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忍冬從床上醒來已是下午。二鳳探著身子道,“小姐醒了。”陳淑淑聽見後立刻走過來,“冬兒,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孟忍冬從床上坐起來,不舒服的地方倒是沒有,隻覺得口中有些發苦,遂道,“想喝水。”二鳳連忙倒了杯水過來。孟忍冬端過水杯,一口氣喝了乾淨,可嘴裡的苦味半點沒有衝淡。她皺了皺眉,將杯子遞給二鳳,“我還要一杯。”“好。”二鳳接過杯子又去倒水。孟忍冬借此空隙問陳淑淑,“我怎麼了?”她方才仔細回想了一下,在送走趙嘉栩後,她隻覺得一陣惡心,因為早晨沒吃,嘔了半天隻嘔出一些酸水,然後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你……”陳淑淑在床邊坐下,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孟忍冬,歎了口氣,“……有了身孕。”“什……什麼?”孟忍冬一把握住陳淑淑放在被子上的手,每說一個字力道就收緊幾分,“娘,你方才說什麼?”麵對孟忍冬的後知後覺,陳淑淑是又氣又無奈,將手抽出來,把事情又複述一遍,“我說你暈倒的時候大夫來看過了,說是有了身孕,一個多月了。”頓了頓,“我說這麼大的事你就一點沒察覺?”“一個多月……”孟忍冬重複的將這幾個字在腦海中轉了幾轉,“難道在去應天之前便有了?”一直以來,他們二人在這件事上都是順其自然的態度,可每次也還是會在某些方麵注意許多。隻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的。孟忍冬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又緩慢的移至小腹。心裡想起一個細節來,那便是應天的山楂。想到那酸甜可口的山楂,孟忍冬咽了咽口水,十分想念。這就導致二鳳端來的水喝到嘴裡,都是苦的。她又想吐了,可到現在沒吃,根本沒有東西可吐。陳淑淑想來也知道孟忍冬肯定會餓,趕忙吩咐二鳳去廚房將提前做好的清粥小菜端過來。陳淑淑因為擔心孟忍冬,一直在房裡等到現在也沒有吃。清粥端了上桌,母女倆一人一碗,就著爽口的酸蘿卜,吃的十分和睦。這次孟忍冬之所以會暈倒,聽大夫的意思是近日心情不好,神經繃的太緊導致。而趙嘉栩的離開讓原本繃著的那根弦斷了,疲倦襲來,身體扛不住。陳淑淑道,“大夫說你這胎不穩,近兩個月不能大動。爬高上低翻牆這種事就暫時歇歇吧。”孟忍冬夾了塊酸蘿卜,“我有分寸的。”陳淑淑哀道,“也不知道這孩子趕在這個時候來,是好還是不好。”孟忍冬吃飯的動作頓了頓,道,“沒什麼不好,有我護著。”陳淑淑又道,“這事嘉栩還不知道呢。”孟忍冬道,“你沒跟他說吧。”陳淑淑道,“還沒來得及。”孟忍冬鬆了口氣,“那就好,暫時彆說吧,等穩定下來再講,免得他分神。”陳淑淑還想說什麼,孟忍冬拿筷子敲了敲放小菜的碟子,“吃飯吃飯……”吃過飯,陳淑淑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孟忍冬閒的沒事想去院子裡散步,這才發現外麵已經落過一場雨了。她踩著濕漉漉的地麵,想起還沒成親前,趙嘉栩為了找失蹤的呂梁淋了雨發起高燒。她在趙嘉栩屋內守了一夜,第二日天剛微亮,就跑去廚房給他端一些清粥小菜。那個清晨的天氣跟現在一樣,剛下過雨的院子,水氹裡的積水。那時候她對趙府不熟,摸去廚房就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如今熟悉了,半柱香就走到了。廚房裡的人見到孟忍冬,也不像那時候你戳戳我,我戳戳你跟看什麼稀奇的事情一樣。廚房掌事的王大娘看見孟忍冬來了,立即道,“夫人來廚房有什麼事?”孟忍冬齜牙一笑,“過來看看晚上吃什麼。”這是孟忍冬嫁過來的時候常乾的事,有時候還會拉著趙嘉栩一起過來,那道糖醋排骨便是他在眾目睽睽下學會的。王大娘覺得孟忍冬和善,願意跟她嘮家常,就問,“夫人晚上想吃什麼。”孟忍冬摸了摸肚子,道。“就糖醋排骨吧。”