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喚了兩聲司空姑娘。阿映皺了皺眉,鼻尖似乎縈繞著數九寒冬裡清冽寒梅香。睜開眼睛,眼前的青年眉目俊朗,眼中含了絲隱隱的擔憂之色。阿映吐出兩口水來,開口就是:“男人長成你這樣是注定會禍國殃民的,不如小女子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個妖?”長得好看的男人嘴角抽了兩抽:“司空姑娘,你還好吧?”“還好還好,陸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來人正是陸子煦。他扶著她站起來,阿映晃了晃酸痛的胳膊,除了手腳有點酸軟,還喝了幾口汙水之外,其他地方都沒什麼大問題。陸子煦看著她道:“我也想問司空姑娘呢,你怎麼會在這裡,又在查案?”阿映擰濕衣服的手一頓,這才想起自己那撒謊不臉紅的黑曆史,於是乾巴巴笑了兩聲,“是啊是啊,陸公子你這是,親戚又死了嗎?”陸公子麵不改色心不跳,端的那叫一個風清月朗,“嗯。”“你說,咱倆這是,還真挺有緣分哈,哈哈……陸公子吃了嗎?”陸公子:“……”陸公子有些無語:“司空姑娘還是先換換衣裳吧,這春日也頗寒,著了涼可就不好了。”阿映說:“也對也對,陸公子你衣裳也濕了,要一起嗎?”“……”陸公子十分無語,甚至覺得麵前這姑娘大約是掉進河裡腦子進了不少水。於是在換衣裳這事兒上無法達成共識的兩人最終分道揚鑣,大概是由於情況特殊時間較緊,兩人都沒來得及去想對方為什麼查案會查到殷王府來。辭彆了陸子煦,阿映沒去換衣服,而是急急忙忙又奔向了回乾閣。單於純既然有急事要找她,那肯定就不是什麼小事,說不定是五王爺他們在刁難她。事實證明,我們的阿映姑娘受到容伭的影響,終究還是淪落到把這個世界過度陰暗化了,可憐五王爺一身浩然正氣,不覺間竟然當了一回這樣的小人。阿映跑到回乾閣時,隻見水閣之上,波光粼粼,浩蕩碧波一眼萬頃,一隻鴨子在前頭遊泳,後麵跟著一群懵懵的魚兒。她匆忙間跑到一眾身份尊貴的皇家子弟麵前,竟是不知自己犯了為奴為婢的大忌。阿映草草福了一禮,“王妃,阿旺說你有急事找奴婢。”單於純見她這副狼狽樣,嚇得花容失色:“這又是怎麼了,可是菜又搞砸了?”阿映額頭上冒出一串黑線,“奴婢不小心踩滑掉進水裡了,聽阿旺說王妃有急事找奴婢,便也沒顧上整理儀容,還望王妃見諒。”“哪有什麼急事,想必是那阿旺聽錯了,你先回去換套衣裳再來吧。”“是。”“等等。”阿映正要轉身,聽到水閣之上一道清脆的聲音叫住她。阿映抬頭望去,水閣之上的姑娘著一身鵝黃色長裙,發鬢高聳,妝容清麗,是個青春靚麗的美人。想必這便是今日與兄長一同前來的八公主了。阿映矮身行禮:“公主有何吩咐?”“本公主沒有吩咐,但是本公主有一疑惑。”八公主說著將臉轉向單於純,“王妃嫂嫂,請恕容爾無禮,王妃嫂嫂是四王府的當家主母,按理說四王府的家事容爾不該插手的,但是看剛剛這丫鬟的行為舉止,容爾實在忍不住想說一下,嫂嫂,這丫鬟真是太無禮了!容爾知道王妃嫂嫂一向待下人寬容,但是有時候寬容過頭了,他們反而不識好歹了。”“公主說得對,是我疏於管教,改日一定好好教教他們規矩,阿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下去!”阿映看出單於純的庇護,正欲退下,又被容爾叫住,“等等,本公主話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你看你這衣衫不整一副落湯雞的樣子,哪裡是個丫鬟該有的樣子,這便已經是犯了大過,倘若是在宮裡,你這樣子早就被拉出去砍頭了。再有就是,你剛剛來的時候,明明在你麵前的還有本公主和五哥,你來了不僅不行禮問安,還視若無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是高人一等?”“公主言重了,奴婢沒有那樣想。”“你看你這說話的語氣,這像是一個奴才和一個公主說話的樣子嗎?你知不知道說話姿態要低下去,頭要低下去,你還是個奴才嗎你……”阿映還沒說話,旁邊的五王爺容止笑嗬嗬的打斷容爾:“好了,你好歹也是個公主,跟一個婢女較什麼勁?”“五哥,你看我這是在較勁嗎,我是看不慣這個婢女的這個樣子,趾高氣揚的,這哪裡有個婢女的樣子?”阿映很想跳起來把她的臉抓花教她做人,但是想想還是算了,要是被安上一個謀殺公主的罪名她可就劃不來了,前後思量一番,終於還是壓下胸口的火氣,心平氣和的抬起頭來,笑眯眯的道:“奴婢聽聞王妃有急事找奴婢,便來得匆忙,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儀容,這一點是奴婢的錯,奴婢自該認罰。“但是往寬了說,奴婢這也是護主心切,想來也當得這忠心二字。公主口中所謂的奴才趾高氣揚,這個你頭頂上的藍天,腳下的土地,天上的各路菩薩都可以作證,奴婢有沒有趾高氣揚是隻眼睛都看得到,公道自在人心,你要找茬奴婢也沒辦法。“你是宮中的公主,可能宮中的奴才見到你都是趴在地上走路,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唯你獨尊,但是美麗的公主,那是在宮中,宮中的生活習慣和彆的地方都不一樣,這裡是殷王府,殷王府的主子沒有要求奴才見到主子要彎腰屈膝低到塵埃裡。不是每個人都要按照你的生活習慣來改變自己,畢竟地球不是繞著你轉,世界不是以你為中心,不是每個人都要以你為核心繞著你發光發熱。“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很閒,但是彆人都很忙,沒有時間陪你扯犢子。另外,你也說了,這裡是四王府,王妃才是這個府裡的當家主母,你身為公主,自是不該來插手自己兄長的家事,難道你這樣做又很有禮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這才是真正的罪無可赦。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好好做你的公主它不香嗎,是閒得無聊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便來找奴才的麻煩嗎?"身為一國公主,應該是心中有溝壑,肚裡有學識,腦中有思想,應該是無論何時何地走出去都能展現一國公主的氣度!你是這個國家的公主,你代表的不是你個人而是代表的這個國家,在其位,謀其職,而不是這樣整天隻知道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大動乾戈,渾渾噩噩終日無所事事。"奴婢的話說完了,要殺要剮,全憑公主做主。”阿映垂著頭,當真是一副任殺任剮無所畏懼的樣子。容伭欺負她,容爾也欺負她,她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水閣之上寂寂無聲,許久阿映抬起頭,看到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樣子,容爾更是漲紅了臉,指著她咽不出半個字來。見此情形,阿映隻得矮身行禮道:“那奴婢先下去了。”阿映腰杆挺得筆直,邁出的步伐那叫一個六親不認。身後一眾小夥伴們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