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楊苦朔算是徹底自爆了,或許是牽扯到了林紹恩,或許是他的動機已經被歸塵道人赤裸裸的搬到了明麵上來,總之,楊苦朔覺得他沒有什麼必要再隱瞞下去了,他的的確確就是一年多年前被圍剿殺死的魔王墨寐的分身之一。當年墨寐死後,他的分身便被四處捕殺,一百多年從未停歇過,天界不惜以千鬥靈石換取一個分身的性命,這引得玄門中所有的賞金獵人都將這些分身視為了一塊又一塊的肥肉,楊苦朔逃了幾百年才幸存下來,其中艱辛,不言而喻。“陸哲遠是你的人吧,是你讓陸哲遠牽製住許落森的?就為了讓他繼續當大明星?”楊苦朔搖了搖頭,嘴上噙著笑,滿眼寫著不屑與傲慢,這哪裡還是從前認得的楊苦朔,此時的他,任憑欲望在臉上滋長,“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我並不想知道原因,就算你的目的真的是複活墨寐,也不關我的事,你大可以複活魔王向這世道討公道,我絕不插手,但是你要是敢動我的人,就算你是墨寐,我也會拚死讓你重入歸墟,說到做到。”歸塵道人的表情相當嚴肅,楊苦朔與他視線對峙了兩秒後,突然破鼻一笑,“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好,那你說,哪些人是我動不得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想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說完,歸塵道人擺擺手,站在電梯邊的許落森身體因為發力的緣故,猛地前傾,他能動了。許落森快步走回房間,和歸塵道人剛好撞上,歸塵道人見他一臉焦急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可歎,許落森真心將楊苦朔當作了親人,卻不知他仍舊是被人利用當了棋子。這太可悲了,縱然歸塵道人沒心沒肺,也覺得於心不忍。往往最防不勝防的都是來自最信任的人的背叛,失望並不可怕,人活一世,誰沒有掉進過黑暗?可怕的是,當一個人好不容易從黑暗中走出來,再一次對人敞開心扉時,又被引領他走出黑暗的人狠狠推下去。楊苦朔眼中的精明和銳利在許落森闖進門的那一刻煙消雲散,歸塵道人歎服不止,感情這才是當演員的料。“你們......說了些什麼?”許落森確定楊苦朔毫發無損後,猶疑的問。他不是傻子,歸塵道人剛才明顯是在支開他,但他與楊苦朔素不相識,有什麼事情是他們私下能聊,而他不能聽到的呢?歸塵道人腳步有所停留,他側頭盯著許落森,似乎在心裡計算什麼。的確,歸塵道人動了惻隱之心,這種心境於他而言不常有,在他的預算中,許落森的性命實在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不過他要是真的死了,或者知道真相後承受不住,將自己永久的封閉起來,這或許對林至暮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情。想到這裡,歸塵道人突然回頭對楊苦朔說:“他也在我剛才所說的人之中,我會儘我所能不給你惹麻煩,但你也請好自為之。”說罷,歸塵道人突然憑空消失。許落森一頭霧水的走近房間,問低頭沉思的楊苦朔,“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楊苦朔隨即抬頭一笑,“沒什麼,他說會想辦法讓你逃出陸哲遠的掌控,後麵說的那些,道長說得有些深奧,我也沒怎麼聽懂。”“哦。”許落森點了點頭,沒有追問下去。床頭櫃上的玄針鈴震了震,不安極了。這不安的氣氛緊緊聯係著被纏在夢魘中的林至暮,林至暮身體僵硬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眉頭緊鎖,她不知夢到了什麼,額頭上附著著一層細汗,被子表麵也微微有些潤濕。歸塵道人憑空中出來,看到仍舊昏迷不醒的林至暮,眼中寒光一閃,他打了個響指,鶴野便被五花大綁的從天而降。“前輩,我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樣,我很沒麵子啊。”鶴野舉著自己被綁起來的手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但臉上卻並沒有出現過多的榮辱,鶴野從來都是這樣表裡不一,嘴上總是謙卑示弱,但骨子卻從不肯向人屈服。