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宋寶木(1 / 1)

千算萬算,宋關雎終究是考量不全,算漏了他黑奴,會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出來吧!”黑奴話音落下,門檔處,就出來了一位與她宋關雎一模一樣的人,五官身量,竟是毫無差彆,隻是沒有穿外袍。“你是打算自己把袍子脫給他?還是我命人幫你脫?”宋關雎手無縛雞之力,黑奴有多強大,她不是沒有見識過,與其硬碰硬,還不如采取迂回之術。她宋關雎想不費一兵一卒,平息這場戰火,他黑奴卻是想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最大的利益。雙手一伸,宋關雎作勢脫袍,黑奴臉色微沉,“轉過去!”他這話是衝著假宋關雎說的,他自己也已經轉了身。宋關雎也就在這個時候,將懷裡的信一把塞給了皇後娘娘,皇後順勢扔進了自己衣袖。一番窸窸窣窣,袍子總算是被解了下來,連帶著黑奴給的那一塊黑曜石玉佩。“這個可要給?”宋關雎冷冷一句話,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自然是要想著辦法,露出破綻。黑奴轉過身,看著那塊被他一直佩戴的黑曜石,那塊石頭。是在當年她施舍那一碗水之後發現的,那塊石頭,說來與他也是有緣的,帶在身上戴久了,都戴出了感情。送給她,被她做成了佩,係在衣袍外頭,若不是時常瞧著這東西,他都以為宋關雎對他也是冷漠。也正是因了這塊黑曜石,他才總是心存幻想。宋關雎看著黑奴久久不說話,這塊石頭,說來也是她有心為之。總歸是黑奴送的,她時刻佩著,萬一哪天黑奴來了脾氣,要像在佛陀寺那般弄死她,她也好拿來做個擋箭牌不是?“你自己留著吧!”黑奴將衣服一把扔給那人,“整個白地樓,你可以隨意走動,隻不能出去。”黑奴扔衣服的時候,正好來了一股風,宋關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開始劇烈地咳嗽,喉嚨簡直像是爬了千萬隻螞蟻,緊得很。那個洛遊俠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下的菌蟲之毒,她這症狀,看樣子比皇上和黃棋當初嚴重多了,這般輕易一股風,都能將她給刺激了。蕭盛的解藥倒是研製出來了,黃棋與陛下看樣子都已經大好,隻自己如今同蕭盛早就恩斷義絕,怕是隻有拖著這個隱疾一路走下去了。說來蕭盛也當真是狠心,她宋關雎無論如何也救他一命,他竟為泄心頭之憤,向自己投這等玩意兒,生生折磨自己。黑奴瞧著宋關雎這模樣,給那個假宋關雎使了個眼神,那人便隱到了暗處。黑奴手裡的黑色拐杖,輕輕的敲擊著地麵,宋關雎一直沒有明白,黑奴明明隻是沒了一隻手,雙腿明顯甚是便利,為什麼隨時都要拿一根拐杖在手裡?“皇後娘娘,我這隻問一句話,為什麼宋大人,會染上這毒的?”黑奴這話涼颼颼,就像是一盆涼水傾盆而下,澆透了皇後的心。皇後肩膀有些輕微的抖動,她在緊張!黑奴的眼睛微微眯起,靜靜的看著皇後,等著她的回答。“這樓裡,可有酒?”咳咳……伴隨著宋關雎的問話,咳嗽聲是一點也沒有緩解。皇後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就在三樓,我去給你拿!”黑奴的拐杖直接擋住了皇後的去路,若不是宋關雎在麵前,皇後怕是要直接摔了過去。宋關雎邊咳邊看向黑奴,“師父,你佛陀寺的房間裡,少了一本書,沒有發現嗎?”這個菌蟲之毒,是皇後娘娘研製的,按理來說,也該隻有她一人有這個方子。當初在佛陀寺,也是皇後娘娘親筆寫下來的,黑奴會發覺其中貓膩也不足為奇。黑奴看著宋關雎,等著她繼續往下解釋,“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那本書裡應該有那個方子吧?你猜得不錯,東西被蕭盛拿走了,因為他想研製出解藥,用以取得皇上的信任。”宋關雎是記得蕭盛同她說過這件事的,當初皇上之所以會對宋關雎開始信任,就是因為蕭盛拿回來的方子,和她從皇後那裡拿出來的一模一樣。至於蕭盛當初,在知道她已經回了都城的狀況下,還要繼續前往佛陀寺,無非也就是為了那個方子。