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黃雀在後(1 / 1)

冬行歌 巫山不是雲 1665 字 3天前

嚴如與趙嘉栩一起走到勤王屋外。嚴如駐足,道,“公子,我就不進去了。”趙嘉栩莞爾,對著嚴如招了招手,嚴如走進一些,趙嘉栩替他撚去頭發上的碎葉子。“為什麼不進去?”嚴如低頭,“國事,阿如不過外人一名。”“呀,讓你進去你還猶豫,嘖嘖嘖……”身後響起何桉的聲音。嚴如皺眉,卻見肩膀右側環過來一隻手。嚴如瞪大眼睛看著何桉隨意的攬過自己的肩膀。“你做什麼。”語氣嚴厲,卻沒躲開。“啊……”何桉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乾嘛那麼凶。你知道嗎,我可是央求了好久,嘉栩哥才讓我進去旁聽的。”嚴如道,“為什麼。”何桉想道,“你是在問我為什麼要聽,還是問為什麼不讓我聽?”嚴如擺脫他的手臂,道,“廢話。”趙嘉栩看著兩位少年鬥氣,臉上笑意不減,隻道,“不讓他旁聽完全是因為他太聒噪了,問題太多。”何桉哀嚎一聲,“嘉栩哥!”嚴如不去管何桉如何,隻下定決心對趙嘉栩道,“我要聽!”嚴如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身著僧衣、背對著他們正在書架上找書的勤王,和坐在一旁的某個男人。趙嘉栩行了一禮,道,“玄毅大師。”直起身子看著另一個男人,“臥副使。”嚴如與何桉跟著行上一禮。被稱作玄毅大師的呂單回過頭,臉頰消瘦,但五官端莊,不難看出年輕時該是個多麼英俊的男子。呂單拿了本書放在案上,看著眼生的嚴如,問,“他是?”趙嘉栩道,“這位是已故的兵部尚書嚴明跟前的小公子。”嚴如抬起頭,心底滿是疑惑。何桉抬手附在嚴如耳畔,道,“玄毅大師與勤王是故交,玄毅大師去世後,勤王為躲避搜查,頂了玄毅大師的身份。”嚴如恍然大悟。三人落座後,呂單道,“嘉栩,你做事向來穩妥。現在五城城主軍隊尚在來的路上,你便私自調動黑騎,可知後果如何?若還未與他們會和便被範家一一擊破,我們做了這麼久的努力便前功儘棄了。”趙嘉栩起身,低頭認錯,“是嘉栩考慮不周。”呂單道,“下不為例。”他不想在這件事上逗留,畢竟做都做了,再討論下去也是耗費時間。他開始聊正事,“呂梁那邊如何了?”趙嘉栩道,“昨日寄來書信,信上說,已找到揚州首富紀平之。”呂單翻開手裡的書,道,“說服紀平之爭取經濟上的支持原是你該做的事,隻是你偏得要先回昌德,便讓他去了,若他沒能說服紀平之,又該如何?”句句都是指責的話語聽著十分刺耳。趙嘉栩依然麵無表情的垂首,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根本沒有在意。他道,“可即使我去,也不過一半把握。”勤王淡然一笑。“依你的意思,就算呂梁沒有說服紀平之,也不關你的事了?”“臣是說,這件事隻能儘力而為,強求不得。”“然若無經濟支撐,一旦戰亂,戶部不再撥錢,到時便無軍餉,無糧草,這三十萬軍隊又該如何?”“募集籌款,未嘗不可。”經濟上麵的短缺是根本性的短缺。軍餉可延遲發放,人卻不可三日不食。嚴如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可又不知哪裡怪異。勤王搖頭,道,“屆時便隻能麻煩你再跑一趟揚州了。”趙嘉栩看著勤王,沒有答話。勤王道,“有意見?”趙嘉栩垂首,“臣……不敢。”出了勤王的屋子,臥雲走在最後,輕關上門,對著趙嘉栩微微頷首,似笑非笑。何桉對這個大個子怪人親近不來,臉上的不滿顯而易見。他一直都覺得長得五大三粗的人性感都比較豪爽,可這個叫臥雲的男人的心思好像比針眼還細。晚間,用過晚飯,趙嘉栩坐在床邊,帶著盼兒玩,笑的像個尋常父親一般,眼中是濃烈的愛意。嚴如從外麵走進來,就看到這麼其樂融融的場麵,陰鬱了一個下午的心情才在此刻舒朗起來。趙嘉栩語帶笑意,“來看盼兒嗎?”嚴如道,“嗯。”趙嘉栩給嚴如在自己床邊騰了一個位置。“條件不如從前,坐床邊來吧。”嚴如坐在床邊,伸手替盼兒嘴邊的口水擦去。趙嘉栩道,“這邊住處有限,暫時隻能讓你與何桉住一屋。”“沒關係。”嚴如已經十分感激了。趙嘉將盼兒橫抱在懷裡,嚴如立即道,“嘉栩哥,你的抱法不對,你的右手要將盼兒的腰給托著。”趙嘉栩在嚴如的調教下,重新調整了姿勢。他問,“之前在石壁內,也是你帶嗎?”嚴如道,“嗯。那時忍冬姐身體不好,又沒出月子,隻得我們帶著玩。”趙嘉栩眼神有些痛,“辛苦她了。”嚴如抿唇,想起白日的事情,道,“這段日子,你也很辛苦吧。”趙嘉栩彎唇,“無所謂辛不辛苦,不過都有想護著的人的罷了。”不論是私自調動黑騎,還是不去揚州選擇回昌德。嚴如道,“有一事,我想替忍冬姐冒昧的問一句。”“問吧。”趙嘉栩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他總是這樣,坦然淡然。