“解釋一下?”“沒什麼好解釋的,這隻能說明,她所經曆的事情,遠比我們想象中要複雜的多,如果她自己沒有理清楚,我們誰也幫不了她。”歸塵道人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是畢竟事關自己的徒弟,難免要謹慎些,他轉念又道:“你隨我一起入她的夢一探究竟。”“夢境凶險多變,我不去。”鶴野反抗。“按理說,這不該是她的夢境,該是記憶才對,如果你不去,就是在框我,框我的下場......”“我又沒說不去,但我被綁著,到時候夢裡有個什麼閃失,我也不好自保,您看......”鶴野連忙說,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鶴野從不是一個認死理的人。歸塵道人說:“綁著吧,綁著我覺得你老實,才不會動殺你的念頭。”說罷,兩人閉上眼睛,失去了動作。歸塵道人和鶴野落在了一個冰窟之中,這裡被層層寒冰包裹著,雖然他們感受不到冷,但望著這一眼看不到儘頭的冰霜,卻不自覺打心底裡覺得寒涼。鶴野的神情微微有些變化,他環顧著四周,大有些恍若隔世之態。“你來過?見你似乎故國神遊。”鶴野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打從進了林至暮的夢境,他的神色便有些不對勁,縱然歸塵道人老薑一把,卻也猜不透鶴野這密不透風的心思。“我這個小徒弟在哪裡?”“興許......在那邊。”鶴野憑著直覺指著一個方向,歸塵道人牽著綁住鶴野繩子往前走,這冰窟奇大無比,他們在冰天雪地似乎走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走到一個所謂的儘頭。“你在耍我?”歸塵道人漸漸失去了耐心,鶴野敏銳的回身,隻見一縷青色的光芒從他們一路走來的方向縹渺而來,歸塵道人這時也留意到了這處異常,青色的光芒很快就略過了他們的頭頂。“跟著它!”鶴野道。他們仰著頭,尋著青色光芒的軌跡,繼續向前走著。沒過多久,他們穿過一片堅實厚重的冰牆,終於看到了夢中的林至暮。林至暮此刻是一副古裝扮相,她麵前擺放著一架冰棺,她正無力的趴在冰棺前,似乎受到了滅頂的打擊。青色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它消散在空氣裡,隨後變成了一個和林至暮長得幾乎一摸一樣的女子,隻不過這女子看上去比林至暮要大上許多,特彆是眉眼間,林至暮多少稚嫩,而這位憑空多出來的女人,眼神裡竟是瘡痍與冰冷。“是她!”鶴野的眼睛像被紮了一根針進去,刺痛了一下。鶴野所說的“她”,歸塵道人也是認識的,他口中的“她”,說的是靈丹青,這層秘密想來已經不算什麼秘密了,因為林至暮如今19歲,她的模樣已經出落得和她一模一樣,真正道上的人,想不把兩人聯係到一起都難。“怎麼?你與靈丹青有淵源?”歸塵道人還是不可避免的問了一下,畢竟鶴野的目的非常明顯,他做了這麼多,就是衝著林至暮來的。林至暮本身沒有多大的價值,如果是衝著她來的話,那隻有一個可能,他知道了林至暮和靈丹青之間的秘密。鶴野不做隱瞞,她直白的說:“對,她是造我之人。”“造你?”歸塵道人不解,靈丹青的確是不可小噓的玄門天才,她的功績放在現在來說也是撼天動地的,幻術界以幻術天師為至尊,從遠古至今,整個幻術界一共出過四位天師,靈丹青就是其中之一。但縱然她幻術千般百般鬼斧神工,卻總歸做不到活生生造一個人或者妖出來,除非是自己生一個,不過,讓她生兒育女,怕是要等到下輩子。“我就是許楠榆賣給魔王墨寐的影子。”歸塵道人震驚的看著鶴野,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往這一層身份上想過,隻不過令他震驚的是,鶴野竟然會承認得這麼爽快。一時間,歸塵道人更加捉摸不透鶴野的真正目的了。“我記得一千多年前,道上有傳聞言,恭朝最後一場戰爭,許楠榆棄皇城不守,千裡迢迢,隻身一人前往魔界,賣出自己的全部影子,隻為墨寐歸還靈丹青自由之身。”歸塵道人回憶道。“沒有影子的許楠榆等同於背棄了明亮,他再也不可見日光,沒有影子,他的靈體脆弱的就像一盤散沙,隨時都有可能魂飛魄散,寂滅於世。我本來是不知道的,靈丹青恢複自由身後,終於得償所願,重建了幻玄靈氏,也是達成所願之後,她才記起了那個為了讓她能夠光複門楣,而付出一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