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昔人已逝再相見(1 / 1)

且不論南瑾的痛心疾首,此時戰火紛飛的北戎州內,還是有一處寧靜之地。北戎州,陵陽長樂仙宮。此時的三千琉璃大道上滿目瘡痍,原本光滑無損的玉石階梯上滿是刀劈斧砍。兩個魁梧身影默默順著階梯往上走,頭也不抬眼也不眨。李岸然和李擎蒼。李岸然默默望著四周的狼藉:“看來穆念花的黑軍已經登臨這裡,不知宮內的屍體還能否保存完好。”“父親無需擔憂,黑軍又不是摸金校尉,他們無非是想要些金銀細軟罷了,對一具涼透了的屍體絕對棄如敝履。”李擎蒼咧著嘴滿不在乎地接話,不過身形卻微微錯後幾分,足見對李岸然的懼怕與恭敬。即便他李擎蒼再是混世魔王,在這位刀門門主麵前亦是絲毫不敢顯擺。他清楚地記得從小到大是如何活過來的,記得李岸然是如何用鐵血手段帶著門徒族人絕地求生。因此在這位嗜血張狂的後生眼裡,李岸然便是神魔一般不可褻瀆的存在。“管他是否完好,我隻需完成穆藍微交待給我的事情便是。左右趙星闌已然成了枯骨看不了信,我們丟給他便不算負了誓言。”李岸然輕聲道。“父親所言極是。”李擎蒼默默應和。當下無話,二人皆是江湖裡凶名遠播的高手,當即也不再遵從三千琉璃大道的規矩,輕功大展便從原地消失。原本要走上三日三夜的階梯瞬息即過,二人來到宮廷之中,直接朝著紫宸帝的寢宮行去。寢宮裡果然已被洗劫一空,場景悲涼無法言說。倒是紫宸國公的屍體還算保存完整,看來的確沒有什麼值得穆家黑軍所貪圖的地方。此時的紫宸國公已然成了一堆腐爛白骨,陣陣衝天惡臭充盈整個宮闈。李擎蒼咧嘴表示不滿,李岸然亦是眉頭緊皺:“這裡沒你的事情,你站在這裡等我便好,我去去就回。”李擎蒼巴不得這樣,當即拱手後快步離開,跑到外麵連著喘了好幾口大氣。李岸然照舊背著三把刀來到趙星闌的臥榻,抖抖衣袍渾不在意地坐下看他。“老友,想不到我們的最後一麵會是這般相見。”他徑自喃喃,似乎勾起了許多心事:“想當初的趙星闌劍眉星目,穆藍微銀槍白馬,皆是世人誇耀的少年英雄。對了還有那個林昇,當時你們三個是多麼要好的兄弟啊。”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頓:“不對,是咱們四個......”他微微撫摸自己麵頰上的皺紋:“現在我們老的老死的死,你恨的穆藍微成了苟延殘喘的權力狗,你也成了無人拾遺的腐化殘軀。誰能想到一國之公連入土為安都無人操辦,想想確實是世道如芻狗,經不起歲月。”言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這是穆藍微給你的信,他讓我交給你,我現在便交到你手上。你也彆怪我送來太晚,你也知道的,我自己也有和張太白未完的一戰。”李岸然的眼角少見地柔和了幾分,他望著窗外的幾抹寒杏,似乎又想起了許多遙遠的歲月:“若是不久後我戰死了,那便讓犬子把我的骨灰和你葬在一處。我雖不像你們那般子嗣眾多,但最起碼現在有人給我養老送終,你的兒子們卻仍舊忙著收拾這陵陽亂局。照此說來,你覺得你和穆藍微誰贏了呢?”說到此處,他忽然又微微一笑:“其實你也不必介懷,雖說百裡太後給你生了一個亂國禍殃的兒子,但穆藍微也有一子流落在外至今沒有找回。我估計這信中所指便是和這相關的事情,畢竟你們都愛上了那樣一個女人,而她最終還是選擇嫁給了穆家。”他將信放在腐爛的屍體心房處,隨即起身緩緩往出走。走到一半,他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眼眸深邃地盯著那封信。他似乎在經曆激烈的思想鬥爭,直到盞茶時辰過後才好似下定決心,轉回身去拿起那封信直接撕開來瞧看!而這一看,令他更加瞠目結舌。“怎會這樣......怎會是這樣......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慌亂地抽刀砍信,瞬間將其肢解地七零八落,好似上麵有某種詭異莫名的信息不可告人一般!做完這一切後,他眼神微亂地快步出門,甚至都沒來得及跟趙星闌好好道彆一下。李擎蒼還在門口,見父親出來立即欠身行禮。李岸然眉間微皺直接施展輕功離開,臨走時撂下一句話:“我們北上去太京州,這期間若是有周昇酒徒的消息第一時間彙報給我,我必須儘快找到他!”李擎蒼不知發生了何事,匆忙應和後也飛身而起。