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局勢(1 / 1)

冬行歌 巫山不是雲 1632 字 3天前

孟忍冬向來不夠關心國家大事。不過這也不怪她。她的父親作為禮部尚書,從來隻關心宮廷的禮儀宴席等瑣事。所以孟忍冬並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坐在奉天的某條畫舫上,聽太子一行人討論國家大事,而且聽的津津有味,就差擺盤瓜子嗑起來了。且說當今皇帝呂望膝下有皇子八人,成年的三人,最年長的便是呂梁,其母妃是永興公梁玄齡之女。還有兩位成年皇子的母妃無甚背景,個人資質平平,自然不受重視。剩下五位皇子最小的是十皇子呂執,隻有五歲,是範皇後所生。範皇後的父親就是時任中書令的範衝。而這個範衝一家子狼子野心,想扶持呂執為太子,好“挾天子令諸侯”。皇帝見政權旁落,才分清好壞,恍然大悟,與老臣孟晁爭取在月前將當年的忠臣趙豫從建州調回。範衝本就忌憚趙豫,見此情形就尋了個“皇帝病了”的借口,不開早朝。範衝那個任驍騎大將軍的兒子範璧,讓麾下的左右翊衛將皇帝的人身禁錮的死死的,就連呂梁想見一麵皇上,都十分困難。而今夜呂梁他們聚集於此的目的就是討論如何扳倒範家,解救皇帝於水火之中。沒有瓜子,孟忍冬隻能喝水,她聽著這些事與她也並無關係,遂問趙嘉栩,“為什麼帶我啊。”趙嘉栩想了半天沒想出合適的說辭,隻道,“掩人耳目。”孟忍冬放下杯子,“為何要掩人耳目?”她們這難道不是正規見麵?這時一直未說話的大皇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插舌道,“孟小姐不太明白當前的這個情況,現在範衝的人已經從昌德追來了奉天,就是為了抓到我跟趙家私通的把柄。而現在,那些個人就在岸邊,或者在船上也不一定。”孟忍冬一臉問號,“咱們這還是非正規見麵?”“非正規的。”呂梁如實回答。“可你不是皇子嗎?”孟忍冬滿臉問號。“無權。”這兩個字呂梁說的很是稀鬆平常。孟忍冬當下肅然起敬,朝呂梁豎起大拇指,一個國家的皇子做到呂梁這個地步很是可悲,可做到這個地步還能如此淡然,亦是少見。這時候有人敲門,孟忍冬雙目圓瞪。呂梁安慰孟忍冬,“孟小姐彆怕,是送的吃食。”孟忍冬吐出一口氣。待人退出去,孟忍冬盯著滿桌子的瓜子點心,道,“範衝他們囚禁皇帝,你們乃是正義營救,怎麼倒被他們追著跑。”趙嘉栩將剝好的花生放在盤子裡,道,“範衝因皇後的原因,一度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加上範衝為人處事極圓滑,朝中不少老臣是其好友。現在他們都當皇帝真的病重,要禪位呂執,那我們會麵在他們眼裡就是私通,再添油加醋一點就是謀逆。”“真理果真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孟忍冬連忙吃了兩粒花生米壓壓驚。“少數往往服從多數。”趙嘉栩一針見血。孟忍冬不與他計較,又撿了幾粒花生米扔到嘴裡。“那範衝為什麼老是針對你爹。”“我爹當年是孟老門下,聯合禦使大夫左棠彈劾過他,他拉攏不成,自然想除之而後快。”“那為什麼不對我爺爺下手。”“孟老在朝中聲望不低,加上現在回奉天養老,範衝要是動他,不是落人口舌。”趙嘉栩分析頭頭是道。“那他會直接殺了皇帝嗎?”孟忍冬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大薊律法有條寫的是長子繼位。”“那就讓皇帝自儘。”呂梁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靜默在窗邊的阿冷已有待拔劍,幸而被呂梁及時阻攔。呂梁掏出手帕擦著水珠,好脾氣道,“孟小姐這話隻可私底下說,千萬彆聲張,生死乃是大事。”頓了頓,改口道,“私底下也彆說了。”孟忍冬趕忙應下,“是是是是……”餘光瞥見趙嘉栩,這廝正憋著笑,專心致誌的剝著開口核桃。至於如何扳倒範衝,聽趙嘉栩的意思,他已經有了範衝收樞密院使張縝的證據。“連樞密院使都被收買了?”孟忍冬聽聞過樞密院,作為大薊的軍事機構,樞密院下又設北衙禁軍,南衙府兵,負責執掌全國兵隊調動。趙嘉栩默認了。呂梁安慰孟忍冬,“孟小姐不要太著急,雖然現在範衝軍權政權一手抓,但好在我們國家還有個機構叫禦史台,專門行使彈劾權,我們現在隻要將證據妥善交給禦史大夫潘安,潘大人就會幫助我們,到時候皇後也沒有任何辦法。”孟忍冬見呂梁胸有成竹,便道,“那證據呢?”趙嘉栩從懷裡掏出一張牛皮卷放在桌子上。“我也是昨夜才得到這份完整的物證。”