宋關雎看了眼皇後,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索性黑奴並不能肯定,不然依著他對皇後方才那般態度,若是肯定是皇後做的,他也不會多此一舉。宋關雎現在與黑奴打交道,倒是得心應手,一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緊張。黑奴收回了手中的拐杖,“最好不是因為有人背叛我,不然,”黑奴冷笑一聲,“是知道我的手段的!”黑奴帶著皇後以及那人走了,宋關雎抬眼,這黑奴對自己,如今還真算是優待。如此想來,當年一時善心,倒是給自己積了點福氣。皇後走在黑奴的後頭,身後明顯的濕了很大一塊,看來緊張得厲害。宋關雎站在欄杆邊,看見黃棋帶著那個假的宋關雎上了馬車,眉頭緊鎖,也不知道黃棋能不能發現貓膩。夜將至,宋關雎爬到了白地樓頂,守樓的將士都不與宋關雎說話,但好在都不會限製她的行動。宋關雎站在南方,看著皇城南門外,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看來是要連夜出兵了,隻希望太子和八皇子,不要當真打起來才好。宋關雎心裡不由得歎息,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這個具有“千裡眼”之稱的白地樓已經被黑奴掌控?這皇城啊,危矣!“大人!”細小的聲音傳來,竟是一清秀小女子,正跪在樓梯口。“你是?”宋關雎覺得這聲音似乎熟悉,卻又一時間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小姑娘重重的磕了頭,“大人,奴是您傍晚時分在走口手上買下來的啊,方才有一位大人,直接將奴從您府中劫了過來,要奴來此處伺候您。”小姑娘聲音不大,但是吐詞清楚,宋關雎微微皺了眉頭,這個黑奴,看來是將一切都算計好了。“你叫什麼名字?”“回大人,奴還沒有名字。”宋關雎略沉思,“往後您就隨著我的宋姓,叫你寶木,可行?”“奴謝大人賜名!”地板被那小姑娘磕地響,宋關雎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了曾經小心翼翼,卻又想要好好在這個世道上生存下去的自己。“起來吧,彆總是跪著!”“是!”宋寶木輕手輕腳的站到宋關雎身後,“你能與我說說,為什麼那麼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嗎?”宋寶木隻是一個小姑娘,卻想儘辦法,抓住那最後一線生機,爬到了她的車底。這得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放手一搏啊?宋關雎的目光依舊看著那些大軍,五萬!五萬大軍,那些本該是她宋關雎帶領的軍隊,如今她卻被困在這裡,就連門都出不去。“大人,奴的娘告訴過奴,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宋關雎微微變了神色,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這話倒是不假,隻是如今局勢這般緊張,她若是再不尋些法子,後果不堪設想。黑奴來的時候,宋關雎已經準備休息了,這白地樓,三樓就是一處房間,裡頭還有許多孤本書籍,想來黑奴是早就做了打算,要將她宋關雎囚在這裡頭的。黑奴手上,頭一回沒有拿拐杖,提了個大大的食盒,寶木丫頭倒是機靈的,立馬接過。緊抿著嘴唇,滿臉嚴肅,做事麻利細致。看著她擺弄飯食,宋關雎突然想起了青丫頭,那個丫頭也是機靈得很。宋關雎突然眉頭一跳,不對,那個青丫頭……小雲樓的人都被抓了,就是小雲娘都被太子關押起來,但是獨獨那個青丫頭不見了。宋關雎這會才想起來,不由得將麵前的小丫頭打量的更加仔細,除去身量和氣質,其他幾乎沒有哪一處是相同的。可是宋關雎卻莫名覺得,這個丫頭,不對勁!這個小丫頭有鑽車底的身手和膽量,並不需要蟄伏太久,為什麼卻偏偏上了自己的車?事情太過巧合的時候,當真就會有貓膩。再說了,自己都可以通過裝扮,化作男兒,黑奴更有易容之術,那青丫頭能有所不同,也很正常。黑奴拿了兩幅碗筷,顯然他是打算與宋關雎一同用飯菜。