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橈唐風雨欲遮山(1 / 1)

在當下節骨眼兒,十九列國裡的心機之輩都已經完全展開動作。北方,太子涼率軍趕往洪峰峽途中。他靜靜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自從和周遊告彆後便恢複了以往的架子。隻不過此刻他心神並不安寧,腦子裡除了思考接下裡的戰事外,還在不斷回蕩著一個人的影子。靈瑜。他想起了跟周遊分彆時候說的一番話:“道長,現今靈瑜被神秘的草探花帶到了東陳州,應當是要以此為籌碼爭取一成先機。”“殿下勿憂,花大師據我了解本就是工於心計之輩,他什麼都想得到又不顯山不漏水,但卻能把一切有利於他的東西牢牢握在手中。”“那靈瑜豈不是更加危險?”“殿下放心,隻要他認為靈瑜郡主有價值,那靈瑜郡主便不會有性命之憂。至於能否換回郡主或者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權力皆在太子手中,請太子自行斟酌。”“道長為何要這般說?為何不想些計策?道長不是一直很惦記阿姬嘛?”“殿下說笑了,總惦記太子妃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你也不能總指望我幫你照看媳婦兒。你往日裡醉心天下疏於待她,眼下也到了償還的時候了,畢竟靈瑜那丫頭,心心念念的都是你這個太子哥哥,就好像我曾經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般純粹而又美好。”按照常理,這兩個男人在一起還從未談過兒女之事。太子涼也不是不解風情之人,自然能夠看出周遊對靈瑜的心思。隻不過擺上桌麵聊這件事,還算是破天荒第一遭。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們算是情敵,再往深層次去挖掘一番,會發覺又根本算不上是情敵關係。因為靈瑜從始至終根本就沒關注過周遊的冷暖,這種單方麵的傾慕根本構不成敵對關係。不過,不管怎麼說,太子涼和周遊在聊到這方麵時都會隱隱尷尬。太子靜靜在車上閉目思考,他反複想著周遊說得那些話,嘴角不時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以往的周遊對任何局勢都能給他指出最明智的道路,但麵對靈瑜的事情卻全權交給自己片葉都不沾身,這種突兀的轉變很不像周遊,卻又很適合周遊。“你是想看看我如何麵對自己的女人出醜,還是想看到我把事情搞砸來凸顯你的價值?你嘴上不說卻比誰都關照她,除非你早已接受她會成為太子妃這個既定的結果。”馬車靜靜地前進,但正在思考的人卻不隻他這一個。芒碭山附近,魁門弟子安營紮寨。穆念安靜靜坐在山麓旁的懸崖邊,雙腳晃蕩在崖壁上,眼神看向遠方空洞無神。她的臉上有兩道交疊的淚痕,已經被風吹乾不知多少次。不多時身旁坐了一個人,手裡拿了一些湯食放在她邊上,正是李眠。“你已經一天沒進食了,吃點東西吧,不然你的黑軍就都白死了。”穆念安不看他,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山麓雲霧發呆。李眠見狀亦是看向雲霧:“我知道你恨我,但你這支殘部沒有我們也走不回遙遠的西梁城。要麼是餓死要麼是累死,再或者被有企圖心的封國截留殺死。我現在既然領兵便要考慮大勢,換成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會這麼做,這隻是立場問題。”“我不恨你,我隻恨自己沒有力量,幫不上我哥哥。”穆念安望著雲霧開口,聲音沙啞地不像女孩,令李眠聽罷微微心疼。他將湯食往前推了推:“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兩天正是你來紅的時候。給你做的遮羞布你還帶了多少?每個月這幾天容易發火,所以你跟我賭氣我不怪你,但你不吃東西就是對自己不好,對自己身子糟踐又如何撐到和兄長見麵?”這話說得穆念安麵頰緋紅,但此時的她還是滿溢悲傷,因此語氣上還是沒有半分軟弱:“我不會吃屠我軍隊的仇人的飯,你現在說得好聽,到時候還不是要以我為人質要挾我哥哥!”“我還沒那麼狹隘,那種手段是謀士做的,你應該了解我根本不用腦子。”對於這點李眠滿溢自信。“那你留下我的命乾嘛?”穆念安第一次回頭瞥了他一眼,隨即便表情驚愕微微頓住:“你怎麼被打成了這個模樣?”這還是她此番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李眠,以往印象裡那個劍眉星目的冒失將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滿臉瘡疤的半毀容男子。若不是還記得他眉眼裡那幾分坦蕩自若,還真的很難第一時間辨識出來。李眠似乎早已坦然麵對,聞言擺擺手滿不在乎:“我欠魁門的,現在還債罷了。我留下你的命有何問題?你是西梁的重要人物,我若是把你殺了會給太子造成不小的麻煩,這點腦子我還是有的。”“但你不殺我我也就隻有做人質的價值,你又不拿我為質,你這家夥自相矛盾狗屁不通!”穆念安嗔怪著罵了一嘴,隨即又補了一句:“謝謝你為我著想,你是除了哥哥外第一個擔心我的異國人。”“哪有,我哪有......”李眠聞言立時搖頭似撥浪鼓,但漸漸好似自己都感覺說服不了自己,索性也就含糊著默認下來。