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奴的血液,較常人的血來說,顏色略深,流動性似乎也略為緩慢些,不過片刻,他的傷口便開始結了痂。宋關雎拿了拇指大小的器皿,裝了進去。黑奴靜靜地看著,“你拿我的血,做什麼?”宋關雎看了眼黑奴,眼角帶笑,“還當你不會問我”“你要不想說,可當我沒問。”黑奴的話,總是恰到好處的溫暖。宋關雎看著黑奴已經被清理乾淨的頭發,不由得發問,“我記得,小時候我見你被燒傷的時候,那些傷疤都沒有痊愈的跡象,潰爛得厲害。為何今日,你這傷疤好的這樣塊?”擁有長生不老身體的人,按理來說,傷口之類,恢複力是最強的。“我可以長生不老,不怕兵器利刃,但唯獨怕火,火,就是佛陀門長生不老的致命傷。”黑奴毫不隱瞞,將自己的弱點,攤開在宋關雎麵前。宋關雎看著他,一陣莫名的心疼,原來以為他不死不老,是多麼的厲害,可如今看來,也是有弱點的人。“那你那次受傷……是如何緩解的?”宋關雎對黑奴的過去感興趣,那些東西都是她不曾參與的過往。“全仗了蕭鼎,將我置於寒冰之中,輔之以藥石,將火毒逼入左手,斷我一手,保我一命。”黑奴說著話,說的是輕輕鬆鬆,聽在宋關雎的耳中,那些驚心動魄的場景,卻是在腦海裡呈現出畫麵,自是疼痛無比。宋關雎心生疼惜,“師父……”黑奴歎了口氣,“那些事都過去了,我都並不會真切記得當時感受,你,大可不必介懷。隻我此次入都城,本就隱秘,稍後就得往永南趕,你,在此,顧好自己。”黑奴其實不想走,但是永南那邊,九團還沒有找到人,他必須親自去尋。他也想將宋關雎帶在身邊,但是她已然在都城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他又如何忍心打斷?宋關雎看著黑奴,這個人,如兄如父,包容自己一切,卻不多加打擾。“你,此番回來……”宋關雎不由得停頓,“你此番回來,所為何事?”如此匆匆一席飯菜,他便又說離開,這著實與黑奴不甚相似。“瞧一瞧你,是否安好”黑奴並不想告訴宋關雎,他早知她命中有此一劫,那個她失去的孩子,隻不過是曇花一現。宋關雎鼻頭一酸,不由得想起蕭盛,那個人永遠都是一隻信鴿傳書,從來都不曾這般付諸行動。哪怕是那一紙休書,他也按著她的意思,給的毫不猶豫,就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宋關雎與寶木驅車,將黑奴送到了城門外,外頭天色已晚,頗有些涼意。黑奴將自己的大氅揭下,留給了宋關雎,臨出馬車,“若是放心不下恭王妃,在你行事前,最好是先命寶木尋人去將她帶出來。你的兩個弟弟,我送往了佛陀寺,最是安穩。”宋關雎點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今晚他一走,她還得繼續布局,狼煙將起,她要護得人,必須得救出來了。“綾羅,我受天勢所困,行事總不能順心遂意,我所能做的,也隻是儘量為你造勢,讓你少受磨累,一切當真隻能靠你自己了。”黑奴神色凝重,如今他再麵對宋關雎,總不愛再戴麵具。麵上神情,宋關雎倒是一覽無餘。宋關雎隻看著他,“師父,若是朝楚太平了,我便與你共度餘生……”宋關雎這話來的突然,突然到黑奴的心,似乎忘記了跳動。被燒的沒了皮膚的右手,頗為緊張的握住拐杖。他說不出話來,隻能猛地鬆了一口氣,“綾羅,我不信命”黑奴說完,便掀開簾子跳了下去,宋關雎並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隻是一股涼風襲來,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黑奴騎上馬,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宋關雎再回到宋府,大堂內,蕭鼎已經在那裡坐了許久,身邊跟著兩個為他抬轎的人,這就是寶木說的大內高手。“宋大人,可算是回來了”宋關雎看著蕭鼎,皇上此舉究竟用意何在?一個普通的黃棋,也值當他派遣蕭鼎來宋府。“蕭先生,久等了。”蕭鼎搖了搖頭,拿出一塊明黃色的布,“宋大人,還是隨我們走一趟吧……”芪王令?