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隱患蟄伏新紀元(1 / 1)

暫且不說不周山上的情場失意,那位從不周山上下來的老僧,這些日子依舊是馬不停蹄。他一直沒有停下跋涉的腳步,一路翻山涉水地越過了西梁城,越過了金墉城,越過了北戎州,一直來到了北方的荒漠。這裡叫做嶺南,向來皆是人煙罕至之地。十九列國裡有強有弱,這嶺南便是其中最為弱小的一個封國。但這種弱小僅僅是因為人丁稀薄,和蒼梧有些類似,這裡有著全天下最會鑄造的神秘山門,有著全天下最為堅固的甲胄塗山甲,也有著世間最為強大的防禦騎兵。但是,由於人數太少太少,因此隻能夠威名遠播,卻不足以征戰天下。不管是嶺南還是蒼梧,眼下都隻能依靠著其他封國的支援才能夠渾噩度日。畢竟嶺南沒有充沛的物資,常年還缺乏水源灌溉,土地貧瘠長不出糧食,因此隻能淪為其他國家的走狗。老僧再次來到嶺南,眼中已經沒有了和周遊對話時候的慈悲為懷,反倒是隱隱間有了幾許隱忍的梟雄樣貌!他行走在嶺南的崇山峻嶺之中,望著四周山崖上貧苦的百姓,望著那些健碩卻披著獸皮的嶺南戰士,一時間心裡又開始微微發酸。走了大概三日,他來到了一處狹長的山嶺,山嶺前有一處界碑,上書兩個大字——屠嶺。“總算是回來了。”老僧輕輕歎了口氣,他已經很老很老了,走了這麼長的道路,著實是要了他的老命。此刻,屠嶺下界碑前站著兩位虎背熊腰的獸皮壯漢,見到老僧前來並沒有橫加攔阻,反倒是恭敬行禮,上前幫他拿起包裹還有漸離的骨灰。“有勞二位了,最近封國的收成怎麼樣?”老僧和藹的發問。其中一位壯漢搖搖頭,麵色悲苦:“回尊者的話,不太好。您也知道前不久整片天下都在打仗,本來富庶的封國此刻也一蹶不振了。就連往日裡供應我們的西梁城此刻亦是韜光養晦,我們實在是有些揭不開鍋。塗山大人這些日子也連連愁苦,您回來了他還能高興一些。”老僧:“難為你們了,我這就去看看他,勞煩壯士你帶個路。”壯漢:“哪裡哪裡,您這麼說就是折煞我了,您跟我來吧。”言罷,二人留下一位壯漢繼續把守,老僧在另一位壯漢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了屠嶺。屠嶺乃是整個嶺南的都城所在,但由於國力不強盛,因此沒有錢財去建築皇宮殿宇,嶺南人向來也都野性習慣了,也不受用那些中原人的物事。因此,放眼望去皆是一頂頂簡易的獸皮帳篷,這也是由於此地地形限製的關係。嶺南向來險峻,易守難攻。一旦有外敵入侵,嶺南人便會撤掉帳篷快速躲進山嶺中禦敵,這也算是一種便捷的防衛機製。若是修築宮殿就太過笨拙,不適合此地的生存法則。二人一路前行,路上偶爾會遇到都城裡的百姓,見到老僧皆是恭敬行禮,麵色上亦是充滿了崇拜神色。老僧一一予以回應,二人馬不停蹄地來到一座巨大帳篷前,壯漢進去通報,不多時便見到了身穿一身獸皮的塗山伯庸!塗山伯庸乍見老僧亦是莫名欣喜,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老僧亦是頗為激動,二人好似是多年的舊相識一般寒暄敘舊,隨即便將老僧請到了大帳篷裡麵喝馬奶茶。帳篷裡還算是比較中原化,看起來和西梁城的富庶人家頗有幾分類似。老僧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閒庭信步地逛了兩圈,隨即很自然地坐到了主位上。“看來你在西梁城當柱國這段時間,確實是沾染了不少中原人的脾性啊。”塗山伯庸聞言笑笑,隨即也很自然地坐到了旁邊的側位置上:“那是自然,這些年一直在西梁活著,實在是有些忘祖歸宗了,說起來還算是伯庸的慚愧之處,大師見諒。”老僧聞言擺擺手:“你沒有錯,這些年若是沒有你在那裡委曲求全,我們嶺南又如何能夠延綿到今天。說起來你才是整個嶺南的大功臣,而我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僧而已。再者說我這些年遁出山門前往西澤大荒修佛,也早已沾染了佛門的清淨皮相,因此咱們頂多算是半斤八兩,都已經是半隻腳離開了嶺南的人了啊。”這話說完,二人皆是重重歎息。老僧竟然曾經是嶺南山門人士,眼下二人又閒話了幾句,老僧指了指那個骨灰盒:“這是山門門主小兒子的骨灰,我這次按照約定帶回來了。本來想讓他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誰成想最後竟然也早早夭折,看來佛家說得有道理,雲無常形法無定法,一切皆是因果,一切也都超脫於因果。”塗山伯庸見到骨灰後立刻滿眼含淚:“都怪我沒有能力,不能幫山門保存這最後的血脈,希望門主不要怪罪我才是。大師,那當初你帶走的那個孩子?”塗山伯庸所指的自然便是小僧,也就是穆藍微最小的兒子。老僧聞言微微悵然:“那孩子還是一心想要修佛,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其實想來這樣對他也好,畢竟隻要是入世便會有許多厄難。