他看著麵前的雲海,忽然間脫下了身上的袍子。他的眼神中忽然滿溢愁苦,一邊摩挲一邊微帶哭腔:“其實我是感覺你像我未過門的娘子,她現在一個人遠嫁蒼梧絕地,應該也是如你這般孤苦伶仃。我可以饒了你的命,但那裡又有誰能饒她性命呢?”李眠越說越傷心難過,穆念安見狀反倒是局促起來。她伸出手想拍拍李眠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隻剩說話:“你的娘子......為何又嫁給了蒼梧?”換做往常時候,李眠定然不會理睬她這般發問,這故事他也僅僅隻給周遊一人說道過。但此時的他看著穆念安的臉,看著她那雙飽含各種情緒的美麗的眸子,心裡微微酸楚的情緒霎時間產生不吐不快之感。“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我這件繡花戰袍的故事......”天色已經漸漸發沉,但厚土中國大地上的故事可不僅僅這一個。不渡江南,橈唐國。作為整個江南大陸上最強大的封國,橈唐和江北的中都府一直都是令西梁無時無刻不小心提防之輩。早些時候長臨王的林家正統時期還算安定,自從穆家篡位奪權後便起了狼子野心。關鍵的是,彆的封國的狼子野心頂多也隻是野心,但這兩個封國卻是有和西梁正麵叫板的強大國力。相比於中都府三千道士雲遊四方合縱連橫,橈唐國顯得要低調很多安分很多。橈唐國人也儘都是驕傲自滿之輩,他們不相信這世間還有比自身更強大的軍隊,他們也不相信自己的封國會在任何領域弱於他人。這種驕傲來源於強大的實力與曆史底蘊支撐,因此即便是趾高氣昂地走過千年,橈唐國人依舊是沒有遇到令自家打臉之輩。久而久之這份骨子裡的高傲之情便傳承下來,橈唐國也成了目中無人且盛氣淩人的國之典範。橈唐國國都南平京,不渡江南最大的京都城池。南平京唐王宮內此時燈火通明,當然即便是放眼整個南平京,亦是不分晝夜從未有過黑暗的時候。白日裡便是人頭攢動,夜晚更是遊街賞燈璀璨連綿。這個強大的國家一直活在歌舞升平當中,已經數百年未感受過失敗的滋味。唐王李覓山正在禦書房內踱步,身旁不遠處站著一位年紀差不多的中年儒生。二人的模樣也有幾分神似,皆是臥蟬眉毛的斯文外表,但微微飛起的丹鳳眼尾卻昭示出其難以招惹的狠辣城府。“覓海賢弟,這麼晚來此地可是有事?”唐王握著一本古卷頭也不抬。儒生表情微微凝重,伸手遞給唐王一封信箋:“王上,晏池來信了。”此僚正是李覓海,橈唐國最大的江湖門派峨眉派的現任魁首!唐王瞥了一眼信箋,並沒有打算拆開來看:“怎麼,藍師侄可有麻煩?”唐王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因為其和李覓海的關係。唐王李覓山和李覓海本就是親兄弟,一個執掌唐國天下政要,一個掌控江湖十大門派前三甲的綠林勢力。往日裡礙於身份二人鮮少見麵,像這般共處一室還算是實屬少有。每一任唐王都必須在登基前拜入峨眉修習一段時間,因此從輩分上藍晏池還算是唐王的師侄。往日裡在人前是君臣之禮,但和李覓海在一起時,二人便用門派輩分來互相稱呼。“麻煩倒是沒有,目前已經抵達青陽。隻不過還要前往陵陽必須經過西陵關,眼下西陵關的情況王兄也清楚,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李覓海看向唐王。唐王依舊在看著古卷:“我的決定不會變,南淮麓一定要攻占下來。目前中都府雖沒表態,但東陳州和太京州已經率先開動,我們絕對不能被落下分毫。”“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我們要進軍南淮麓,又為何要派晏池他們前往青陽?”李覓海的眼神微微孤疑。唐王聞言並未正麵回應,而是放下古卷望向他:“怎麼,有什麼問題嘛?”“我想不出緣由,所以來問問。若說是裡應外合,南淮麓和青陽根本不通。若是為了彆的,現如今北戎州打成一片又能為了什麼?”李覓海的眼神漸漸冰冷。“你好像對本王的決策很有意見。”唐王緩緩走下禦書房的書桌台:“此次南淮麓用兵牽扯諸方勢力,必須要保證所有信息皆打通無礙。軍政方麵有很多事情江湖不懂,我勸賢弟還是彆過多牽扯精力,安心靜修不好嘛?”“婧司失蹤了!”李覓海直接攤牌。唐王聞言眼角驟然縮緊:“你為何這麼說?信中寫了?”“那倒是沒有,信中報的是一切安好,但這就是疑點所在。”李覓海和唐王眉目平視,兄弟二人直挺挺地站在一起:“我給過婧司婧慈各一塊貼身玉符,上麵有道門高人留下的道術印記。目前婧慈那塊安然無恙,婧司那塊卻碎裂消失感應不到了!”言罷,他的表情開始微微發寒:“王兄,不觸動我底線的事情我從不過問,即便是你要調配大量峨眉精銳弟子幫你做事我亦從不攔阻。但我的女兒就是我的底線,她出事了藍晏池卻隱瞞不報,我想請問這就是是在誰的授意下在做什麼事情!”唐王被問得表情也微微發僵,他輕歎口氣隨即往書桌上走:“既然你都察覺到了,看來你這麼些年的門主還算沒有白當。的確我們兄弟一場,但這次我希望你認真的為我想想,哪怕是僅僅一瞬也好!”這話說得雲裡霧裡,李覓海剛要發問,忽然緊急轉身看向門口。而此時,密密麻麻的唐國禁軍穿著豹首甲胄堵塞了禦書房的來路,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冷漠的殺器比唐王的眉眼更加冷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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