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楠榆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彆人,你又何必在這裡播弄是非呢?”歸塵道人不屑的俯視著鶴野,隻覺得這些年鶴野精心布局,所做的那些小動作實在有些小家子氣。鶴野癡笑一聲,果然他們都不懂,被拋棄的滋味是什麼,許楠榆或許偉大,他為了愛情可以犧牲一切,但於鶴野而言,這就是拋棄,這就是背叛。“我並沒有搬弄是非,也沒有想要加害林至暮的意思,畢竟靈丹青於我而言,不僅有再造之恩,亦是恩師慈主。她自打知道許楠榆為她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之後,就將我從墨寐的手上奪了回去,用了九成修為將我造成實物,取名鶴野,叫我玄門幻術,授予我一雙不被幻術蒙蔽的眼睛,我本不該有一絲怨念的。”“你想為你的背信棄義找一個怎樣光麵堂皇的借口?”歸塵道人諷刺道。“我不否認我的卑劣行為,但敢問世上誰能忍受,被一而再再而三拋棄的滋味。許楠榆為了愛情可以犧牲我,靈丹青為了平複對許楠榆的愧疚,所以創造了我。哪怕這是這樣,我也努力修煉,希望能夠成為一個獨立存在的人,這過程何其漫長、痛苦,影子化人要經曆四十九次撕裂之苦,就好比將人生生撕碎再重新拚湊,越到最後越痛苦,因為我已經具備了每一個人都該有的痛覺。”回憶到這裡,鶴野的目光也隨之越來越暗淡,“我經受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讓她能夠重新看待我,我不想成為她彌補愧疚的工具,我想做一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人。當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本體,造化出了自己的影子,我隻想和她分享我的喜悅,但也是那一天,我發現她根本不希望我真的練出本體來,因為她最終的目的是讓我做回許楠榆的影子,她把我留在身邊,也隻是為了監督和保護許楠榆的一團影子而已,鶴野在她心裡,其實無足輕重。對她而言,我從頭到尾,隻不是一個不需要注入情感的影子。”歸塵道人無奈的搖頭,“哪有那麼多愛憎怨懟,都是執念而已。所以你不願意做回許楠榆的影子,這些都是你的報複。”“算是吧,但終歸我是下不了手的,人的良知,有時候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兩人聊到這裡,此刻冰窟內,林至暮和靈丹青已經對峙了許久。“他真的是許落森?”林至暮問。“你以後就知道了。”靈丹青以為深長的說完這句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歸塵道人像是突然被點撥了一般,“原來,許楠榆就是許落森,可是怎麼可能呢?半妖從沒有死而複生的例子,許楠榆怎麼可能複活?”“這自然是靈丹青的本事。先不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林至暮要醒來了,夢境即將坍塌。”“好吧。”歸塵道人提著鶴野的肩膀,兩人再一次憑空消失在了冰窟之中。林至暮的房間裡,歸塵道人和鶴野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在林至暮身上,林至暮眼皮動了動,果然悠悠轉醒。“醒了。”林至暮迷茫而沉重的望向床邊的兩人,特彆是在看到鶴野時,眼睛裡驟然騰升出了殺意,“是你!鶴野,你陰我!”被五花大綁的鶴野逃也沒處逃,隻能待在原地任由發落。“我是騙了你,卻也不全然是為了害你。”鶴野理直氣壯的說道。林至暮猛地從床上爬起來,一隻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是你把我們騙到羽淵去的!本來他們不用陪我送死,都是因為你!”“等等,你好像誤會了什麼?除了一個叫卓木凡的怨靈被黑海吞噬了,他們都還好好活著。”林至暮怔了怔,一時間夢境和現實竟讓她有些辨不清真偽,她好像的確記得與許落森、豁眠他們再一次重逢了,但這些記憶就像林至暮手中沙子,她不敢太相信,不敢抓太緊,生怕是幻覺,生怕會落空。“是真的,他們都還活著,你的記憶沒有騙你。”歸塵道人在一旁作證。林至暮突然卸了力氣一般,雙手捂住臉,坐在地上無助的哭了起來,這是歸塵道人第一次見林至暮哭。想想從小到大,不管是他還是夏三思對他多嚴苛,學習玄門幻術多艱辛,她都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從不肯在一個人麵前示弱。