王大娘道,“好,我回頭跟廚房說聲,讓他們待會現去市集買點,專挑那種剔去肉的肋條骨,吃玩能吐出一根直骨頭的那種。”孟忍冬被王大娘豐富的肢體動作逗的直樂,想吃排骨的那顆心又迫切了些。等她轉身走出後院,心裡登時又悵然若失起來。晚間,看著那盤排骨,孟忍冬怎麼也下不去筷子,等終於下了筷子,吃進嘴裡又吐了出來。她喜歡食甜,食酸,趙嘉栩做這道菜的時候總是卯足了勁放糖跟醋,可到了府裡廚子手中,倒成了紅燒味,隻餘鹹味。她端起茶漱了口,再沒動那一盤排骨。等吃完飯,趙豫意外來到她房裡,讓她多注意自己身體。孟忍冬連連點頭,同樣也拜托了趙豫暫時不要將這件事告訴趙嘉栩。趙豫猶豫了片刻還是依了孟忍冬。孟忍冬趁著這個當口便提出搬回娘家居住,方便陳淑淑照顧自己起居飲食。這已婚姑娘搬回娘家住在大薊還是頭一遭,如果被有心人士聽見,可能會招來些流言碎語,不過趙豫還是同意了。他道,“一切以你跟腹中孩子為主。”最後睡在趙府的這一晚,孟忍冬對著腹裡的孩子說了好些話,甚至連名字都想了好幾輪。可就是這樣,臨睡前她腦子裡還是冒出那句“好想他呀”。幾乎就是第二日,孟忍冬就住回了孟府,而自己原來的房間,擺設還跟原來一樣,被收拾的一塵不染。於是懷揣著對趙嘉栩的思念,除夕到來的格外緩慢。除夕這日,府裡張燈結彩。清早起床,新年的氣息撲麵而來。孟忍冬清閒了幾日身子好了很多,平日吃起飯來津津有味,半點看不出懷孕的樣子。等她換好衣服,見二鳳今日也穿了件嶄新的紅色裙裝。平日裡她常穿的都是黑色、深紫色的衣裳,今日換上這麼明豔的顏色,襯的她十分嬌麗。孟忍冬從她後麵跳出來嚇她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握在她手心裡的一塊玉佩。孟忍冬指了指被她藏在身後的手,道,“從實招來哦。”二鳳任命一般拿出玉佩,玉呈乳白色,煙青色的漸變墜子。孟忍冬緩緩靠過去,柔聲道,“呂梁給的?”二鳳點了點頭,“是他。”“那他說了什麼?”“說……謝謝我。”“為何?”“因為那夜害我受傷。”“你怎麼回的?”“沒關係。”孟忍冬笑了,“他可真含蓄。”二鳳收起玉佩,小聲道,“還是不要猜測好了。”“嗯,該來的總會來。”孟忍冬笑著攬過她的肩,與她一起走出院子,往花廳方向去。原是今年兩家人將除夕家宴定在了孟家,一來趙豫忙的不著家根本沒心思鋪陳這些事情,二來陳淑淑極力邀請說這年在哪家過都一樣。趙豫覺得這話說的也有道理,自然就應了。等到了花廳,孟忍冬見桌子上擺了些糖果點心,便隨手抓了一把來吃。陳淑淑看見後將她手裡剩下的儘數奪了過來,“大夫讓你少吃點糖。”孟忍冬將嘴裡的糖吐到一盤的花盆裡,道,“重陽可說什麼時候到家?”陳淑淑正在盯著下人掛燈籠,心不在焉的道,“說是上午就能到,幾時還不清楚。”孟忍冬抬頭看了看那個燈籠,道,“高了。”過了會,“低了……”再過了會,“往左邊移移……”掛燈籠的阿方泄了氣似的,道,“小姐……”陳淑淑眼神似要在孟忍冬身上戳個洞,“就你精細,差不多不就得了,你既關心你弟弟,那還不去門口看看他的馬車到了沒,彆總擱這礙事。”孟忍冬癟了癟嘴,邊走邊對腹裡的孩子道,“你看看你外祖母,什麼德行……”二鳳見孟忍冬出來了,將手裡原本要貼在柱子上的條幅給了一旁的月兒,跟了過去。孟忍冬道,“我見你貼的好好的,怎麼又跟過來了,那柱子那麼高,月兒怎麼夠的著。”“夫人讓我形影不離跟著你。”二鳳有時候還真的有點死腦筋,但凡收獲她信任的人,她總是無條件的聽之任之,而且一定要做的一摸一樣。“哦。”孟忍冬想了想道,“我是說那柱子太高,月兒個子小,你不去幫她?”“小姐,我個子也不高。”二鳳微微仰頭看著孟忍冬的後腦勺。孟忍冬腳步踉蹌一下,二鳳伸手扶住。二鳳道,“你看,夫人說的沒錯。現在的小姐就是得時時刻刻的跟著。”孟忍冬忍著疼拍了拍二鳳的手,“那你輕點輕點……”二鳳這才斂了內力,規矩道,“小姐,是我緊張了。”說到這兒的時候就已經走到門口了。孟忍冬又沿著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竟然在路口看見了嚴顏跟江清月。嚴顏坐在馬上,江清月在牽著韁繩站在地上,兩人臉色都不太好,像是在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