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那個世界才是方壺的內部。”鶴野打了一個響指,給林至暮做比方,“在我們的世界有一種瓶子,叫做克萊因瓶,它的理論和你剛才糾結的東西差不多,反正有時候,黑白和真假是很難分清的,你是幻術師,理應比我更懂這層道理,是非對錯、亦幻亦真,越是極致的東西,越是靠近它的悖論。”林至暮繼續問:“後來怎麼樣了。”“後來靈丹青瞞著所有人,私自進入了方壺中,想要找到柩空的線索。”“那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許落森也是靈丹青製造出來的幻覺嗎?”鶴野搖頭,“許落森不是幻覺,我也不是、夏三思也不是,當時靈丹青想要一意孤行,在那個世界裡,她將許楠榆的夢境遊絲一起帶入了方壺中的幻境裡,化作了許落森,許落森不是虛構的,這裡相當於是許落森的夢境。當時魔道僧知道她孤身進入方壺世界,就察覺出了不妙,果然他查看了靈丹青在方壺中製作的幻境,裡麵並沒有投放解夢人。”林至暮皺著眉頭,“靈丹青......是打算沒有找到柩空的話,就不出去了?”“是的,她已經徹底絕望了,她寧願自欺欺人在幻境中混混度日,也不願意再過沒有希望的日子。或許至少她是真實活在許楠榆的夢境裡的。不過在我們原本的那個世界裡,夏三思是她唯一的親傳弟子,魔道僧也是她畢生的知己,他們不允許靈丹青自甘墮落。”魔道僧是靈丹青的畢生知己?最開始要至她於死地的不就是魔道僧嗎?又是穿越、又是羽淵、又是黑海......“你的意思是,魔道僧針對林至暮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幫靈丹青走出方壺,回到原來的世界?”鶴野點頭,“本來我是不打算入方壺陪你送死的,但是魔道僧告訴我,若是你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或許這一次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想到這裡,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畢竟你我......反正最後還是來了這個鬼地方。”“既然是這樣,他為什麼自己不來?”“你忘了嗎?當人的靈識進入幻境,她的肉體在現實世界就會岌岌可危,若不是魔道僧在外守著,你我左右不過都是要死的。”這麼說來,魔道僧反倒是自己的隊友?“那......豁眠、扶餘也是我虛構出來的嗎?”鶴野搖頭,“不是,其實你虛構出來的人並不多,因為方壺中本來就有一個比較完善的世界了,但這個世界大多都是被曾經的幻師製作出來的,寶翁一代一代傳下來,翁中的世界也就越來越完整。而你隻是依據方壺中的世界,在其中加入了和許楠榆有關的一切,除此之外,也就頂多造了一個魔道僧,並完美的搞臭了他的名聲。至於夏三思和我,都是陪著你進來的,夏三思出於私心,利用從原來世界帶過來的囚魄製作出了林紹恩。”“墨寐呢?他存在在這個世界,還是外麵那個世界?你說囚魄是從外麵那個世界帶進來的,但是楊苦朔的存在怎麼解釋,難道他也是從外麵追進來的嗎?”“這的確是一個疑惑,其實這段時間遇到的種種,我也有很多地方沒有搞懂,比如說楊苦朔的存在,還有風七的存在,這些人都不存在於外麵的世界,但他們好似從靈丹青開始就與你有些許牽連。”正在林至暮和鶴野兩人都毫無頭緒的時候,歸塵道人坐在地上抽起了煙,歸塵道人好似並無心聽他們說的話,而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進來這個世界嗎?”林至暮指著歸塵道人。“大概是為了夏三思吧,夏三思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徒弟,後來夏三思跟他決裂後,就敗了靈丹青為師,他為此找過靈丹青不下十次的麻煩。”此時的歸塵道人的背影,就像一個失落的小孩,無助而委屈的坐在地上,林至暮心裡知道,這一次夏三思是真的刺傷到他了。另一邊,林至暮和鶴野走了許久,客廳裡還是維持著寂靜,也沒有一個人敢貿然打破這寂靜。豁眠和扶餘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場鬨劇該如何收場才行,總之他們身為許落森的朋友,如果失態真的發生了嚴重的變故,他們隻管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就對了,管她是許落森的丈母娘還是未來嶽父,隻要真敢拿許落森開刀,便通通都是敵人。