二人重新回到三千琉璃大道,卻發現大道儘頭正候著一個人。身穿北戎州官服,頭戴權臣冠帽,略顯老態卻精神矍鑠。“你是何人,為何攔路?”李擎蒼傲氣淩然地吼了一嗓子。“不得無禮,這位是北戎州相國李覓。”李岸然訓斥了一嘴,隨即和李覓拱手見禮:“老丞相不是告老歸田了嘛,為何此時會出現在這裡?”“北戎州已無太平之田,又何來告老一說?”李覓笑笑,和以往在竹林裡麵見太子涼時一般禮數有加。“丞相此番可是為太子涼前來?我應該和他並無瓜葛。”李岸然直接問出正題。“話這般說的確沒錯,不過北戎州眼下和閣下有異曲同工之處。”言罷,李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北方。“你指的是太京州?”李岸然見狀立時了然。“李門主果然是一點就透。”李覓笑笑:“既然李門主已經瞧看出來了,那老朽也就不瞞著。的確此番我是前來做說客的,閣下和太京州裡那位始終要有一戰,但眼下劍門聯合了整個太京州勢力,還有東陳州孔家的加持,孔家背後還有山門的奇門遁甲鼓勁兒,因此李門主即便是傾一門之力,還是顯得略有單薄。”“啥意思,你看不起我們的度厄迦南?”李擎蒼聞言立時不爽,虎目圓睜惡狠狠地回了一嘴。誰知下一刻就被李岸然甩了一個耳光,當即便啞火默然不語。“犬子無禮,丞相莫要責怪。”李覓依舊如沐春風:“到底是少年心性,刀門少主的威名在江湖上已經破位顯赫,再者說維護自家門庭也是應當的,因此不算是有過錯,反而是英雄氣節。”“您謬讚了。”李岸然一言帶過:“照此說來,此番冒然北上的確是困難重重。我隻想替刀門討回當年被放逐的恥辱,隻想和張太白堂堂正正地再打一架。眼下他不守規矩混入了一身泥水,看來這趟渾水我不趟也著實是不行了。”李覓聞言大喜:“我這就稟告太子涼為二位接風洗塵,刀門眾來到陵陽也會安頓照拂好,所有關隘都會暢通無阻!”“先彆急。”李岸然伸出一隻手掌:“我雖答應了你,但還是要把話說明白。我隻管我份內之事,除了對抗劍門和張太白外,其它事情絕對不可對我等指手畫腳,一旦有違此話,我們刀門的屠刀就指不定砍向誰了!”“一定,一定。”李覓聞言滿頭大汗,連連好生應和不敢觸怒虎威。這番密談就這般開始又這般結束,而北戎州之外西陵關之外,天朝上國西梁皇城此刻也在發生著事端。隻不過這事情卻是好事。大柱國塗山伯庸站在皇城東城門口,和以往那般靜靜佇立,依舊在等某個人。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遠方官道上逐漸迎來一隊重裝車馬。他絲毫未感到厭煩,見了車馬立刻整理衣冠,在車馬離得好遠便躬身下拜。“柱國塗山氏恭迎二皇子回鸞!”遠方傳來一陣鬆軟笑聲,聲音好似柔媚無骨,令人聽罷渾身緊致。“大柱國還是這般客氣,我父皇的病可好些了?”穆念花的聲音剛剛落下,馬車的車轍亦是剛好壓過塗山伯庸腳下的青磚。美貌如花的公子掀開馬車簾子,衝著下方隱秘一笑。塗山伯庸抬頭笑著回應:“皇帝還是老樣子,現在在龍椅上剛剛睡下,殿下要不要過去瞧一瞧?”“免了免了!明日剛好是父皇壽辰,我的新娘子也快要到了,正好借著這份喜氣給他衝一衝喜,我這份禮可比我哥哥的捷報快多了!”穆念花笑得開懷,塗山伯庸卻笑得隱晦。作為和李覓一般執掌百官的相國,能夠做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塗山伯庸當然不是庸人。他能看出穆念花的心思根本不在婚禮,也能看出這背後隱藏著何般手段勾當。隻不過他是聰明人,能看透不代表要說透,這便是他能官運亨通並活到今日的主要原因。“塗山相國,我回來娶親的事情切記守口如瓶,若是我那個哥哥知曉了可要拿你是問哦!你知道的,這事情我可從沒告訴過其他人!”穆念花的眼神微帶狡詐。“二皇子放心,老臣根本不知公子所謂何事,公子這次不就是回來給皇上過壽誕的嘛?”塗山伯庸配合唱戲表情自然。“哈哈好!好一條我父皇養的好狗!繼續保持,我喜歡你這副嘴臉!”穆念花大笑後揚長而去,塗山伯庸繼續躬身迎送,直到看不見馬車才緩緩直起身板。而他的眼神也變得分外陰翳,似乎有許多難言之隱壓在心頭,隻不過都變成了肚子裡打碎的石頭絲毫不予外露。“手無寸兵的張狂之輩,我看你到底能張狂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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