宋關雎看著蕭鼎手上的東西,寶木也提高了警惕,連忙將宋關雎護在身後。宋關雎看著蕭鼎,竟是為了這個東西?“蕭先生也在尋這個東西?早說,我該早早送過來給您的。”“宋大人寵辱不驚,我倒是不與你計較,多餘的話,你啊,還是去與皇上解釋吧。”蕭鼎給身邊的人使了眼色,立時便又有兩人跳出來,將宋關雎和寶木給圍著。眼看著寶木要出劍了,宋關雎一把將其製止,“無需抵抗,我自同蕭大人去一趟皇宮,你做你該做的事。”“大人……”寶木頗為擔心,這芪王令如今已經出現了,被蕭鼎拿在手裡,皇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宋關雎卻隻看了眼寶木,“可是我的話,都不聽了?”“屬下不敢”“顧好府中”宋關雎這般叮囑,手裡不由得捏緊了黑奴留下來的血液,權力還是長生?這就隻有看,在皇上的心裡,哪個東西最重要了。夜已深,宋關雎卻沒有可以休息的時刻,被蕭鼎帶來的人,再次給扔進了馬車,索性,在馬車裡還可淺眠一二。“黃棋命不久矣,宋大人,可會有些惋惜?”蕭鼎慢悠悠問出這話來,宋關雎倒是瞬間沒了瞌睡的意思,直直的盯著蕭鼎,隻見他的的嘴唇慢悠悠的說了“皇上”二字。宋關雎嘴角抽動,“嗬,他不是給皇上賣命的嗎?就算是死,那也該皇上惋惜吧?”宋關雎伸出手,在蕭鼎的手上寫下一個“救”字,蕭鼎會意,眨了眨眼睛,嘴上卻是說到,“宋大人還當真是無情呐,那人畢竟跟了你多年,竟是半分憐憫都沒有。”“嗬,我是比不得蕭先生,濟世救人,慈悲心腸,已經成了習慣,”宋關雎半躺著,在蕭鼎的手上寫下“狼煙”二字,又給他看了看手中那紅黑色的血液,蕭鼎眼睛一跳。“他回來了?”蕭鼎這個口型說得很慢,宋關雎點了點頭,又說了“走了”二字。二人在馬車之中,就將一切都給計劃好了,蕭鼎相助,似乎是意外之喜,讓宋關雎行事都便宜得多。說來,也不知是否當真有命定這一說?師父臨走前,那一句,“我不信命”究竟是什麼意思?皇帝對宋關雎私藏芪王令一事,自是氣憤異常,連夜起身,坐在高位上,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恨不能將她給生吞活剝了。“這東西,你是什麼時候拿到手的?”皇上看著那一片明黃,這東西,又讓他想起了他不堪的過往,殺兄弑父,一直在狠狠地,折磨著他的心神。許久沒有感覺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努力地隱忍,隻臉上緊繃地肌肉,已經出賣了他。宋關雎不著痕跡地,與蕭鼎對視一眼,眼看著蕭鼎點了點頭。“皇上,芪王令已經出現了,很多大臣都會開始躁動,朝楚,怕是要亂了……”宋關雎並不回答皇上的話,隻是話語之間,越來越刺激皇上。“朕,知道,朕是問你,你是怎麼得到這個芪王令的?得到了多久了?還有哪些人知道?”皇上強忍疼痛,那模樣,顯然比隱疾發作的時候還要痛苦。宋關雎跪在地上,“皇上,這是蕭大人給我的啊,他要我拿著這個,暗中聯係芪王舊部,與他來個裡應外合……”“大膽!你……亂臣賊子!來人啊……”“皇上,微臣並未聽他的!”宋關雎儘量沉著氣,蕭鼎說了,皇上如今需要的,就是刺激,一重又一重的刺激。“微臣近日,忙於為陛下搜集此物,芪王令之事,微臣確實置之腦後了。”宋關雎邊說邊遞上了裝有黑奴血液的器皿,韓公公將東西遞給皇上,皇上皺眉,“什麼東西?”“回皇上,這是黑奴的血液。”皇上驀然大喜,“果真!?”拿到手裡,一股冰涼之感傳來,還未揭蓋,便有一股濃鬱的異香?“皇上,莫揭!”蕭鼎大喝一聲,“皇上那血液奇香,是黑奴的血。”行醫者,對氣味尤為敏銳,皇上聽了蕭鼎的話連忙收回了手。“蕭卿,這血?”“回皇上,此血可用於藥物中煉化,隻是此等分量,尚且不足,可能還得宋大人,接下來,每隔半月,都得想法子得些來。”宋關雎不由得看了眼蕭鼎,瞧他說的一本正經的,似乎煞有其事。“蕭大人,能在老虎頭上拔毛,一根已屬不易,再要幾根……”宋關雎故作為難,上頭的皇上卻是立馬變了臉色。“宋大人,這個芪王令朕還未與你多做計較,你若是能接著將東西補足了,朕便信了你的忠心。此事,朕自不會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