“你想要我怎樣?”許落森突然直接了當的問楊苦朔。楊苦朔似乎沒有料到許落森會突然直麵問題,和他單刀直入。“我說過了,我就像要你這具不死之身。”楊苦朔回答。“好,我給你,你放過林至暮的家人。”夏三思這時候走出來,擋在許落森的身前,她看似依舊冷漠的臉上,卻還是一反剛才的態度,對許落森做出了維護。“你先將他救活,否則,你休想動這裡的一個人。”楊苦朔癡笑夏三思,“何必呢?你已經做了壞人了,這時候又何必再裡裝好人?我要是真想對他們做什麼,不早就做了嗎?”許落森將夏三思拉到身後,首先感謝了夏三思的好意,隨後又說:“我不喜歡欠人的,但也討厭被人虧欠我,我承認,我最初恢複記憶時,有想過報複靈丹青,但是這隻是我千萬個念頭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當時更多的感覺是,我想見她,我很想她。”夏三思被許落森真誠的眼神打動,但她依舊不形於色的移開目光,“我知道你對靈丹青固然是無條件的付出,但林至暮不是靈丹青,她的出現隻是替靈丹青來報恩的。”“是不是,我心裡清楚。”許落森淡然的笑了笑。“靈丹青虧欠你的,林至暮通通都要還給你,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你。”夏三思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片刻後她終於開始釋懷,“但是我討厭你有什麼用,林至暮的路還是需要她自己去走,她的一生注定要為你而活,這是她對你的承諾。”許落森目光突然柔和起來,“我知道,我記得。”夏三思歎了一口氣,表情嚴肅認真的盯著許落森的眼睛,“就算沒有林至暮,你也不要恨靈丹青,靈丹青為了你,付出的可不隻有這些。”“什麼意思?”“靈丹青為了能夠複活你,把自己半條命都搭上去了。她欠了你影子,就還了你一半影子,她欠你一條命,便拚死都要找到那個壓根就不存在的柩空,你知道的,她一年多後的劫,也是為了你。”許落森難受的擰起眉毛,卻沒有再往下追問。他的付出,從來沒有想過一定要得到靈丹青的回報,他頂多,隻是想要得到她些許的回應。楊苦朔在一旁有些不耐煩了,“夏三思,所以現在,許落森你是不打算給我了嗎?”“你最好現在不要說話,我不記得還有你這個討厭鬼,你的命就能多留一些時間。”夏三思看也不看他,掀開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來等林至暮回來。許落森疑惑的問:“你不拿我換林紹恩了嗎?”“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剛才是我太衝動,很多事情都沒有想明白,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們就白來這個鬼地方了,這樣不值得。”夏三思用一隻手撐著下巴,視線落在了林紹恩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況且,他也不願意看到我用這麼卑劣的手段救活他吧。”豁眠和扶餘看到局勢終於緩和下來,紛紛鬆了一口氣,但是失態隨時都在變化,他們暫時還是不能放心的離開。夏三思回頭看了豁眠和扶餘一眼,笑道:“沒想到你還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許落森也是意味深長的與他們對視著,眼神中滿是感激與欣慰,“是啊,許落森比許楠榆幸運太多了。”小區樓下,林至暮最終走到歸塵道人身邊,隻見剛才地上的煙頭全都不見了,歸塵道人身上一點煙味都沒有,好似剛才看到他抽煙的畫麵隻是一個幻覺而已。“你如果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現在就可以走。”林至暮對歸塵道人說。“現在走了,我豈不是變成了逃兵。”“但是你若不走,也改變不了現在的結局啊。”歸塵道人捏緊了拳頭,“她說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從前的夏三思是絕不可能跟我說這樣的話的。”“人都是會變的,你已經錯過了。”林至暮一句話,就像一把刀,直搓搓的將刀口對準了歸塵道人的胸口,歸塵道人的背影頓了頓,再無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