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厄難,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漂泊。亂世中沒有一個人能真的獨善其身,與其說讓他走漸離的老路,還不如說在山上好好過完這一生,這才是真正的幸福,也是真正的涅槃啊。”塗山伯庸笑笑:“我是個俗人,自然不懂大師這般明悟的道理。此番少主能夠落葉歸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我會安排厚葬,讓他入土為安。”老僧聞言笑笑,隨即指了指後方:“門主和嶺南王現在可還安好?”“托您老的福氣,現在都還算好。隻不過門主現在還太過年幼,畢竟老門主剛剛去世,現在山門都是由我來主掌一切,還有就是嶺南王,接下來由於沒有了西梁的油水支撐,現在嶺南的國庫已經十分空虛,我們在想著向大梁武烈王請求援助,聽說那新上任的皇帝李眠是個宅心仁厚之輩,我想用我這張老臉再去試一試。”“辛苦你了。”老僧雙手合十,唱了一聲佛號。正說話間,門外走進一位老婦人,懷裡抱著一個孩子,看起來還不會走路,但頭上已經長了些許頭發。老僧和塗山伯庸見狀紛紛起身,似乎對這個孩子異常重視。老僧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裡逗弄了兩下。塗山伯庸亦是滿臉寵溺,眼中儘是無限憐愛。老僧:“這孩子長得像他爹,也有些像他娘的神韻。”塗山伯庸笑笑:“一年多以前,這孩子從北戎州皇宮裡被抱出來時還有些缺氧,當時百裡太後聯合著北戎州大太監賀華黎一起做出龍鳳大案,總算是順利帶著母女成功脫身宮廷。誰成想半路上遇到凰棠彆院的行刺,百裡太後被凰丹尹一刀殺了,唯有這孩子被白玉樓主溫白書搶救出來送到這裡,說起來也算是命運多舛,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老僧聞言笑笑,隨即又麵色悲苦:“溫白書這一輩子就這一點骨血,還是要把他照顧周全。世人皆知溫白書乃白玉樓主,殊不知他背後有著山門和魁門兩方勢力支持。這孩子既然是他的骨肉,那就必將是未來嶺南的信任領導者。你要好好輔佐他,他會是一個很好地山門門主!”塗山伯庸點點頭:“那是自然,隻是李伯勳大人的計劃最後還是失敗了,按道理說有著如此強悍實力的李大人實在不該輸給一個道士,至今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之前見到葛行間上西梁城想要複仇,當時我便灑脫離開,因為我知道他不可能贏過李伯勳大人,結果他果然沒有善終,但不管是葛行間還是李大人,最終都栽在了一個青衫道士手上,這是我最打不開的心結!”老僧聞言悵然:“你說的道士我剛剛不久前見過,此人本就是人中之龍,因此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足為奇。可以這麼說,眼下十九列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一人有關,若是他想做北安王那種天下共主,他早就可以實現自己的抱負。但他生來就不喜歡搞這些東西,所以我們不用太過擔憂,任他去安貧樂道便是。”言罷,他頓了頓繼續說:“至於李大人和那葛行間之所以會敗,我覺得還是沒有參悟一個字。”“什麼字?”塗山伯庸不解。“情字。”老僧麵色愁苦:“世間很多人都過不了情關,情之一字,最為傷人。李伯勳過不了的是親情,葛行間過不了的是師徒之情,就連那個青衫道士,最終也過不了自己的愛情。”言罷,他將孩子遞還給老婦人,隨即抖手準備離開。“大師,您這就走了?”塗山伯庸漠然不解。“走了,我本就是浮萍之根,不應該有留戀妄想。我還是好好回我的爛柯寺修佛,如果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折騰得動的話,應該還能讓我活著回去吧。”老僧笑了,笑得很釋然:“這一生風風雨雨都這麼過來了,前半生我在江湖裡打打殺殺,在列國間勾心鬥角,後半生總算是想明白了,看開了放下了,卻沒有了多少光陰。所以還是不要牽絆我了,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要你們後一輩來做。”言罷,老僧出了帳篷。沒有讓塗山伯庸相送,就這般消失在了嶺南的天地之間。與此同時,西梁城。經過一段時間的恢複,西梁城再次隱隱間有了第一皇城的氣度。百姓們紛紛回返,穆念安也昭告天下宣布穆家正式退出西梁皇室舞台,而穆念花依舊沒有蹤跡可尋不知去向何方。李眠在穆念安的擁護下登基得很順利,這段日子以來也兢兢業業學習治國之策,勤政愛民,一時間也是收獲了滿載讚譽。國號由西梁改為大梁,這一年是大梁元年,但西梁皇城的名號還是沿用以往舊稱,這也是李眠的授意。此刻,西梁皇宮。李眠和穆念安在勤政殿上,早朝剛剛下了,此刻李眠剛批閱完一本厚厚的奏折。“給各地封國的賦稅減免政策全部頒發下去了,接下來應該會太平很長時間。