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的人,依舊來的準時,宋關雎這一回直接叫住了他。那人並不耐煩,這天牢地下的人,有哪個是活著出去的呢?“喊什麼喊?”宋關雎許久為受到這等白眼冷斥,倒是想起在江州老家,那些個家中的仆人,個個對自己都是這般,粗魯又不耐。“隔壁那位昨兒便昏睡了,你們不報上頭?”宋關雎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把送飯的人,嚇得不輕,連忙將食盒放在一邊。“喂!老頭,老頭!”喊了老半天,也沒喊醒,連忙將守門的倆人也給喊進來,打開牢門,將蕭鼎擺弄了半晌,仍舊是沒有動靜。三個人慘白著臉色,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們並不清楚。但是這麼多年了,這個人每逢初一十五都會被提出去,送進來的公公,也有交待,好吃好喝的供著,不能出了差錯。這十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岔子,這會子,怎麼會突然沒了聲響?“我,我去報上頭,你們在這守著。”其中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哆哆嗦嗦的說。宋關雎冷眼看著,伸手端進屬於自己的那份飯食。這天牢裡的夥食委實算不得好,但終究尚可入口,果脯總是綽綽有餘的。那人回來的時候,跟在他身邊的,還有韓公公,宋關雎倒是沒有想到,韓公公竟然都能來了天牢。如此看來,這個蕭鼎當真是要緊得很,隻是也不知是蕭鼎當真不會利用自己的優勢,還是覺得在這天牢裡待著要愜意些,竟能一直在這裡頭待了這樣久。緊跟著韓公公身後的,還有一個宮中的太醫,太醫的醫術自是不差,但蕭鼎畢竟是被稱為醫神的,他做了假,施了藥,普通人哪裡可能輕易發現?隻見那人摸了半晌脈,又瞧了瞧眼睛和嘴巴,神色複雜,搖了搖頭。“江太醫,如何了?”韓公公見他也不說話,就是一會搖頭,一會驚訝,也是摸不著頭腦。“韓公公,此人,未死,但又不知為何沒了氣息。”“哎喲,我的江太醫嘞,如何醫治?您給個法子?這若是聖上怪罪下來,這滿屋子人,怕是都得遭殃。”江太醫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此,是何人?為何會牽連至此?”“您也彆管是誰了,陛下既點了你來,你就給個點子,隻要他醒了,便能自救了。”韓公公扯著嗓子,說的江太醫,更是心中暗自疑惑,若是能有什麼法子,他何苦不說。眼瞧著韓公公一臉期待的看著他,隻一臉苦相的搖了搖頭,“或可觀察兩日,瞧著是否能自行醒來。”“可彆,若是兩日不醒,人就是沒死也得死了。您啊,還是隨我去聖上麵前報一聲兒吧!”韓公公這樣說,卻是把那江太醫給嚇得雙腿略軟。“韓公公,我這是當真沒得啥法子,您幫個忙,容我躲過這一劫。”“江太醫,此事乾係重大,我可是承不了聖上此番怒氣,您啊,還是想想如何給陛下交差吧。”韓公公說完,也不再繼續聽他念,徑直轉了身,就要走。“乾爹!”宋關雎朗聲喚到一聽這聲兒乾爹,韓玉打了個機靈,尋著聲源,果真瞧見了端身坐在另一間牢房裡的宋關雎。連忙大踏步走過去,恭恭敬敬施了個禮。人人都道宋關雎失了陛下寵信,一開始韓玉啊,也當聖上是要棄了宋關雎,可到後頭,才聽說宋關雎與蕭鼎關在了一起,雖說都是死牢,但一直都沒有下賜死的令。心裡頭才明白,皇上啊,是想仗著宋關雎做更重要的事兒呢。隻是明麵上不說,送來這,怕也是想著她之前尋隱疾的方子得力,來助此人來了。“宋大人,您,辛苦了。”宋關雎笑了笑,起身與江太醫打了招呼,江太醫是聽說過宋關雎的鼎鼎大名的,尤其是前不久,聖上隱疾突然轉好,聽說也是這個宋大人派人送的藥。隻是她一回來,還沒有聽到她得賞,就聽說被下了天牢,說來也是一奇事。隻宮裡的人,江太醫是看得清的,拜高踩低,向來是正常,這宋大人雖然身在天牢,但這皇上身邊的紅人,卻恭敬得緊,如此看來,這宋大人入獄,怕是不簡單,故此也是客氣得很。“乾爹莫說那些,關雎這,拜托乾爹給聖上帶句話,可方便?”“宋大人客氣,自是方便”韓公公側身到牢房邊,宋關雎低聲在他耳邊說完,便退了兩步“勞煩了”韓公公連連擺手,“宋大人放心,老奴啊,一定帶到。”皇城裡頭,今日是注定不安寧的。