眼瞧著寶木要下去了,宋關雎特意喊了聲,“青丫頭!”寶木並沒有轉過身,隻徑直地走下了樓梯。宋關雎挑了挑眉,心下更是確定。如今事兒多,個個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思打量,宋關雎倒要好好瞧瞧,他們究竟想要做些什麼?“你覺得,那個人有問題?”黑奴單手,拿起筷子,桌上備了四菜一湯,還有兩碗米飯,倒是足夠兩人用。宋關雎看著黑奴,“師父,還沒有用晚膳?”如今的宋關雎,是輕易不願再分析利弊,想當初她對蕭玉和倒是坦誠,沒曾想,沒有給自己留下一手,最後徒增事端。黑奴也知道宋關雎這是不想與自己繼續那個話題,隻又溫了酒,放到宋關雎麵前。對於黑奴的特彆對待,宋關雎心裡極為不習慣。小時候的事,不過是無心之舉,她並不想因此與黑奴有所牽扯。“師父,其實你不用這樣,如果以前,我知道你會威脅皇室中人,或者說,你是我姑父他們特意對付的人,我是不會給你那一碗水的。”她知道那一場計劃,恭王他們默默計劃了很久,那個時候,黑奴還是國師,勢力極大,俗話說,擒賊擒王,恭王好一段時間,十天半月不回家,想來日夜計劃的,就是怎麼除去這個人。說來都是她宋關雎,作下的孽!黑奴的手輕微頓了頓,單手取下黑色的麵具,露出那張精致的臉,若不是脖子上的燒傷,宋關雎還真無法相信,這樣俊美的一張臉,會是一個妄想推翻皇權的人。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巴裡,黑奴慢慢咀嚼,卻是嚼之無味。“我說過,我對你好,並不是感念你當年救助於我”黑奴緩緩開了口,宋關雎靜靜看著他,這個年齡與她爺爺一般大的人,著實是讓人看不透。“百姓分攤土地,女子從政朝堂。師父的想法誠好,隻是實施起來,怕是困難。”黑奴的這個話,一直都在宋關雎的腦海裡回蕩,她不是不心動。如今朝楚國勢不弱,但畢竟土地都在大部分有權勢的人手裡,下頭的人都是埋頭苦乾。許多時候,農業類發展著實有限,同時也就限製了其他各行業的發展,吃穿尚且不穩,哪裡還能妄圖其他?若是當真可以像黑奴所說,田地分產到戶,說不定,可以調動大部分底層百姓的積極性,農業也可以得到大力發展,於國於民都是極好的事兒。黑奴瞧了宋關雎一眼,“女扮男裝,考取狀元,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極困難的一件事兒。可是你,輕易就做到了。”“輕易就做到?”宋關雎皮笑肉不笑,“打我六歲開始識字,一天十二個時辰,我幾乎就有八個時辰泡在書房,女紅琴棋一概不會。讀書不說萬卷,至少大多政史,詩卷,四書五經一類,可以信手拈來,師父覺得,我這是輕易就做到了?”宋關雎心裡苦笑,“怕是大多男兒都做不到吧?”“若我掌朝楚大權,你至少不用再在朝堂上穿著這一身男裝,你可以做你自己,宋綾羅!”黑奴的聲音本不好聽,但是這話傳到宋關雎的耳朵裡,卻極具誘惑性。宋關雎目光動容了,她維護的皇帝和皇權,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她身著女裝,在朝廷裡自由行走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師父的提議,大可與陛下商議,沒得必要走上造反一路。”宋關雎垂死掙紮,她還是想要儘量勸服黑奴。黑奴飲了一口茶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被皇帝痛下殺手?為什麼太子最後要與皇上聯手對付我?宋關雎,你真的以為,我隻是為了我自己的權勢嗎?”宋關雎是個聰明人,很多想法,早就萌芽在她腦海裡,隻是不敢明說,不敢細想。為什麼有的人生來不用努力,就高人一等?為什麼有人生來,就沒有機會改變現狀?為什麼女人就不能在朝為官?為什麼?她不能直接喚宋綾羅?而要變成宋關雎?在宋關雎,乃至所有人的思想裡,女人為官就是大逆不道的,但是她的行動卻又比她的思想來得更快,她已經做了她不敢想的事兒,卻又不敢承認,不敢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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