目前橈唐國已經安定,李靖司帶領著峨眉勢力全力支持我們,北戎州的凉王也舉國支持我們大梁,南戎州向來搞依附關係,此刻也表示全權支持,孔家和太京州此刻百廢待興,也沒辦法興風作浪,中都府此刻亦是保持中立,這方天下總算是安寧了下來啊。”李眠微微感歎,用僅存的一隻手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穆念安溫柔地陪伴在他身邊:“都是皇上你的功勞,這些日子以來真的辛苦你了。”李眠擺擺手:“哪裡啊,這都是我家道長留給我的太平盛世,我現在不是自己在做這個龍椅,我是想真心成為一個好君王,這樣才不會辜負道長對我的一片期待。”說到周遊,李眠的眼眶又微微泛紅起來。穆念安知曉他在想什麼,趴在他肩頭默默地安慰他。李眠:“說起來,我這條命都是道長給我的,想當初我們在金墉城相識相知,道長帶著我披荊斬棘。他本來就是個遊山玩水的道士,本來不用跟著我摻和這些罪惡,也不用去遭這麼多的罪,但他認識我了,他想給我個好結果,雖然他最後才說出這些,但我其實心裡都懂得。”說到動情處,李眠又潸然淚下:“你說說,像道長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如此命薄呢?”穆念安輕輕拍著他的身子幫他順氣:“陛下,眼下舉國的名醫都已經派出去尋找藥方了,十大門派也開始著手查詢周道長的治愈之策。我們應該對全天下有信心,西梁城都能救回來,說明一切都還會有奇跡的。”李眠聞言還是麵色拘謹:“周道長為了救我耗儘了所有的精血與真氣,連他師父留給他的救命丹藥都給我吃了。眼下也唯有乞求老天垂憐,我現在身居高位不能隨意出皇宮,但我真的很想念他,我想再去看他,卻又不敢去看他。”“他都懂得的。”穆念安跟著他一起悲傷。二人沉默良久,李眠忽然看了看她:“念安。”穆念安聞言起身:“陛下?”李眠似乎有話想說,但又猶豫不決想了片刻,最後還是吞吞吐吐地開了口:“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說實話我對你也的確有愛意在的。之前的十幾年,我的心裡一直都裝滿曉娘,後來即便是在洪峰峽見到了她,即便是知道她已經成為人婦,即便是知道她已經忘卻了我們的情感,我還是難以割舍掉這段緣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辜負著你,也沒有給你該有的名分。”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穆念安聞言臉色微紅,低下頭亦是默不作聲。李眠望著她的臉,繼續開口:“其實是我一直揪著不放,但過去的事情已經難以改變,周道長讓我明白了現在該有多麼的珍貴。我現在渴望回到金墉城,渴望回到我和周道長初相見的那一天,現在想想當時是多麼的幸福與快樂,但現在這些快樂都回不來了,留下的隻有無儘的傷感。因此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要抓住我眼前的幸福,可能真的是那件袍子燒掉了,可能也是我真的想開了。”言罷,他伸出僅存的一隻手臂,緊緊握住了穆念安的手。“念安,我想讓你做我的皇後,做我這一生唯一的妻子,可以嗎?”一句話,輕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穆念安立時間紅了眼眶,隨即便是梨花帶雨般暴風哭泣。兩個人緊緊相擁,此刻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語。李眠知道穆念安等他這句話等了好久好久,好在是眼下他總算是堅定地邁出了這一步。“道長,你看到了嗎,我現在如你所希望的那般幸福啊......”三個月後,李眠正式冊立穆念安為皇後,穆家殘存親眷全部封皇親國戚,正式接受招安。一年以後,穆念安於鳳鸞宮誕下一子。取名李思道。字見墉。孩子滿月之際,李眠便提前頒布諭旨昭告天下,李思道將成為大梁唯一的太子,也是未來的大梁皇帝!此舉令全天下一片嘩然,因為從未有皇帝之前這麼乾過!一個剛剛登基不到一年的明君,正值當打之年便冊立皇嗣,這屬實是有些令人費解!穆念安對此也表示微微隱憂,畢竟此舉會讓很多虎狼之輩再生心思,讓很多本就不服氣的封國再次蠢蠢欲動。但李眠對此卻不以為意,一意孤行頒布了這道聖旨,卻沒有人真的知曉他真實的心意。春去秋來,冬去春至。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大梁第十二年的盛夏,李思道正式及冠。及冠這一天,各地八方來賀,李眠招呼了一整天,直到晚上賓客大臣散去才回到寢宮。但是,他卻沒有睡覺的打算,而是命宮女擺了一桌酒席,叫穆念安陪自己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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