歸塵道人頗為惆悵的看著窗外,“看來我們的小至暮,情關難過啊。”“我......我還以為,我沒有成功......可是為什麼啊......那個幻境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冰棺裡的人又是誰?真的是他嗎......”大夢初醒,十一年前的種種近在眼前,林至暮實在分辨不清,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的了。“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十一年前,許落森為了救你,幾乎弄丟了所有靈丹青好不容易給他拚湊起來的影子,雖然之後得以用繪靈圖鞏固住流散的靈識,但已經過去了十一年,許落森的時間不多了。”鶴野說。“靈丹青給許落森拚湊的影子?”林至暮的心口突然像被刺進去一根細針,摸不到、抓不著,卻無法忽略,讓她陣陣心慌。“對啊,想當年,靈丹青可是平分了一半的影子給許落森,如今所有影子抱了恩都回了自己的本體,隻剩下她那一半不肯離開,死死駐守著許落森的靈識,還真是至死不渝呢。”林至暮突然想起在實驗室的那晚,許落森異變成一頭巨狼,護住了她、扶餘和池一,她的確親眼看到數百個黑影從他身體中逃竄出來,然後消失不見,在許落森彌留之際,唯獨留下了一個女人輪廓的影子安撫著傷痕累累的許落森。如果鶴野的話可信,那麼她曾經所看到的女子輪廓的黑影,應該就是靈丹青那一半的影子吧,林至暮不太自然的牽動嘴角,問:“靈丹青和許落森是什麼關係?”“他們的關係不是一目了然嗎?”林至暮有些抗拒的回避著這個問題,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去想彆的事情,突然之間,她皺起眉頭,又問:“這些天,我先後見到了豁眠、楊苦朔、扶餘、陳俊毅,卓木凡呢?他終於放下執念,投胎去了嗎?”林至暮依稀記得在動身前往千歲崖之前,她送完蕭智泉的魂魄後,問過卓木凡要不要投胎,但他說還有一些牽掛,林至暮想,或許是還掛心許落森所以想要留下來再守護他一陣子。剛想到這裡,鶴野卻道出一個驚天的消息,“聽說十一年前羽淵,他自願掉下了黑海,說是為了給小林作伴,可誰又能料想到他們口中的‘小林’居然真的活了下來,再黑海的腹中死裡逃生,可憐這麼一個大烏龍,隻害了卓木凡的肉身和魂魄通通永鎮黑海,再無光明之日。”“什麼?”林至暮猛的收緊拳頭,她分明記得十一年前,對她處處生疑的就是卓木凡了,他為什麼要跳下黑海?黑海那個地方,林至暮至今想起都隻覺得如臨死期一般難受,他一個凡胎又在受著怎樣的煎熬?歸塵道人打斷鶴野,“你今天是來挑事的?你看不到我?你很囂張哦。”三個“你”,歸塵道人一個比一個咬得重,鶴野依舊笑得從容不迫,“原來令道上的人聞風喪膽的不良道人,竟然這麼護犢子,不過這些事情她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就算是你,也不能剝奪她了解真相的權利吧。”“牙尖嘴利,看來留不得。”歸塵道人不怒反笑,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沒有絲毫波瀾的翻手變出一柄拂塵來,但林至暮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殺氣。“師父,不要殺他。”林至暮擋在了歸塵道人的身前,這完全在歸塵道人的意料之外,卻也完全在鶴野是意料之中。“你睡壞腦子了?”歸塵道人表情頗為嚴肅。“他能救許落森,上一次許落森差點長眠不醒,是他用繪靈圖救了許落森,留著他還有用。”明明知道是這個結果,鶴野還是不由得自嘲一笑,果然,不管是什麼時候,他始終是許楠榆的影子,不管是何時,都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歸塵道人漫不經心的瞥了鶴野一眼,手上的拂塵已經被收起來了,“也好,我正好也可以借助你找到魔道僧,不過你最好不要再耍小聰明,這裡沒有人比你笨。”在一旁默默消化信息的林至暮沉沉的呼吸一口氣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我要去找許落森。”“他現在不在,他忙著呢。”歸塵道人攔住她。“對了,他要明天才能回來。”林至暮記得在電話中,許落森說自己被陸哲遠威脅了,感情十一年過去了,陸哲遠還是不肯放過許落森,他到底想在許落森那裡得到什麼?“明天也不可能回來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