孟忍冬道,“人證呢?”“暫時還不方便露麵。”趙嘉栩考慮到那些證人的安全問題。孟忍冬將牛皮卷遞給呂梁,又問,“那萬一丟了呢,或者被人搶了去?”趙嘉栩麵色凝重起來,“這上麵每段供詞下麵,都有證人姓名跟手印,要是範衝得到這張牛皮卷,那些證人及其家人都會被滅口。”呂梁接過牛皮卷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將它貼著胸口收好,臉上故作輕鬆,“各位彆惆悵了,今晚要不就到這,等我回了昌德,再想法子聯絡。”趙嘉栩囑咐道,“那你一路注意安全。”三人一同站起來,互相道彆。呂梁個子矮小,隻比孟忍冬高出一指,視線幾乎平視。他看著孟忍冬道,“今晚打你一進門我就覺得麵熟,現在總算想起來了。“你小時候進宮時,是不是救過一個落水的小孩。”孟忍冬想起確實有這回事,那年她八歲,父親負責籌備中秋節宴席,受不住她的央求,帶她入了宮。她卻弄丟了精膳司晚宴上要用的大白鵝。她追著那鵝到一個池塘邊上,看見有個小孩在水裡,個頭小小的,不會鳧水。她自幼鍛煉,身強體壯,水性也好的沒話說,當即跳下去將那小孩救了上來。見小孩沒事,又追著那鵝跑了。孟忍冬有些詫異,“該不會……”“是。”呂梁低頭笑了,問,“後來你追到那鵝了嗎?”“沒追著。我爹擔心被怪罪,就散了些銀子,把這事給按下來了。”孟忍冬隻記得當年那隻鵝是從一個狗洞鑽出去的。呂梁點點頭,“難怪我沒打聽出來。”孟忍冬道,“我當時還以為救了個比我小的小孩呢。”呂梁摸摸鼻子,“我那時已有十四,隻是幼時骨骼發育受限,個子小。”孟忍冬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問,“那地很偏僻,你怎麼落水的?”“說起來你可能不太相信,趙嘉栩推的。”呂梁又恢複他一貫祥和的表情,來不及讓孟忍冬作何反應,就衝他們揮揮手,笑道,“我先撤了。”孟忍冬偏頭看著趙嘉栩,沒想到端直如他,也有那麼不理智的一段過往。趙嘉栩淡定對上孟忍冬視線,“一點誤會。”當年趙嘉栩知道父親被調職,是梁妃在皇帝耳邊吹的枕邊風後,便趁著入宮赴宴的機會,將呂梁約出來推入河中,卻不知道他不會鳧水。後來才知道當時範衝對趙家起了殺心,梁妃念趙豫與自己父親有些交情,才暗地裡化解了,這事連孟老也是日後在與趙豫書信往來時才知道的。呂梁離開後,趙嘉栩不能立刻離開。他關上包間門,走到窗戶邊,窗子是對開的那種,並未合嚴實,留的那條細縫正好對著岸邊,此時船到了下一個泊船點,果真見著岸邊站著兩個喬裝打扮的男人,身子倚著欄杆,假意賞景,實則注意著上下的客人。呂梁個子矮小,人又精明,不知從哪又換了身行頭,與阿冷扮作一對夫妻,躲過了那兩人的視線。趙嘉栩勾著嘴角,將窗子輕扣上,此刻整個包間隻剩他們二人,畫舫重新開動,破開夜色徐徐前行。孟忍冬意猶未儘的重現坐回桌子跟前,“沒想到這個大皇子呂梁還是個天真派。”“何為天真派?”趙嘉栩就坐後給自己斟了杯茶水,卻杯被孟忍冬端了去。孟忍冬右手端著杯子,掰著左手手指頭列舉,“樂天加真實,合在一起不就是天真。”趙嘉栩又斟了一杯,細品她的邏輯,問道,“為什麼是真實?”孟忍冬看的透徹,“你看自古皇室貴胄哪個不是高高在上,他們之間又滿是爾虞我詐,可呂梁居然能跟我坐在一起吃花生米。”趙嘉栩喝著水,“……”孟忍冬見趙嘉栩不吭聲,複又問,“可是這樣的他又怎麼會想做太子呢?”“你覺著他為什麼要做太子?”趙嘉栩有種她喝水喝醉了的感覺,擱了茶盞,願聞其詳,“可能是生在將相王侯家,命不由己。”孟忍冬為呂梁的深明大義扼腕。趙嘉栩撐額看她,“那你呢?”孟忍冬不解,“我怎麼了?”趙嘉栩柔聲問道,“怕嗎?”孟忍冬嗤笑一聲,“怕什麼。沒什麼可怕的,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趙嘉栩道,“那你說的替我謀劃可還作數。”孟忍冬想起來時路上在樹林裡的對話。孟忍冬道,“作數作數。”她想,抱團取暖好過單打獨鬥。時間差不多時,二人穿過畫舫中間長長的甬道,來到甲板上,涼爽的河風夾雜岸邊的樹木花香迎麵撲來。孟忍冬透過甲板上層層人群,看到一雙眼睛正似笑非笑盯著自己,等她定睛看去,又什麼也沒有了。趙嘉栩見她突然安靜,道,“怎麼了?”孟忍冬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與直覺。她很確定的告訴趙嘉栩,馮若蘭也在這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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