“為何六部出事後,你未能及時回來。要讓忍冬姐一人麵對這些事情。”趙嘉栩換了隻手臂抱盼兒,道,“當我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兩個月後了。”嚴如道,“是左小姐……沒跟你說嗎。”趙嘉栩沒點頭也沒搖頭。事實是,左清月與呂梁串通起來一起瞞了他。他事後問呂梁為何這樣做,呂梁義正言辭的告訴他,以大局為重。兩人為此大吵一架。就在趙嘉栩帶著暗衛回昌德的路上,遭遇範家軍隊圍剿,九死一生。“然後呢。”“然後我養傷養了一個多月,最後就在我傷好要回昌德的時候,呂梁找到了我,他說皇上薨了,昌德變天,守備森嚴。我不依不饒,還是未能如願。那時呂梁已經在臥雲的幫助下找到了勤王,也就是當年的國師玄毅。”也是從那個時候,呂梁才徹底明白。原來臥雲從來都不是皇上的人,而是勤王的人。這就是為何皇上遍尋勤王二十餘載毫無下落。而臥雲,原名常雲,是鎬京城外三十裡處常家莊人。他為什麼成了勤王眼線這件事,還得追溯到那年修皇陵一事。史籍記載,鎬京皇陵休憩時挖斷龍脈,龍顏大怒,下令修皇陵者陪葬,最後經國師相勸才免去數萬人的死亡。然事實是,當年先皇並未聽從玄毅諫言,毅然在未修建完成的地底鑿了一個萬人坑,數萬人死於活埋。其中便有常家莊數百口壯丁,而臥雲的父兄皆喪命其中。少年常雲得救,而改姓氏“臥”,意為藏。走投無路的臥雲四處遊蕩,尋找機會報仇,偶有一次前往皇陵祭祀亡親時救下勤王,勤王窺見他身世,便帶上他一起尋找國師玄毅,請求幫助。那時國師玄毅早已因陪葬之事,從廟堂之上退居山林。當勤王找到他時,他已鬱鬱寡歡數年。玄毅大師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幫助臥雲進了宮。後來病逝時,身邊僅有勤王一人。臥雲也不負勤王期盼,成為皇帝最信任的人。臥雲每去外地搜查一次,都會暗中與勤王見上一麵。趙嘉栩道,“聽完呂梁的話,我才知道原來勤王一直未交出兵權,不過是在等候時機。原來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我們一直覺得是友方的人竟然也有與敵人一樣的目的。”嚴如窺見這個秘密後,久久無法回神。他道,“這麼隱秘的事,你為何要告訴我。”趙嘉栩搖了搖頭,盯著前方桌子上的蠟燭。他道,“聽我說完。”嚴如點頭,安靜聆聽。趙嘉栩繼續道,“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雖因呂梁瞞我而生氣,卻在這件事上與他猶如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們不知道這麼多年勤王到底在等什麼,可是有一點不得不說,那就是呂梁在與勤王談判的過程中,確實屬於下風。我想你今日一定覺著為何勤王對我們態度如此,隻因我們需要仰仗他手中那五城軍隊。否則單憑我與呂梁,恐怕連昌德的城門都靠近不了。”嚴如知曉人心詭譎,計謀可怕。可沒想到,原來一環套一環的政治鬥爭這般無奈跟絕望。就好像千辛萬苦抵達終點後才發現,原來一切才剛剛隻是起點。並且連方向也由不得自己把握了。“所以,後來的三個月,我與呂梁借由失蹤打掩飾,秘密來往於宜陽、武昌、嶽陽等地,以討伐範式為由,將軍隊為裝作平民或商隊,陸續從各地前往這裡。當準備好這些已經九月。勤王原想讓我去揚州,呂梁知曉我想回昌德,便替我攬下了。當我回到昌德,第一時間便去到石壁之內,才發現那裡已經一片狼藉。之後便是我們初見時的那樣了。就算知道隻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她,但還是希望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那不是她。”嚴如又何嘗不明白,畢竟當時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一路走下來的。夜裡靜悄悄的。盼兒軟綿綿的在趙嘉栩懷裡睡著了,長長的的睫毛像極了羽扇上最細軟的絨毛。趙嘉栩看著睡熟的盼兒,自言自語的說,“你娘她到底去哪裡了呢?她是在生我的氣才故意把自己弄丟的吧。不過,終是我沒能護好她啊……”嚴如心裡難受,起身行了一禮告辭,出了小屋。隻見外麵漆黑一團,時有狗吠聲傳來,遙遠而清晰。他行到自己院子,發現何桉坐在門口廊簷下,屋內的燈火包裹著他的背影,讓他看上去像一片黑色堅硬。何桉看見嚴如後,抱起身側的一壇酒,笑道,“喝不喝?我剛偷來的。”嚴如盯著他的笑容半晌,終是沒能拒絕,坐到了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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