午芳齋裡進了賊,幾乎是不廢吹灰之力就劫走了恭王的兩個兒子,還是正妃所生的嫡子,恭王妃在午芳齋裡,悲痛到暈了過去,醒來就到朝陽殿門口跪著,穿著一身的誥命服,在一堆路過的上朝大臣堆裡,顯得格外紮眼。貴妃娘娘來了,苦口婆心的勸誡,“王妃還是隨我回去吧,你這樣一鬨,滿朝文武怕是都得知道,這皇宮護衛不力,害得二位小郡王被劫。”王妃一雙眼睛通紅,妝容也已經花了一片。“貴妃娘娘,難道我兒不見了,是見不得人之事?臣妾就在這跪著,跪到陛下尋了我兒回來再起。”恭王妃此時此刻,兒子走了,最大的一塊心病已經落下。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悲傷情緒,全部發泄出來。把這個朝堂,給他弄得越亂越好。“王妃難道就不替王爺想想?王爺領命在外頭辛苦,你卻在這裡任性,這樣逼著皇上,當真好嗎?”貴妃話是說的全,看似在一心一意為著她著想。不過怕是被恭王的承諾給迷了心竅,若是他恭王當真是為了他們母子在外頭辛苦,她作為他的夫人,又如何忍心給他添亂?隻是如今他們母子深陷危難,若是再不自救,怕是為時晚矣……“貴妃娘娘,您也是做母親的,想來您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心情。昨兒被劫的,若是八皇子,或者如今您膝下的九皇子,您,該當如何?”恭王妃說的是有氣無力,貴妃聽得卻是一陣火氣。往日裡還當這個恭王妃是個好拿捏的,如今聽她說起話來,倒是個厲害角色。“王妃,當真不給陛下留下些許臉麵?”說來說去,還不是怕皇帝生氣?皇帝一怒,說不得就會召恭王回來,至於恭王,又到底會不會回來?他如今,又準備到了何種地步?這一切,都是未知數。恭王妃此人,雖說是商女出生,本身地位不高,但畢竟富有銀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打小又當的是士家小姐來養,善於商人的交際逢迎,也有士家小姐的矜貴傲氣與貴妃話不投機,便直挺挺的跪著。貴妃也當這個王妃不識好歹,也懶得再管,冷眼瞧了瞧,便轉身離去。朝陽殿裡頭,又是如同往常一樣,鬨哄哄地一片,人人都道恭王辛勤,如今嫡子被劫,怕是有心人為之。皇帝自然也是知道,隻是這個有心人。又究竟是誰?無從知曉,他本想借此控製恭王,莫不是恭王的人?按理來說也是不該,畢竟他該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家第一時間,都會想到他。那麼,這個人又到底是誰呢?皇帝煩躁的撫著額頭,這隱疾是好的差不多了,但這頭,是痛得越發厲害,每日這煩心事一來,就顯得愈加劇烈。下頭的人還在吵吵,這邊韓公公已經回來了,瞧著皇帝痛苦的捂著頭,連忙命人端了熱茶水,小心的伺候皇上飲下。“如何了?”皇帝是關心蕭鼎的,畢竟眼瞧著那藥,已經煉製多年了,蕭鼎回回自己服用,白發成了青絲,精神看來也好了許多。隻不知這回,是哪裡出了差錯,竟會在牢裡昏迷了。韓公公神色凝重,搖了搖頭,小聲的答,“江太醫在外頭,等著皇上下了朝,好報與皇上。”皇上聽了這話,心中不免一陣氣惱,“嘭”地一聲,狠狠一拍桌麵,“蠢貨!”下頭的人不明就裡,隻聽皇帝咒罵,紛紛下跪在地,口裡不停喊著“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這才反應過來,他還在朝陽殿早朝。想起午芳齋之事,隻能歎了口氣。“兵部尚書何在?”“臣在”“著人去查兩位小郡王所在,務必救回來。”皇上這會子也是沒了心思處理,想著蕭鼎若當真出了事,自己的藥,可就沒著落了,說完便要走。眾人瞧著,連忙再次七嘴八舌的喊皇上。“還有事?”一上午的時間,下頭的人在爭論些什麼,皇上都未放在心上。隻記掛著天牢中的人,還有一番頭疼,著實無心諸事。“陛下,恭王妃,還跪在外頭的,陛下想來該去安慰一二。”說話的是,諫官李長史,年逾五十,說話也是慢吞吞,大多時候還都說的是皇帝不愛聽的話。皇上最是討厭此人,一聽見這人的聲音,這頭皮都能生楞楞地疼。“你給朕閉嘴!”皇上打斷了他的話,“朕養了你們這些人,都是廢物麼?一個個的,連個婦人都搞不定。你,就你,李長史,自己去,若是那個婦人還在那外頭跪著,你也給朕一道跪。”皇上此言一出,眾人皆閉了嘴。“皇上,皇上……”李長史還要說些什麼,卻隻瞧著皇上三兩大步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